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们约好,说是意外则她会发出信号,以身作饵……然也未必不能幸免,即便……不过想来辰国忌惮自然也不敢伤人。还请陛下先回吧,也安众位大人权臣的心。”
    安平炎轩默默地点头,他不想开口,不知道开口还能说什么。
    安众人的心。
    谁来安他的心呢?
    不弃
    对于辰国的三公主青谙而言,最让人烦恼的就是自己派出的人一去不回。
    她焦急地等待回音,可是却没有等来带着重要人物归返的属下,而是等来了辰国大军的反扑。
    凛国先前措不及防,溃散而退,心里却并不是不恨的,人人心里都压着一股邪火。
    安平炎轩甫一归来,不及疗伤治病,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回击。”
    那时,辰国将士们正处在狂欢庆祝之中。
    虽然,胜之不武,但……对方奸细传回的消息——炎帝和白侯失踪,让她们无法不欢欣鼓舞。
    伴随凛国疯狂报复的,还有辰国新皇的一纸诏书,责怪青谙一事无成,败坏辰国军威……林林总总列了几十条罪名,竟是恨不得立时把青谙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了才好。
    若是青谙能拿出个有用的人来,或许有用,但……灰衣一行人派出去,就再没有回音。
    云璃初时还有心代青谙说话,谁都知道,后方粮草不济,这是无奈而为之的事情,本来若无意外也不至于会是这种结果,谁也都明白,看着新皇青岘如此急着排除异己拔草除根,其结果只是让朝廷上下离心离德,再无益处。
    然后随后,一封由官差从辰国都城带来的,例行的写给云璃的家书,却让她几乎慌得忘了正事。
    那信上,一笔一划看上去都是秦韵的字迹,可呼来唤去却都是些“妻主大人安好,天气多变,愿祈平安……”之类的话,分明不是秦韵的口气。
    秦韵只在外人面前会别别扭扭唤上一句“妻主”,私下里一律叫她的名字,信里也从不说这些客套,像来是说如何如何想念,儿子又长高了多少,院子里的花已经开了,就算担心她,也一定是硬生生写上一句:“你给我平平安安回来,不然不许你进门!”每每让她看完窃笑许久。
    家书不是家人写的,这就意味着出了事。
    云璃感觉,自己从指尖到心窝子,都凉了半截。
    勉强抑制了自己的震惊恐慌,挥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人,云璃软在椅子上死死盯着那封信,仿佛那信会忽然跳起来一口吃了她。
    她的身后有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云璃云大人么?你的正君现在我家主人处,托我带来书信一封。”
    云璃猛地回头,看见一身黑衣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潜近了她的身边,站在那里,带着一种压迫力——那是莫殇然,她已经很久不曾亲自出任务,如今为了白梅,却是难得再逍遥。她带人搜索了那篇树林,找到了许多具辰国士兵的尸体,却找不到白梅的踪迹,焦急之下,已是要不择手段。
    “信呢?你家主人是谁?”
    “大人可知白侯白梅下落?还请告知,我定当奉上书信。”
    “……白梅,只怕不是失踪,”云璃摊手:“多半是凛国为了责难找的借口,一个王侯怎会轻易把自己置身险地?你找错人了。”
    莫殇然紧紧盯着云璃的眼,云璃目光坦然而诚恳,不是在说谎,可见是真的那般认为。
    可是,白梅失踪了,却也是真的。
    ……
    “你确定白梅是真的失踪而不是凛国造的声势借口?” 一身华贵的青岘皱起的眉头。
    青衍摇摇头,面色沉静而自信:“是真的,那边传回的消息不会有错。”
    “哦?”青岘一勾唇若有所思:“本皇倒是好奇,是什么样子的细作让皇姐如此信任……”
    一旁侍候的一名身穿殷红绸衣的男子捂着嘴扭捏地笑,捻起一颗葡萄送到青岘嘴边:“横不会是五年前送去的红玫那个狐媚子吧?”
    一怔,青衍垂下了眼,遮住自己的不满。
    青岘倒是笑开,揽了那男子柔软如蛇的身子入怀,调笑:“爱君还不知道吧,如今那狐媚子可是被她老娘当给宝贝护着养着,连上战场都带在身边,巴巴地指望着要把人培养成一代军神呢!”
