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舒吕塞尔堡,这西北部穷乡僻壤的堡垒建筑于开国大帝时期,曾用以关押重犯,但后来便消失在帝国司法部的宗卷中,对它的记录只有寥寥的几笔,白女皇在位期间就给这里打上了封条。
阿巴耶夫到达了舒吕塞尔堡,很快就和堡外的看守混了个熟脸,他偷偷的查看了堡垒的外部结构、建筑布局、岗哨设置,结果惊讶的发现内堡的一班看守从不换人换岗,也不与外堡的看守接触,高高的一堵围墙构成的堡中之堡神秘非常。
里面一定是关押着重犯阿巴耶夫想,肯定就是他那金主让他来查探的人。
三个月后,在宴请看守的酒桌上,阿巴耶夫将几位看守灌得半醉,试探性的问起那内堡的囚犯,结果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一个名词:一号囚徒。
“你……你就别好奇了”看守a半依在椅背上,醉醺醺的举起酒杯,“那里是……是弗拉谢尔和车金……这两傻瓜独自看守的地方,要我说……我……我是他们的话早就想办法溜了……”
“为什么要溜?听说你们的薪俸很高啊,有这么好的职位为什么要溜呢?”
“人生……太过无趣了……他们和犯人有什么区别?既不能……跨出内堡一步,又没有……没有假期回家探望。我要是他们还不如死了呢……”
“那个一号囚徒究竟是谁?”阿巴耶夫忍不住问道,“竟然如此重要?”
那看守打了个酒嗝,笑眯眯的闭口不谈了,也不知道他是在卖关子还是真不知晓。
一号囚徒?究竟是什么人?
阿巴耶夫心痒如猫抓,冥冥中他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宝库面前,就差揭开最后一道关卡了。
而此时,斯德哥尔摩的瑞典皇宫也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此人年近八十,老的几乎走不动路了,几乎是被人抬着进入皇宫的,可国王古斯塔夫三世竟然亲自前来迎接,并将其带入办公室屏退了旁人密谈。
“你是说你已经完全掌握了那位贵人目前所处的位置?”古斯塔夫三世问出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略带激动,他紧紧的盯着老人浑浊的双眼,似乎想从中看出他的内心深处隐藏的想法一般。
老人轻轻咳嗽了一下,拿起边桌上的茶抿了口说道:“我找了十多年,终于找到了关押他的地方,我已经派人寻过去了,相信再过不久他就有机会接触到伊凡六世。”
他的口齿很清晰,看起来除了年纪过大腿脚不好,其他的状况都非常正常。
“伊凡六世?”古斯塔夫三世道,“没想到贵人已经有封号了?难道说他还曾经当过沙俄帝国的皇帝?”
“正是如此,他一生下来就是沙皇,虽然在位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退位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年幼的孩子,但他的的确确是从开国大帝去世后延续下来的正统沙皇。”老人道,“白女皇的皇位就是从安娜摄政皇太后手中夺取来的,因此伊凡六世才是开国大帝认可的世袭沙皇。”
这么算来他起码也有四十多岁了?古斯塔夫三世点点头,但转念一想又问道:“三十多年的牢狱生活对他有影响吗?他的神智是否还清楚?”
老人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还未得到确切的回报,不过我想最主要的并非他的神智如何,而是他的身份换句话说伊凡六世若真的没有执政能力,对您和我而言反而是桩好事。”
两人相顾而笑,似乎默契非常。
最终古斯塔夫三世下定了决心:“那么你究竟需要我瑞典做些什么呢?出兵吗?你应该知道我瑞典不可能正面向沙俄帝国宣战的,即使是为了正统的沙皇伊凡六世。”
“不我没打算要你们出兵。”老人叹息道,“事实上我们很明白,目前以武力的形式根本不可能动摇女皇的统治。我的人会秘密的安排一次行动,我想若是女皇不在了,面对在朝堂上没有根基的王储亚历山大,贵国恐怕是更愿意扶持正统的伊凡六世的吧?”
