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罢。娘娘最近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味道。”雪雁絮絮地在一边唠叨着,“那陈太医也给开了好几副药,都煎了吃了,却总不见效。上次你给我们娘娘把脉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
    “雪雁,你絮絮叨叨的,让杭大夫怎么精心为本宫把脉?还不出去!”虽平日里也听惯了雪雁的唠叨,今日却不知为何,特别心烦。
    “是。”雪雁委屈,却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悻悻地出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唐令心与杭逸风两人。
    杭逸风倒是心无旁鹜,眯着眼睛,歪着脑袋细细地把着脉。
    帘子里头的唐令心,却是七上八下,忽地尴尬起来。许久,才找出了话题:“听说前些日子,杭大夫惹恼了皇上,被赶出了夜清宫,不能再服侍德馨公主了?”
    杭逸风心中一凛。
    果然是问起了。
    只淡淡地道:“这后宫之中,果然没什么事情是瞒得住的。”不带一丝情感。
    “杭大夫与德馨公主回宫之时一并带进宫来的。不能服侍公主,心中一定不痛快吧?”
    杭逸风放下手中的红丝线:“娘娘身子有些虚。臣听闻娘娘曾经小产过,怕便是病因,其实此乃心病,娘娘心中无法忘记死去的皇子,才导致心情郁结,食欲不振。”说着便提笔,“臣看过陈太医的方子,并无不妥之处,娘娘只要吩咐奴婢煎了,按时吃药,自然会好的。”
    说罢,整理药箱便要走。
    “杭大夫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唐令心微恼。
    “没什么痛快不痛快的。”杭逸风回道,“臣跟随德馨公主进宫,本来就是为了谋一份差事。如今心愿达成,还有什么不痛快的?”
    “只是如此而已?”心中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却依然追问道:“本宫可听说,杭大夫与德馨公主在宫外就相识多时,感情颇深。皇上也是因为看到杭大夫与公主的亲密举动,才下如此命令。”
    “臣的确在宫外就与公主相识,不过只是一般的医者与患者的关系罢了。公主失忆后,亦感激臣的收留之恩,才许了臣一个御医的差事。”这是心中早已背了千遍万遍的谎言,此时说起来虽溜,心中却依然有小小的波动。
    “只是德馨公主刁蛮任性,差点让臣惹恼皇上丢了小命,如今能离开她的身边,对臣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转身对这帘子里的人,“娘娘是否还有其他问题?若是没有,臣想先行告退了。”
    “没了。”唐令心心情大好,说话的声音也愉悦起来,“来人,送杭太医出去。”
    雪雁应声进来,替杭逸风拿了药箱,领着杭逸风出去了。
    唐令心却私下里盘算起来。
    前几日大哥已传进消息,那杭予允大夫已经永远无法说出当时那个秘密,要她在宫中处理了杭逸风,便无后顾之忧。
    可是,她却犹豫了。
    记得那日,她心情烦闷,遣散了众侍女,自己一个人在宫中漫步。
    却没想到,连日来的事情让她心力交瘁,竟感到有些头晕目眩起来,连忙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要开口喊雪雁过来,却没想到自己走得太远,因为头晕又喊不出声来,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当时的她,心中恐慌。
    孤立无援,这是长久以来她最害怕的一个词。
    一直以来,她的身后都有唐家的势力,有强大的兵力,她才可以在这后宫中得尽连锦年的宠爱——她一直知道这些宠爱都是建立在她唐家的强大势力之上的。
    若是有一天,她的身后不再有这些势力,便是她的荣耀结束之时。
    却在那时候,他出现了,救醒了已经毫无知觉的她。
    醒来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有流泪的冲动。
    傅华清,你何其幸运……
    她明白,杭逸风已经成了她心底的一块心病,她不忍杀了他。
    如今他离开了夜清宫,也许正是好时机。
    若将他收为己用,那不是一举两得。
    第一百七十章 飞絮轻:仇恨
    出了梨香宫,杭逸风远远地望见前面的亭子里有一个绿色的身影,焦急地往这边望着。
    轻轻叹了一楼气,慢慢地踱了过去。
    “奴婢参见杭太医。”绿萝恭敬地。
    杭逸风点点头。
    心里苦笑。
    这样生疏起来,还真不习惯。
    想起他药庐的那段时光,她和红蕊都是那样明媚地笑着,叫他一声“杭大哥”,清儿亦是常常地展开笑颜,如雨后重生的小花……
    一切防佛在昨天,想起来时却已是当时情景已不在,物转人亦非。
    却见绿萝面有难色,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怎么了?”关切地问道。
    绿萝抬头,却正对上那双明亮的眼,心中难过,却不敢讲。
    犹豫再三,才道;“有人在宫外,发现了……杭大夫的尸体……”
    如青天霹雳般,杭逸风顿时愣住。
    周围防佛一瞬间安静下来,有初秋的风请请抚过,吹过一枝黄叶,袅袅落下,如蝶清舞。
    半晌,才能愣愣开口:“是……我爹?”
    不可能!
    爹孤身一人在外游医数十载,有什么样的艰苦什么样的凶险没遇到过,怎么会……
    “据说是遭人暗杀……一剑刺在喉咙……”绿萝难过地。
    与杭老爷子也相处了一段时间,虽然那时便觉得他古古怪怪有问题,却不失为一个慈祥的父亲,自小便没卖到连家做婢女,从未感受过父母的慈爱,私底下,也是把他当作父亲来看待的。
    杭逸风的脸色依然惨败,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心中是无可复止的揪疼。
    “爹……”
    从小便没有见过母亲,是爹靠行医挣来的几个微薄的钱将他抚养长大。虽然自他十岁起,父亲就开始云游行医,常年不在他身边,可是那份亲情,却不是时间与空间冲淡得了的。
    “主子说,很有可能是唐贵妃……杀人灭口。”绿萝担忧地,“主子还说,怕如今你已经不安全了,那个计划暂时搁置罢。”
    “不用了。”坚决地,不带一丝情感,“如今爹亦死了,我已是毫无牵挂。生死又何所惧呢……”
    虽然父亲一定不同意,他去找唐家报仇,他也不会去报仇——
    爹早说过,生死各由天命,他们这些做大夫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只是,若能帮清儿达成心愿,便是死了,这一生也无憾了吧?