    青衍起身,轻轻一躬身:“陛下,如无要事,臣请退……”
    “诶~”青岘眯起眼睛露出雪白的牙齿:“皇姐怎么如此生分?本皇的天下是我姐妹连手夺来的,你功不可没。只是那个云璃,似乎是并不安分哪!”
    青衍深吸一口气,又是一躬身:“陛下,云璃自幼跟在臣的身边,绝无二心。”
    “那为什么朕只是到她府上前去探望顺便请她的正君携儿女来皇宫里坐坐,她的正君秦氏就趁夜慌张逃离?难道不是心中有鬼么?”
    那绸衣男子捂住嘴,娇娇地笑,他那日也在,青岘的一双眼色迷迷盯在秦韵身上自也看得分明。
    青衍只是感觉无力,曾经只觉得青岘虽手段过激但不失决绝,加上是老皇帝最钟爱的女儿,自己又接掌了暗影,所以才一力支持,如今却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内忧外患交迫,这个皇帝却似乎只会把事情决绝地有魄力地变得更加混乱,一点正经主意都没有。秦韵外逃,还不知该如何向云璃交代。
    心烦意乱,青衍也变得格外易怒,当听闻有人来报青谙暴毙,她的第一反应是拔出腰间的剑把花梨木桌子劈成两半。
    “可恨!”不用说她也知道,这又是青岘瞒着人用出的手段。可边关失去主将,岂不是更要大乱?
    来宣旨的公公笑得虚假:“恭喜四王,陛下有令,封您为大将军,即刻上任,全权……”
    “狗屁!”青衍身后的邃信磨牙,她是一直为她的主子实打实的打算的,这个必败的仗,可该怎么打?
    青衍摇摇头,叹息:“大不了,还和几年前一样,和谈。”
    “怎么谈?”邃信跺脚。
    青衍不慌不忙,慢悠悠拆开云璃给她的信,忽然唇角一勾:“如果凛国皇帝知道,她的宝贝白梅在我们手里,她还敢不乖乖和谈么?”
    ……
    “无需和谈,”安平炎轩说:“天下的子民,都在看着我守护凛国,辰国伤了我们的,我们也必要百倍加还。岂是辰国拿一人就能要挟我们退军的。”
    宁德尚在怔仲,安先生却已是深深一躬拜了下去:“陛下能记得以天下百姓为念,乃是我等之幸。”
    却有侍卫在帐外高声禀报:“陛下,有白侯故人二位求见。”
    “荒唐!”安先生皱起眉:“陛下也是不相干的人想见就能见的?”
    安平炎轩却忽然想起有一日白梅笑言:“我也算是朋友不少,殇花楼之力也信得,若是有一日我出了什么事,她们都是帮得上忙的。”
    他眨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沉声道:“让她们进来。”
    走进的,却是莫殇然护着的,凤三翌和苏彦。
    安平炎轩是认得莫殇然的,立时遣了语言又止的安先生和宁德等人出去,很有几分焦急的问:“可有白梅消息了?”
    莫殇然假笑:“若说消息,陛下难道没收到辰国发来的求和书么?上面应该有写白侯正在她们处做客才对。”
    安平炎轩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有些不安,转而看着并没有行礼的凤三翌和规规矩矩跪倒俯拜的苏彦,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免礼,这二位是……”
    凤三翌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小妹妹的“情人”,满是打量的挑剔神色,丝毫没把“皇帝”这一身份放在眼里,开口道:“小九是我的妹妹,她出了事,你总要给我们个交代!她可是……”
    苏彦起身,温婉地笑着插入:“陛下,奴是白侯正君,这位是与奴家妻主自幼离散后来才得相认的凤三翌,是奴妻主的……三姐姐。”
    安平炎轩起身,他宽大的袖子垂落,遮住了她还缠着白色棉布如今隐约又殷出了血渍的手,看着一身风尘却依旧显得风姿绰绰的苏彦,勉强露出一个笑:“白梅与我说起过,如今她……”
    “我最恨废话,只要你一句话,究竟是打算谈和让我家小妹平安回来,还是要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凤三翌几日赶路,不曾休息,如今通红了眼睛,脾气也暴躁起来。
    苏彦咬了咬下唇,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安平炎轩。
    “我不能为了白梅一人……置凛国子民平安于不顾,你们,明白么?”
