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爱你。”
    “所以?”可怜的皇帝悚然了,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执念(下)
    安平炎炽死了。
    安平炎炽死前的执念是苏彦。
    苏彦病一日日好起来了,近日已经可以陪着两个小小白讲上一个时辰的故事也不觉得倦了。
    陈芸悄声告诉他,柴房里的那个女人死了。
    苏彦愣愣,推开他,声音冷冰冰地似乎带着冰渣一样地沙哑,问:“管家呢?”
    白管家吆喝着两人抬着一筐冻柿子从院子里走过,恰看到苏彦在陈芸的搀扶下走出,急急低头一礼:“正君。”
    “哪儿来的这么多柿子?”苏彦诧异。
    “是主子点名要的。”
    “她不是一向吃苹果?”
    “主子说苹果要削皮麻烦,柿子直接掰开就成……”
    陈芸又凑到苏彦耳边,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苏彦一把推开。
    他一个踉跄,不由怔住,呆呆地看着自病有好转后,态度比以前变了许多的苏彦。
    苏彦有些不自在地扭了头并不看他,只是问管家:“她以前不是一直说削皮挺好玩,还能锻炼灵活性?”
    咳,削苹果皮的确挺好玩儿,白梅常常一边慢慢削皮,一边想事情,顺便锻炼锻炼手指的细微操作能力——她偶尔手痒,还会雕刻些小东西来逗孩子玩儿。
    事实上当然不是白梅厌倦了苹果的味道,只是她还没有找到一把新的,合手的匕首。
    莫殇然看着白梅吃柿子,笑:“也就只有你,大冬天也非得吃水果,得亏你的管家的确能干,竟也找得来。”
    白梅笑。
    “说起来,我先前以为你会料理了这管家,不怕她把事情漏出去坏了你正君的清誉?”
    白梅依旧笑,满嘴里塞满了柿子,并不回话,伸手又抓了一个,在手里自顾摆弄
    莫殇然筒子笑笑,转身该忙啥忙啥,早早忙完了要处理的事务,就可以回去陪她家那口子啦。
    清誉?
    白梅不信还有谁敢当着面给苏彦难堪。至于背后,当事人不知道,就不会觉得委屈,也就足够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白梅还是不大信苏彦真的和陈芸之间有那样亲密的关系。
    她不信。
    这倒不是因为一点前兆都没有的突然。她自知是她对苏彦近些年来都关心太少,两个孩子多少还有了解,苏彦实际在忙些什么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并不清楚。所以,会有一个突兀的结局,她早已有所准备。
    当然也不是因为陈芸有多么不好——陈芸长得还算清秀可人,人也伶俐乖巧,对孩子也算得上是温柔细腻,做事情说话都稳妥。若是想过个小日子,这样的男人的确是拥有很大的诱惑力的,至少对于渴望安宁的人来说。
    可是,白梅却左看看苏彦,右看看苏彦,怎么也没看出苏彦哪里会有爱上同性的倾向。苏彦醒来,对此不曾坦白,白梅一时讷讷也不好直接去问,每日看着陈芸给苏彦端茶倒水,自顾急得只想挠墙。
    苏彦啊,你究竟是喜欢陈芸还是只是太过寂寞?白梅叹息,望着窗台上一只大灰喜鹊忽然落下,拍打着翅膀嘎嘎地叫,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她感觉,再这样下去,搞清楚苏彦和陈芸之间的□,恐怕会成为她的执念。
    莫殇然耸肩,对白梅的小困扰很不在意:“你怎么不把陈芸叫来问问,他一个下人还敢不答?”
    白梅更深更深地叹息:“怎么问?”
    问陈芸是不是真的喜欢苏彦?是不是能够终于苏彦?还是只是贪恋钱财或者地位?
