年在集中营里,对敌斗争极为坚强,多次利用敌人组织剧团演戏的机会,先后帮助赖少其、邵宇等人逃离集中营,使他们得以返回部队,继续抗日。她自己则由于倔强的性格和对敌人进行的嬉笑怒骂,被反动派视为顽固分子和危险分子。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迸发出时代的最强音:“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枪声响了,倔强的姑娘不肯倒下!她不甘心倒下!身中三枪后仍在高呼口号,刽子手端枪的手发抖了……
    杨瑞年经受了比别人更多的苦难,却让生命放射出了耀眼的光芒。她的灵魂无比高贵,她用短暂的一生划出了一条悲壮的人生曲线。李一氓说她:“以对党、对革命的忠贞,自己给自己清洗掉了所谓‘托派’的嫌疑。”“她是新四军的大无畏的女战士,应该追认她是百分之百的中国共产党党员。”〔1〕
    改名为徐韧的广东姑娘徐瑞芳,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她和杨瑞年一样,当时也不是共产党员,但她有满腔抗日的热忱、强烈的爱国情结,她和丈夫任光都是为了抗日而来到新四军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爱国有罪、抗日有罪?在集中营,她受到了更多的教育,鼓起了对敌斗争的勇气,坚决捍卫自己的尊严,以她的坚韧与敌人作斗争。临刑前,她美丽的大眼睛里含着泪花,跟着大姐们发出了同样的吼声。
    赤石啊赤石,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难道你真的预示着这里的山石竟要用无数英雄的鲜血来染红?还是因为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后,你的名字才变成了赤石?
    伏契克在《绞刑架下的报告》中说:“为了争取将来的美好而牺牲了的人,都是一尊石质的雕像。”我们的新四军的女兵——集中营的女囚——炼狱的女神,每一个人都像一尊不朽的雕像,她们是那样美丽、那样圣洁,又那样坚强,她们矗立在历史的丰碑里,永塑在人们的心目中!
    在皖南事变中被捕的30位新四军女兵中,牺牲在集中营的有9人;五年间不断有人越狱,但成功的却只有可数的三、四人;除通过关系保释的以外,到1945年只剩下6人,直到日寇投降、集中营被迫解散后才获释放。
    20岁上下的女孩子,有着如花的容貌、如火的青春,正应该是人生中最美丽、最浪漫、最富有幻想的阶段,她们本不该遭受磨难甚至牺牲生命。是什么力量促使她们放弃优裕的生活,挣脱妈妈的怀抱,义无反顾地走进战争而又视死如归的呢?皖南事变中女兵的遭遇,给了我们什么样的启示呢?
    毛泽东1939年3月8日在延安作的题为《妇女们团结起来》的报告中指出:“在一切斗争中,要是说男子的力量是很大,那么,女子的力量也是很大的。世界上任何事情,要是没有女子参加,就做不成气。我们打日本,没有女子参加,就打不成;生产运动,没有女子参加,也不行。无论什么事情,没有女子,都绝不能成功。”〔1〕这是对女性力量的很高的评价。
    史沫特莱在新四军看到妇女拿起了枪杆子,很为高兴,她为此断言,无论今后怎样变化,既然妇女跟从前不一样了,所以中国也不会是从前的老样子了。
    女兵们出入枪林弹雨,经受血与火的洗礼,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对社会、对民族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普通而平凡的女性
    在历史的进程中,每个人都会留下自己的足迹;在人生的舞台上,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一定的角色。女共产党员、女政治家、妻子、母亲、大姐,每一个称谓都代表一种身份,如果把这些称谓集于一身,这些角色由一个人来担任,而且又要塑造得很完美,对于一个女性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啊!