“一次行动?”古斯塔夫三世笑了,“刺杀?还是意外?你就不怕我转手将你卖了?”
老人大笑了起来,声嘶力竭最终甚至还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仿佛古斯塔夫三世说的话好笑之极。
“您不会,”他回答道,“若我没看错的话,您的瑞典王位之所以稳固,是源于民众对瑞典的强国之梦,您给您的臣民画了个块大饼,非常美味的大饼,让他们趋之若鹜。但是画饼充不了饥,三五年过去后若瑞典人没能尝到大国的滋味,我恐怕您的王位都将会坐不稳。
卖了我,您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像普鲁士、波兰那样附庸在沙俄帝国身下小霸一方?我恐怕瑞典的强国之路唯有从沙俄帝国夺回过去失去的领土,除此之外别无它途。若是我的行动能给您创造某种契机,您支持伊凡六世上位后,偌大的沙俄帝国不是尽在您的掌握?如此划算的买卖,您没有理由错过。”
如履薄冰 第六十三章 囚塔中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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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囚塔中的皇帝
随着狱卒车金拿走了最后一盏煤油灯,牢房内的昏黄的光线逐渐远去,最终陷入了漆黑一片。
伊凡诺维奇*阿列克谢凝望着天花板上那道看不见的裂痕,开始陷入漫长而久远的回忆。
最近他头脑清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努力回想十岁前繁花似锦的生活,回想过去的那些人和事,可他几乎连母亲的脸都想不起来了。
三十年,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前二十年间断的还会有人时不时的将他从一个监狱转移到另一个监狱,即使是同样的封闭生活,那转移路途上的短暂放风都是能令他追忆很久的。可近十年来他便一直被关在这座牢房中,没有再换过地方,除了牢房院子里那个石头砌的水井、钉着铁条的栏杆、满是灰尘和污泥的窗户、凹凸不平的铁锅以及两个十多年未换的狱卒,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将他遗忘了。
两名狱卒弗拉谢尔和车金似乎是最后还记得他的身份的人了,他们俩陪伴了他二十多年,开始的时候或许还能保留点对他的同情,可漫长的二十年下来,任何同情都变成了冷漠,有时候两个狱卒甚至还会对他施以打骂和嘲讽,他们怎么敢对一位沙皇这么做?
想到这里,伊凡诺维奇*阿列克谢的头脑又开始不清楚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奔到牢房门口,紧紧的抓住铁栏杆开始咆哮:“我的皇冠我的皇冠谁拿走了我的皇冠把它还给我我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他疯狂的摇晃着栅栏,瘦骨嶙峋的身体内爆发出罕见的力量,可远处的黑暗中没再露出煤油灯的光线:弗拉谢尔和车金压根不会因为他的犯病赶来查看,他们知道几乎每天他都会来上这么几次,现在一听到他的咆哮两人就脑壳疼。
伊凡诺维奇*阿列克谢疯了,原本看守着一个沉闷的犯人就够郁闷的了,现在竟然还要看守个疯子天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俩才能终结任务,难道要等到他自然死亡的那天吗?