    白梅不敢问,她怕自己不小心伤了陈芸从而恼了苏彦。她觉得她没有去质问别人感情的权力,对于感情,她自己都还不够成熟,常常犯错。
    动不动就会惹恼了安平炎轩就是个例子,白梅想——昨晚,白梅对安平炎轩开口说爱,可结果却是安平炎轩没有再和白梅说一句话。
    这直接导致白梅的心思其实已经不怎么在苏彦身上,不是她不想关心苏彦,实在是精力有限,于是她宁愿相信苏彦很清楚很明白,能够处理好他自己的感情生活,同时协调好和两只小小白的关系——话说,长生长安似乎挺喜欢她们的芸叔叔,只是不知道以后大了知道了,还能不能继续如此的平静而亲昵。
    白梅挺担心的那个倔强的皇帝的。她直觉地感觉自己又犯错了。
    安平炎轩为什么不和白梅说话?
    安平炎轩担心会说错话,刺激到白梅。
    白梅的话,总是给他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让他忽然想起五年多前,他赶白梅离开之前,他决定放弃白梅之前——他也曾这样口口声声地对白梅说,他爱她。
    爱于安平炎轩,其实是一个很绝望的字眼,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出口。甜蜜的时候,他会羞涩,会开心,却不会想起盯着对方的眼,告诉对方自己爱她。
    于是,白梅那么认真地告诉安平炎轩说她爱他,安平炎轩的第一反应是——他一定做错了什么,让白梅不是一般地不安并且失望了。这是一件让人真抓狂的事情,在他也曾经深刻体会到爱得很深,却得不到希望的回应的时候。
    于是安平炎轩也不安了。
    这种不安,直接导致了白梅第二日的晚餐变得异常丰盛。
    白梅傻眼。
    对着一桌子的鸡鸭鱼肉,她有点儿食不下咽。
    平炎轩眨巴着眼睛难过了,和他在一起,连吃饭都变得如此勉强了么?
    勉强笑笑,才发现嘴角走僵硬了。
    小白倒是不知不觉,只是惊呼:“轩轩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捉过去连搓带揉,又揣进怀里捂着,外带蹭吃了不少豆腐。
    安平炎轩感觉自己稍稍好受一点,至少面前这人还在乎自己,是不是?
    但依旧不安,依旧难过。
    不敢辗转反侧惊了白梅,闭眼沉思了许久勉强睡着,却在后半夜惊醒。
    醒来,安平炎轩更加惊恐地发现床的另一边是空荡荡冷冰冰的。
    ——白梅哪里去了?!
    磨合(上)
    一杯清茶,几盏红烛……
    白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苦恼地看着面前堆积的案卷,手中的毛笔在砚台中蘸蘸墨汁,掭了下,而后笔头被放在白梅的眼前。她睁大眼,用指尖掐住快要掉下的细细狼毫,轻轻一拽。呆呆想了想,继续运笔如飞,用清秀的文字填满那些需要她决策的空白。
    她无比想念曾经的咖啡和电灯,也无比想念曾经的签字笔和圆珠笔,然而想念也是无法。至少她暂时没有发明诸如圆珠笔或者羽毛笔、钢笔这一类物品的兴趣。
    要做的事情太多,她其实也不愿太过改变历史应有的发展……当然,更重要的,虽然她当初随波逐流的淡然消极被安平炎轩治好了大半,又被小小白这个牵挂治好了剩下的那一小半,可是她的懒病却从来没好过。
    从某些方面来说,白梅其实依旧是那个能懒则懒的家伙。
    既然已经练好了毛笔字,何苦再去辛苦倒腾什么乱七八糟的其它笔?
    不过提神的咖啡,或许……
    忽然有仓促的脚步声传进这安静的小书房,白梅一惊,一滴墨坠在纸面上,污了一块。她眯眯眼睛,一面随手把那墨痕勾勒成了一朵梅花,一面问:“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答,勾画完最后一枚花瓣,白梅回头,却看见脸色苍白的安平炎轩,只着单衣,赤着脚,站在门口。
    白梅丢下笔,起身,脱下外套裹住浑身冰冷的安平炎轩,拥住他,皱眉:“怎么了呢?”
    心里却在琢磨,每一次她与皇帝相聚,都遣退所有侍人,是不是不太好。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在身边,继续照顾轩轩,想必绝不会把她的情人冻成这幅模样。又或者,她得花上更多的功夫盯住了这个不爱惜自己的家伙?