    新四军女兵的行列里,就有这么一位女性。
    她1907年出生于湖南平江县芦洞乡丁家源。当革命斗争的烈火燃烧到平江山乡时,19岁的她在父兄的引导下,投身革命参加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做地方妇女工作;23岁时,红军的队伍里多了一位女共产党员。她曾与自己的丈夫并肩战斗在湘鄂赣地区;她曾身背行装,过草地、爬雪山、渡天险,跟着大部队走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她曾身穿整洁的灰布军装,腰间皮带上挂着一支小小的勃朗宁手枪,活跃在皖南、皖北、苏北的山水间;新中国成立后,她又以病弱之躯,坚韧不拔地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如今,她安卧在南京雨花台畔的菊花台,与她亲爱的丈夫、战友袁国平为伴。
    袁国平又名醉涵,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我原来以为这是袁国平对妻子邱一涵的爱称,因为他曾经用醉涵的名字发表过文章;又因为他赞扬妻子:“不是甜的蜜,不是香的花,好比茅台酒,醇芳与日加。”分明是一派陶醉其中的韵味,其韵味岂止是陶醉,几乎要“微醺”了!作为妻子,能让丈夫如此陶醉;作为丈夫,能如此赞赏自己的妻子,这种夫妻模式是多么令人神往啊!醉涵,焉知不是因为邱一涵之“涵”而“醉”?夫妻之间的情深意切,尽在一个“醉”字中显现。我想像中的这位丈夫一定是风流儒雅、文质彬彬,妻子想必是娇小玲珑、甜美可意,或者是年轻活泼、朝气蓬勃。……我想像着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中的这对伉俪。
    我终于读到了邱一涵。纪念她、缅怀她的文章络绎不绝,一篇又一篇,她的战友们、抗大学员们对她的思念绵绵无尽期。我从中读到的她虽是一位平凡的女性,但又无处不透出她的伟大,众多女性视她为楷模,众多战友视她为大姐,众多学员视她为母亲,字里行间浸满了对她的敬仰!
    邱一涵,从外表看去是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女同志,貌不惊人,身材不高,柔弱、瘦小,曾经裹过小脚,右手还有些伤残,不能弯曲,手背老是肿得像馒头,她何以有这样大的魅力?是她的为人,她的爱心,她的微笑和涓涓如细流般的话语,是她顽强、坚毅的意志和对革命事业的耿耿忠心,使她的人格充满了魅力。她像一块强大的磁铁,吸引着周围所有的人。
    她是一个普通人,但她也是一个伟大的女性,她有一颗伟大的妻子的心,一颗伟大的共产党人的心,一颗伟大的母亲的心。
    邱一涵有一颗伟大的妻子的心。
    邱一涵是共产党员,在革命的队伍里担任着一定的职务,肩上有一副不轻的担子。她知道,强烈的革命事业心对于女同志十分重要,否则,整天围在丈夫、孩子身边,忙于家庭,长此下去将一事无成,很快便会丧失自我。但是,如果光忙工作而不顾家庭也是不行的。她认为,我们共产党人也是人,革命伴侣的双方,都不应该过分强调自己的事业,不顾对方,而应该相互体贴、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共同建立一个温暖和谐的家庭。革命事业和家庭生活并不矛盾,处理得当,二者可以兼顾,事业可以取得成功,家庭也可以和谐美满。
    在革命队伍里,有的女同志成了“官太太”以后就没有了自我;还有的则强调自己的工作,而疏于对家庭的照顾,还偏激地认为,这才是革命的态度,导致夫妻关系紧张。邱一涵则以自己的模范行动感染了她们。云岭的山山水水都可以作证,她全身心地做着她应该做的政治工作,她把自己的爱心给了包括她的丈夫在内的所有的人。在1939年“三八”国际妇女节上,邱一涵作为优秀政工人员受到表彰,她和袁国平、薛暮桥和罗琼、朱镜我和赵霞君三对夫妇成了全军的模范夫妇。
    袁国平是革命家,也是个才子。
    1938年,袁国平奉调到新四军任政治部主任,后又兼任教导总队政委。他思维敏捷,口若悬河,作报告、演讲从不用讲稿,却能出口成章、引人入胜,极富鼓动性,每次讲话记录誊清后,不用修改就是一篇好文章。
    他撰文、写诗,常有作品发表。新中国成立后,萧三主编的《革命烈士诗抄》中选有他的诗作,其中有一首是赠给在国民党军里的黄埔同学的,诗曰:“逐鹿中原为国是,十年争战听人评,相逢休话阋墙事,莫使神州任陆沉。”