整整一夜,疯子伊凡诺维奇都在吼叫,直到嗓子嘶哑的喊不出话来,天亮的时候他的神智终于又回到了他体内,开始好声好气的喊狱卒给他拿点食物和水来,他又渴又饿难受的要死。
弗拉谢尔扒拉着壁炉内熄灭的火堆,动都没有动,于是车金只能叹了口气站起身给伊凡诺维奇送硬面包去。
伊凡诺维奇从车金手中抢过冻的像冰疙瘩的硬面包,顾不得硬度了,就着口水努力软化它好填饱肚子。车金也没再理他,给他蓄了半杯热水又蹲回自己屋去了。
伊凡诺维奇吃的喷香,直到从中吃出了一个折叠的油纸信笺来他好奇的拿着这三十年第一件奇怪的东西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打开了。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很多小字,伊凡诺维奇傻愣愣的盯着小字看了半响,却认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他已经三十年没写过字了,几乎已经将十岁前学的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只在一段话中找出了一个自己的名字。
伊凡洛维奇*阿列克谢
多好的名字这是他现在唯一还记得的东西。
他反复又看了许久,将这封信当做他寡淡人生中一件极为有意义的事情记在了心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折叠好藏在牢房的一块石头下面,准备以后无聊时候再拿出来看,至于信上说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牢房外,焦躁不安的阿巴耶夫天天盼着那封信能有所回应,在信中他拟定了营救伊凡六世出来的计划,就等他配合了,可信送出去十多天了却什么消息都没有,难道说被狱卒截获了?似乎又不像,起码狱卒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既然如此为何伊凡六世会没有反应呢?他不可能不想离开这座监狱的啊
阿巴耶夫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没想到伊凡六世已经全然不认识字了,更别说大多数时间甚至都不是个清醒的人。
最终,当阿巴耶夫的神秘赞助者给他来信询问伊凡六世的情况时,他只能硬着头皮胡说一通。他声称自己已经接触到了这位尊贵的正统沙皇,沙皇状况还好,除了瘦弱一点没什么特别之处,沙皇表示不急于脱困免得打草惊蛇,因此在没妥善安排好前最好不要营救他出来。
在阿巴耶夫想来,舒吕塞尔堡的驻防并不多,大概也就二十多个人,地形自己也勘察的七七八八了,若是带人武装进攻,打下这里是轻而易举的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很快他就接到了强攻舒吕塞尔堡,营救出沙皇陛下的指令。早已汇集到周边农村的沙俄帝国人民意志党党徒们在头领阿巴耶夫的领导下开始策划营救计划,他们选定了女皇十五年三月四日,也就是下个月的月初起事。
三月初四是个阴霾满天的日子,车金一大早就收回了晒在院子里的衣物,省的沾染上湿气。他上了楼,站在内堡的高台上,眺望远方外墙处来回巡逻的士兵,心中不由升起股羡慕的情绪。好像又换了两个新人了,多好啊,总也有个解职回家的盼头,哪像他们即使有再多的佣金,常年累月的和倒霉的一号囚徒关押在一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抖抖衣服,转身回了屋,今天和过去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空虚而寡淡的。
时间匆匆而过,到了傍晚的时候,车金和弗拉谢尔正在用饭,炉子上特腾腾的土豆烧牛肉味道诱人,他们会故意让香气传到牢房内,令可怜的阿列克谢能闻到却尝不到口。
车金伸出勺子在锅里搅合一番,土豆已经软了,肉还没有透,他撕下一块白面包沾了点汤汁塞到嘴里,很满意的叹了口气。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爆裂声,他惊讶的抬起眼与对面的弗拉谢尔对视:什么声音?怎么好像是枪声?
两人奔到屋外的高台上往外看,只见朦胧的夜色中,外堡似乎升起了一股浓烟。
竟然有人来攻堡?十多年了,舒吕塞尔堡是如此的安静,而今天难道是出什么岔子了?
车金和弗拉谢尔相互对视,紧接着默默不语的返回房间拿起了枪,但他们没有出去,反而深入堡内来到了一号囚徒伊凡诺维奇的牢房门口。
牢房内伊凡诺维奇在呼呼大睡,白天他发好一会的疯,傍晚的时候就已经折腾累了,饭都没吃就睡着了,望着月光下那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犯人,车金突然有种预感,他们解脱的时候快到了。
正如阿巴耶夫所料,舒吕赛尔堡的外围防御工事并不很难攻克,二十多人的守军还不够人民意志党填牙缝的。堡垒上既没有炮台也没有特别高的碉堡,他们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付出了七八人的伤亡就攻下了外堡。
狂喜涌入阿巴耶夫的胸腔,他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