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年轻男人不看灯,却去看楼上的女子,只见那红绫袄儿蓝缎裙年龄稍长的丽人比划了一下,那两个掀帘子的两人才又把竹帘子放下。那楼下的人见楼上已没动静,也见不到丽人,这才又转过脸去观灯。
    我便悄悄地问孙嫂:“这是什么大户人家,齐齐整整的就拢住花一样的五个女人?”孙嫂也悄悄地凑在我耳连说:“看见那穿葱绿绫缎袄,深深深绿缎裙的那个没有?她便是李瓶儿,现在已经改嫁给他先夫的义兄,绣春就是她的贴身丫环!”
    一家有五个美丽的妻妾,这等排场,毫不亚于“张善人”,看来这花子虚的义兄在阳谷县也非等闲之辈,非有天大的本事,通天的手段,怎能拢住这些心比天高的美女?
    我们逛了一夜,把所有的灯都看完了,大家便买来枣糕、桂花糕,■色瓜子,一路高兴地吃着,尽兴而归!
    -------------------【丁酉年正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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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元宵节已过去了几天,我还觉得余兴未尽似的。想想去年的元宵节,在清河县观灯,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而后还惹来无穷尽的麻烦。今年我们结伴而去,大家高高兴兴,热热闹闹观灯,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回来,灯也看够了,总算是心意足了。
    又想起那五个丽人,真是的,不知是哪个有权势的男人的妻妾,真会享受,在那三楼之上,不用出门,也不遭挤,就把那些灯具尽收眼底,也算是有福吧!不象我嫁的是个卖炊饼的,没有地位,遭人白眼,突然之间,我第一次厌恶自己的贫穷、没有权势、没有依靠,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了呢?
    -------------------【丁酉年正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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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武二郎与舅舅走后,武大郎却真的就遵照他兄弟的嘱咐,每日做的炊饼与过去相比,减少一半,卖完炊饼往往是不到天黑就归家,早早除去帘子,关上大门。开始我也烦,心想,这武大郎真把他兄弟的话当圣旨,一点都不走样。后来一想,武二郎那样的人,普通的人也没法不把他当保护神,何况象武大郎这么一个懦弱无能之人?早点休息就休息,也没有什么坏处!
    今天下午,我估计武大郎也快回来了,便出去收帘子,关大门。不知是自己是心不在焉,还是不小心,拿惯了的叉杆竟然会从手中滑出,正好打在一个站在我家门边的官人头上。此人面色白净,脸孔是讨人喜欢的圆脸,五官配合讨巧,尤其是■胆鼻上一双桃花眼,骨碌碌地甚为笑话,让人觉得这官人俊俏风流,很有女人缘。一顶缨子帽儿,金玲珑金井玉栏圈帽儿,身穿绿绸衫,下穿细结底鞋,漓木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肩儿,穿着打扮就是一副富贵相。
    我一看失手打着一个陌生人,忙先道歉:“对不起,失手打中官人,休怪!”那官人直瞪瞪地看着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就觉得这双眼睛的眼神很熟悉,肯定是见过的。一时又想不起,便呆了一呆。心想人家莫名其妙地挨了这一下,这穿着打扮也是有钱人,这位公子不借题发挥大骂一顿,至少也要抖抖威风吧,不然怎么结束啊!
    没想到他看我呆呆地样子,半天也没有说话,待我向他道歉,他竟然一手整理头巾,一面还礼,还说:“不妨事,娘子请自便!”