    皇帝呆呆抬头看了看他的白侯,又垂下头,伸手推了推白梅,似乎想要挣开那拥抱。
    白梅暗气,干脆打横抱起这个人,把他放在书房角落里的软塌上——白日里安平炎轩批奏章,小白常常在那软塌里瘫软着用眼睛yy她的恋人。
    安平炎轩一颤,有些不自在,白梅的手很暖,此时捂在他的脚上,不知为什么让他忽然又感觉有些酸涩。
    于是他终于决定开口了,沿照白梅以前所说:她们之前缺的不是感情,而是沟通,于是他决定大着胆子说什么也要沟通一把。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他问,抿着唇,眼中带着闪烁的紧张:“你别气,告诉我为什么,我改。”
    白梅愣住,她有生气吗?
    好吧,她的确是有点儿气了,面前这人的性子诶~真真让人头疼。
    皇帝拽着他情人的衣角,声音闷闷地:“我肯定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不然你为什么忽然,那么认真严肃地说……爱我。”
    白梅似乎从这话里听到了一点羞涩,然后烛光太暗,她看不到轩轩的脸色是否已经染上了红晕,只能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火辣辣地。
    “不许胡思乱想,”她听见她自己回答:“我只是担心,如果我不说,你会不知道,轩轩,我是真的……”
    轩轩拽着她的衣角揉啊揉。
    白梅干脆凑上去,把轩轩整个儿揉进自己怀里。
    轩轩地声音依旧闷闷地:“你半夜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白梅尴尬,呵呵笑:“白天该处理的没处理完,晚上起来再研究研究,马上就好了。”
    “……我从来没见过你白天处理过这些东西。”他从她的怀里探出头来,有些好奇地看着案几上堆积的信。
    白梅揉揉他的头,她以前就没想让他知道过,怎么会让他见到?
    “午休时,你怪我偷偷起来批折子,罚我……”安平炎轩的脸也烫了起来,却依旧拽拽她的衣襟,继续问:“你半夜爬起来,却要怎么罚?”
    白梅笑:“你想怎么罚?罚回来?”
    可怜的皇帝被这带了些色彩的暧昧闹得面红耳赤了半晌,结结巴巴,毫无气势地命令:“以后不许你半夜爬起来,休息不够对身体不好!”
    白梅哀叹。
    她一直是个夜猫子啊,专门在晚上干……咳咳,不怎么见得了人的事情。这个这个,半夜不爬起来,什么时候干活儿?
    安平炎轩俩眼一瞪:“你觉得你每日天一黑就活动,天一亮就哈欠连连,每日在外人面前懒得跟只猪似的,很好是不是?!”
    白梅顿时矮了气焰,连声音也低了:“轩轩……”
    白梅声音一低,安平炎轩心里一紧,忽然清醒过来,也低了声音讷讷地:“对、对不起……你,你别生我气,我不是要插手你的事儿,我……”
    小白:“……”
    轩轩:“……你别气,要、要是你喜欢……非要晚上起来,那、那白天就好好休息。我真的不是要拘束你,要限制你……”
    这可怜的皇帝啊,总是担心自己不经意间用皇帝架子压了白梅。
    白梅是那种嘴上不说,心里极有主意的人——安平炎轩这么认为,并深信不疑。
    所以,给她自由,别让她厌倦了自己,这是安平炎轩一直坚守的信条。
    其实这可怜的皇帝不明白,白梅巴不得他多多插手。
    像小白这种家伙,天生带着些受虐体质,不压迫,就没进步。多多压迫,就会有多多的产出。
    当然,最最重要的,其实这种互相干涉,只要恰当,是增进两人关系的最好方式。
    你看,
    ——皇帝为啥要管一个有着完全自理能力的白侯,晚上究竟睡不睡觉?
    那完全是因为皇帝关心白侯呀,该关心不该关心的都要关心嘛。
    ——白侯为啥要听这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皇帝的话,乖顺得不敢顶嘴?
    那是因为白侯甜蜜蜜地坚持情人说的都是对的,不对也对。
    可惜皇帝不明白。
    他总是怕白梅听归听了,不过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心里却怨恨。
    他和她之间,还需要很多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