    “绿萝,你回去告诉清儿,我自会小心。无须为了我,而坏了她的计划……唐贵妃这边,似乎对我很有好感。”
    他能感觉道,从她那紊乱的脉搏,他能感觉到她当时激动起伏。
    苦笑。
    或者真如清儿所想的那样,这个唐贵妃看上了他?
    夜清宫。
    华清独自一人坐在了清水阁的木阶上。
    破天荒地,明天将脚浸入水中,而是抱膝坐了,愣愣地望着那荡漾的水面。
    水面上,落着些许的叶子,半绿不枯。
    昨夜里,好久不见的林远竟然出现在夜清宫。
    “臣参见公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声音里猜测,他最近是否安好。
    她听到的是平静不波澜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他还能装,她就放心了。
    “林远……那一次你怎么不告而别。”久别重逢,不禁有些喜极而泣。
    林远亦动容;“臣……去了行宫保护皇上皇后的安全。”她的眼泪从是能轻易地勾起他的心情波动,“臣没想到,公主会这么在意臣的去留……”
    忘记了他们并肩的那段日子,她不该对他的离开有什么特别的,不是吗?
    华清亦意识到,林远并不知道自己假装失亿的。
    “是……”急忙掩饰,“那你今夜为何进宫来?”
    深夜进宫,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她吧?
    果然,林远叹气道;“臣来其实是来找杭逸风杭大夫的。”却不知道原来逸风已经被连锦年赶出了夜清宫,“有人在京郊外,发现了他父亲的尸体。”
    华清震惊。
    杭予允的尸体!
    一定是唐贵妃要杀人灭口,才派人去杀了杭大夫……杭大夫虽然医术高明,却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要杀他其实容易得很。
    她的执意报仇,又害死了一个人。
    如今,只能先让逸风暂时放弃那个计划了吧?
    要他在这个时候接近唐贵妃,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正想着,身后有轻微声响。
    是绿萝回来了。
    “怎么样,我的话你带到了吗?华清起身,急忙几步上前抓住绿萝的手。
    却看到她为难的表情,边已经猜到。
    他不愿意放弃,他也要报仇吗?”
    她又使一个人陷入了仇恨里,和她一样痛苦不堪吗?
    “不……”绿萝黯然道,“杭大哥他并不是为了报仇。他说,如今他是无亲无故,若能帮助公主完成心愿,这一生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已是忍不住两行泪落下;“主子,绿萝真的好怕……仇恨,仇恨是可怕的东西。绿萝不怕死,只是怕公主如此执意报仇,将来会害了更多的人,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不!”华清倔强地,“你不明白……没有人害你家破人亡,没有人因为救你而死,你也没有失去你的孩子……你不能明白我有多恨……我已经杀不了连锦年,我已经恨自己无能,苏素,红蕊,还有孩子的仇,我是一定要报……”
    唐令心,我是一定不能放过。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飞絮轻:砒霜
    御书房
    连锦年正埋头批阅奏折。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两名侍女在左右,挑了灯照着。
    为了不让华清偶然路过,看到这边的灯光起疑心,竟不敢大点灯火,还真是破天荒,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在这御书房批阅奏折是堂堂正正的事,却要偷偷摸摸如小贼一般,说出来是被人嗤笑的吧。
    侯德宝悄然推门进来,小心到殿中,轻声道:“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连锦年眼皮也没抬:“说罢。”
    “藏书阁方才来报,说……藏书阁用来药老鼠的砒霜不见了。”小心地观察着连锦年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有些忐忑。
    今日这些话说出来,会不会皇上盛怒之下,硬是把他当作居心叵测之人呢?
    “这便是了,肯定那沈如蝶拿走的,下在了清儿身上。你们不是一直找不到那砒霜的来源吗,这会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侯德宝硬着头皮:“可是据管事的将,那淑妃并没有进过藏书阁……这藏书阁是宫中禁地,没有皇上的允许谁也进不了啊。只有那……”却见连锦年忽然抬起头来,怒目而视,吓得紧噤了声。
    “侯德宝,你这是什么意思?”已经猜到侯德宝要说什么,心中有自然的抗拒。
    “皇上,奴才没什么意思……管事的的确说了,德馨公主曾去过藏书阁……正巧还看见他们药死了耗子,还吓了一大跳呢……”
    话音未落,早有一个奏折迎面飞来,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
    “说!你是收了谁的好处,要来这里挑拨?”连锦年大怒。
    慌忙跪下,吓白了一张老脸:“皇上息怒,奴才对黄山并无二心,也并非收了什么人的好处,奴才是一心为皇上,怕这德馨公主万一是假装失亿,到时候做出什么对皇上不利的事情,奴才的人头不也难保吗!”
    “你敢在朕面前撒谎!”哪里知道根本不愿意承认的连锦年,完全听不进这番话,“你三番两次在朕面前说清儿是假装失亿的,你说,她为什么要假装?为了报仇?那她早有一千次杀朕的机会了!她为什么不动手?”
    “奴才想,或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德馨公主是什么目的,他还真猜不准。
    “或许是她的目的并不是皇上,是……比如说沈淑妃……还有唐贵妃,这唐贵妃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