    我关上门,到楼上窗口边,往下面看,看他呆呆站在门边好一阵儿,便转到隔壁王婆茶馆去了。
    也许是天生爱美吧!光是看到他生得俊俏,有了一分好感;而在叉杆打着他,以为他会发怒大骂,甚至伸手打人之时,他却很有礼貌地说:“不妨事!”高贵人家的子弟,居然如此谦恭有礼,就有了三分好感!更在他目不转睛看我时,显然是喜欢我的样子,让我又恢复了自信,这样一来,对他的好感竟然增加到五分,对一个陌生人,竟然如此评价,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丁酉年正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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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送走武大郎后,我就在回忆,昨天叉杆打着的那个官人,我实在是不认识,也没见过,为什么会觉得他那骨碌碌的桃花眼,还有看人的神色,会觉得在哪见过呢?是不是自己的疑心太重!人家太度那么客气,不会为挨一叉杆而对我进行报复吧!
    正想着,王婆在楼下敲门,武大郎不在,郓哥也没来,我一个人也觉得闷得发慌,有王婆在,听她说笑,也可解闷。
    下得楼来,王婆便对我说:“金莲哪,我有件事要劳烦你,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想,自我们搬到阳谷县,左邻右舍与我们都相处得不错,尤其是王婆,做得一手好菜,我们家请客,一叫她,她都毫不犹豫放下自己的生意过来帮忙,我们也欠她的情。不仅如此,她又是个孤老太婆,我们年轻人帮帮她,也是应该的。便回答她:“王干娘,我们左邻右舍,互相要麻烦的事多着呢!有什么事我能帮你,那也是应该的,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地方?”我心还以为她生意上有什么麻烦,要找我借点银子,调剂调剂!
    王婆说:“金莲哪,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厚着脸皮说了!你知道我是无儿无女之人哪!先夫留下这个茶馆,只能勉强渡日。也没有多少积蓄,我常为我的后事发愁。这不,一个常来我处喝茶的客人,喜欢喝我调的茶,他惜老扶贫。便送了一些绫绸绢缎给我。一是我这段这时间,自己觉得身体不如往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世而去;二是我哪有钱去请裁缝来替我做老衣。我看到过你给你舅舅、武大做的衣服,给小宝乡的肚兜,那一手好针线,阳谷县也没几个人及得上你。我就借你巧手帮我■套老衣,先裁出来,慢慢再做。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我想,王婆也真可怜,连老衣都要人送料子,做老衣不过是出在我手上,这又没有什么为难的。只是她要照料茶馆,我就到她家去做好了,反正两家也连着,方便得很。
    我说:“帮你这个忙是可以的,等武大郎回来,我与他商量一下,明天就可以去你家帮忙了!我想,武大郎也不会反对的!”
    武大郎回来,我把王婆要请我帮她做老衣之事告诉他,他想,自舅舅和他兄弟离开阳谷到后,我便郁郁寡欢。平日里白天他去卖炊饼,我更寂寞,怕我闷出病。到王婆家,起码有个人作伴,便答应了。还叮嘱我:“王干娘与我们家是两邻居,平时麻烦她的地方也多。她老人家无儿无女,也挺可怜的,去帮忙就是帮忙,千万不要收受她的东西!”
    -------------------【丁酉年正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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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里吃过早饭,关上门,我便到王婆家。她早已恭候,便把准备好的东西搬给我看,楼下她要做生意,在楼上已备好一张白绢,十两好丝棉。
    我便告诉王婆:“还是打开一匹,裁一套做一套,完得裁好不做,剪口的地方■丝就不好了!”王婆连连点头:“请师师作主,恁你说,就咋做,我决不多言!”
    于是我先量好王婆布衣的尺寸,然后下剪裁好,便开始穿钱引线,开始缝纫!王婆招呼我坐下,便在旁边陪伴:如楼下有客人,她便去为客人调制茶,客人走了,她便回来,看我有什么还要帮的。还时不时的说些俚语、笑话。逗得我大笑不止,觉得好开心。
    这里真比在家里好混,说笑之间,便到了中午,王婆便下了半斤水面,浇上炸酱之类的调料,我们两人便吃了,王婆还怕怠慢我,还端上她做两样晕菜,一壶酒,我与王婆一人喝了二杯,身上便暖和起来。
    我们就这样说说笑笑,估模到武大郎大概回来的时间,我便告辞回去。结果武大郎因听从二郎的话,只卖平日里炊饼一半的样子,他便比我还先到家。见我脸上红红的,便对我说:“你去帮王干娘做老衣,不要吃人家的吃食,她又不是那种有钱之人!这儿离家就两步路,晌午要是饿了,自己回来吃点点心,要过去帮她做。实在她过意不去,要请你,那你也回请回请他,人说:吃人三餐,还人一席,要不,你把衣拿回家里来做好了。免得耽误她的生意!”