    “陛下,”苏彦开口,“奴的妻主曾说,她心中只有陛下一人,也只会为陛下一人付出一切。”
    安平炎轩苦笑,他又何尝不知道?
    “陛下,奴的妻主也曾说,若是有人放弃了她,她不会恨,只会选择忘记,再不会回头。”
    “……我只能说,”安平炎轩听见自己声音在说:“若是她深陷险境而不能自救,现在就是她付出一切的时候了。”
    凤三翌跺脚:“妹夫,不要和她再多说,她分明是已经把小九当成颗没用的棋子放弃了!”
    “陛下,你选择放弃么?”苏彦问,他眼中的温柔在慢慢的褪去。
    “……”安平炎轩无力回答,却依旧勉强开口:“苏氏,若是你通事理,此刻还是归府照看门户教导白侯的孩子,才不辜负了她。”
    “你是皇帝,天下的人都是你的子民,你要通事理舍她而取天下,我无法改变你的意思。但对于我,她就是一切依靠,于情于理,我怎能放弃?”苏彦忽然一笑,像极了白梅下决定的时候,睁着眼,一眨也不眨,目光逼人让人不敢正视,一扫之前的温润随和。
    “放弃,才是辜负了她。”
    “我不能放弃,所以我来见你,来问你,来提醒你。”
    “我不会放弃,所以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无论你选择怎样做,我苏彦,哪怕倾家荡产,以身相殉,也绝不会袖手不管。”
    “不管她是怎样对我的,不管我怎样做才是对我自己最有利的,我只要她好,绝不放弃。”
    安平炎轩看着自己垂落的衣袖,那上面盘卧着的,闪闪发亮的龙凤图腾,此刻仿佛都咧了嘴在嘲笑他。
    然而他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我不会放弃继续攻打辰国的良机。”
    “我,不会。”
    ……
    莫殇然颓然地躺在草地上,蓝璇走来,踢一踢她的屁股:“喂,别这么死气沉沉的,我们得想法子。”
    莫殇然懒洋洋睁眼,看见蓝璇板着脸,蓝璇身后的绿殷低头只顾看着脚尖。
    “蓝璇,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莫殇然说:“要是当初没有把在辰国的人撤出,而依旧装着为她们服务的样子,如今打探消息就要容易得多。云璃真是死心眼,竟是宁愿不顾秦韵,也不肯对不起她的主子。”
    蓝璇笑,眼中却是冷冷的:“苏公子给了我一百万两银票,我已经安排了人分带了银子进入辰国京城打探,想必不久也就会有消息。若是软禁或许麻烦但却没有危险,若是眼看要被押上刑场咱直接劫人也不是不行,现在怕的就是……”
    一只鹦鹉扑棱棱落到绿殷肩膀上,开口乱叫:“我饿!我饿!”
    绿殷沉着脸,捉住它,捏着翅膀从它脚下取了一个小小的纸条。上面蝇头小楷一串字,绿殷只略扫了一眼就揉成了一团,说:“辰国青岘,即位之后性格大变,残虐而好色,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嗯。”蓝璇点头,垂眼却看见莫殇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
    她此刻正盯着那红嘴绿鹦哥——它依旧在不懈地模仿着白梅平日里撒娇耍赖偷懒时的声音语调,跳到绿殷的脑袋上,扑棱着翅膀,抓挠叼咬着绿殷的头发,叫着“我饿!我饿!”——出了神。
    蓝璇忽然开口:“她一向那么伶俐,会不会这次……只是辰国急了造谣胡说的?”
    绿殷目光凝重:“谁也不情愿相信,可如果是造谣,她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没有消息?”
    踪迹(上)
    一个月。
    对于那日日升起落下的日月而言,无非是三十个起落。
    对于每日忙忙碌碌的人们来说,却足以,让相思和哀愁深入骨髓。
    辰国依旧死咬着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