    袁国平1925年考入黄埔军校,并加入中国共产党,当年19岁。接着他参加北伐,参加南昌起义、广州起义、海陆丰土地革命以及中央苏区反“围剿”和二万五千里长征。先后担任过红四师党代表、红五军政治部主任、红三军团政治部主任兼红八军政委、中革军委总政治部副主任、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后方政治部主任、红军学校和红军大学二校的政委、中共陇东特委书记等职。1928年,当时在湘鄂赣特委宣传部工作的袁国平与邱一涵认识,并于1929年结为连理。他们比翼战斗,携手前进,共同经历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二万五千里长征和抗日战争。在皖南,他们还被评为模范夫妻,在军部纪念“三八”节的大会上受到表彰。
    1940年底,云岭的上空寒风阵阵,大地一片萧瑟。新四军为顾全抗日大局,不得已而决定离开皖南北移。“金牌十二急相催,委曲求全泪暗挥”〔1〕。皖南的军民被一片愁云团团笼罩,被深深的离情别绪紧紧包裹。老百姓每天都到司令部向新四军发出“你们不要走”的请求:“你们在这里,谁要打你们,我们都起来帮你们打。”然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人以战斗胜利为目标,袁国平慷慨激昂地说:“为了抗战的胜利,我们共产党人愿意背起这个民族的十字架!”他的话,沉重中透出一片真诚。在凄风苦雨中,袁国平起草了《进军敌后宣传鼓动大纲》,用通俗易懂的句子宣传新四军东进的目标和意义,结尾处还用了一首鼓动性很强的自由诗,诗中写道:“前进号响了,大家准备好,子弹要随时准备上膛,刺刀要随时准备出鞘。别了,三年的皖南!目标,向敌后抗战的大道。顽固派滚开,投降派打倒,日本鬼子碰到了,打完子弹拼刺刀。不怕山又高,不怕路又遥,山高总没有雪山高,路遥总不比长征遥,敌后进军胜利了,自由的中国在明朝。”这首诗被军中作曲家任光和毛中玉先后谱成曲,作为《新四军东征歌》唱遍全军。
    皖南的气氛中,多了几许悲壮,多了几许乐观和激昂。袁国平和大家一起唱着这首歌踏上了北移的路,但这首歌却成了他生命中的绝唱。在皖南事变中,他身负重伤,同志们用土担架抬着他走。在四面临敌的情况下,袁国平再三要求同志们把他丢下以争取时间突围。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管我了,多出去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替我向党汇报……”最终以身殉国。
    1927年,袁国平在随北伐军讨伐夏斗寅、许克祥叛乱前,曾将一张照片寄给母亲,并在背后写道:“此行也,若杀身成仁,则以此影作为永别之纪念。”到新四军前,他又在一封信中告诉家人,他正在请求上前线,“愿为我中华民族之生存和解放,夺取抗战的最后胜利而勇敢战斗,纵然捐躯疆场,死而无憾。”他的誓言成了忏语,为了祖国,他捐躯疆场。
    皖南事变前夕,邱一涵因为身体虚弱,不能随大部队行军,于1940年12月底,由乐群陪同撤离皖南到了上海。后历经千辛万苦转移到苏北盐城新军部。当袁国平牺牲的噩耗伴随着不公正的评价一起传来时,邱一涵捧读着袁国平以前写给她的信,泪如雨下。俩人并肩战斗过的日日夜夜,湘鄂赣边区崇山峻岭中的战斗足迹,长征路上的艰辛岁月,皖南山乡的烽火年华,全都历历在目,清晰如昨。“十年征战感系多,问君何事费蹉跎?愿将头颅抛原野,不随池流逐浊波。”国平的豪言壮语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际回旋。是啊,革命还没有成功,它需要有人抛头颅、洒热血。整个国家民族正在遭受不幸,自己不能被个人的不幸所击倒,要振作起来。邱一涵擦干眼泪,振作精神,以女性特有的坚韧、顽强的毅力,投入到革命工作之中。
    邱一涵的卧室床头上方,始终挂着一幅很大的袁国平的半身照片。照片上,袁国平戴着眼镜,穿着军装,英俊潇洒,亲切地微笑着。照片的边框上写着一首短诗,署着“醉涵”两字。1941年元月,袁国平在皖南事变牺牲后,邱一涵一直只身独处。她终生都在思念着他。白天,她忘我而平静地工作,谈笑自如,没有人见她流过眼泪;而在孤灯长夜,她会对着她的国平诉说心语,任大滴大滴的泪水挂满两腮。
    邱一涵的房间里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布口袋,这是她用各色碎布拼缝而成。这些类似于当今时尚的布制工艺品,出自于邱一涵的手中,并不是因为她有闲情逸致,而是她用来消愁解闷的一个方式。战时的农村,老百姓能做到安安稳稳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经不错了;部队里,战士们自有他们的文化娱乐生活;而她 ,却要考虑第二天的工作,要思念她的亲人,更何况,由于惨痛的皖南事变的发生,新四军损兵折将,中央作出了《关于项袁错误的决定》,使邱一涵的内心更为苦痛与矛盾。她在极其悲苦的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