    我想,我就是因为在家里寂寞难耐,才想去王干娘家找个人说说话,拿回家来做,那不是又让我一个人对着几堵木板,那我何必答应帮王婆的忙?我口头上敷衍着武大郎,心想还是去王婆家,顶多也就是还她人情,吃了几顿,请她一顿么!
    -------------------【丁酉年正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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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刚吃完早饭,王婆便上门来相请,我依然和昨日一样,忙碌起来。正埋头干活时,突然听见有人在茶坊门前大声叫嚷:“干娘!干娘在家么?”
    王婆便在楼上回应:“是西门大官人么?等等,我马上下来!”又对我说:“金莲!这位是西门大官人,就是施舍衣料给我做老衣的大财主。他最是怜老惜贫之人,也是个仰慕英雄,喜交朋友的人,他的路子广得很,在阳谷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对你的小叔子武二郎早就仰慕得紧哪!我和他是熟人,让他上楼来见见,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听王婆这么介绍他,我也有几分好奇:莫非在阳谷县,还有哪个名头会比武二郎更响?我倒想见见他是个什么人,再说是王婆家,楼下又在作生意,会有什么事嘛:便点点头,这心中的针线可是一直没停!
    王婆下去,一会儿就把一个身材笔直,身穿锦缎,手拿洒金扇的年轻公子引上楼来!我抬头,觉得有些面熟,尤其是那一双风流桃花眼,让人是过目不忘。手上网.手机站..的针线停下来,头脑转动起来,眼睛盯在他脸上。
    王婆此时便笑起来:“金莲,你那叉杆打得好啊!”王婆这一笑,一下子想起,便有几分惶恐,忙起来道个万福:“对不起!金莲不是有意冒犯公子,请公子千万恕罪!”王婆说:“这是西门官人,为人最是和气,又肯对女人陪小心,他哪会记恨?”西门官人连声说:“打是没打疼,就怕此事吓着小娘子,倒叫小人好生不安!”这西门官人不仅没有富家子弟的骄娇之气,说话不仅随和,而且挨了叉杆打,反倒怕惊吓了他人,看来此人确实不错,便对他又有了几分好感!
    便笑笑又坐下做针线,心中又苦于是不认识,无话可谈。王婆打招呼叫西门大官人坐我对面,便开始不停地夸我。说我剪裁衣服合身,针脚又密又细,不会绽线不说,连针脚也看不出来,接着又说,她看过我为干儿子绣的肚兜,绣的那个活灵活现,让人叹为观止。
    然后就招呼西门大官人:“西门大官人,你要不信,快过来看金莲已经做好的衣服袖子,连声夸奖:“王干娘说得没错,我家专门养着的一班绣娘,真没一个有小娘子这般巧夺天工的手艺!”
    我心中又增添了几分高兴,真是的,没有一个男人肯当着我的面夸奖我的好手艺。我那么精心为武二郎缝制的锦袍,他竟然不屑一顾,怎么都不肯穿,最后甚至丢在他搬走后的空屋里,就这么辜负我对他的那番爱意。
    接着两个人坐在我旁边,王婆又说:“金莲!你认不认识这位西门大官人?”我回答说:“干娘见笑,想我们是外地搬到这儿来的,这不,还不到一年!我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从哪儿去攀上这公子?”王婆说:“那我告诉你,你不要看西门大官人年轻!他可是我们阳谷县的首富,本地的知县相公也是他的好朋友;他可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