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十八学士,也不是落地秀才,不是任何一种珍贵的极品曼陀罗,看上去也就是一盆普通的七星山茶。
“那我要是现在弄死它,你真的就不活了?”
云无名惊愕地看着他。
“我开个玩笑,你抱着好了。”
“那个,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锦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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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三江城可以走陆路,也可以走水路,从淮江开始,过三峡,一路穿过数座沿江城池,在青门关下封江,再经过素有天下第一险滩之称的阎王滩,行程不短,却会比陆路要快很多。
尹笙站在船头,笑着看向船尾脸色惨白的护卫,“我说你怎么一听到要走水路就僵了一整天,原来你晕船呐。”
三月一手搭在桅杆上,根本无力回答她。
“放心了,多晃上个几天,习惯了就没事了。”她摆了摆手,“你慢慢吐吧,我回舱里去了。”
三月稍稍直起了身子,胃里早已没有东西可以吐,恶心干呕的感觉却没有稍稍退却。
这里还是淮江中下游,最繁华的地段,沿江正在锦州境内,可以看到岸边停着不少画舫。她微微眯起了眼,身后传来一天的声音,“喝口水吧。”
“多谢。”
她接过水杯,一天看着她,“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老主子是想要你跟在她身边,为什么你要跟着三小姐?”
三月低头啜着水,“主子她,最喜欢到处乱跑。”
“嗯?”
“她会去三江城,而他,肯定也会去。”三月转头看着江面,当晚的一时失手,中了尹伊的套,既然已经脱不开身,能见到他,也好。她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而且,她已经见到了,比她以为的还要早。小陌,你真的长大了,四年前的稚气已然褪去,一年前的清灵更增风华。
只是,他还在生着气,似乎很不待见她。
“你要去用午饭吗?”
她摇头,吃了也不过是全部吐掉。
“船家,靠一下岸。”尹笙从船舱了出来,三月还是站在甲板上,回过头来,“主子,你要下去?”
尹笙摇头,脸上满是笑意,“我看到花魁的画舫就在岸边,怎么说我们也得捧个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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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你要去哪里?”
“找艘船,去三江城。”
“你要去三江城。”云无名跟在他身后,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云小陌勾着唇角,“这里好热闹,倒是不输江淮,虽然比十八铺是差了点。”
他走到江边,揪住一个中年女人,“大娘,你知不知道……”那女人见到他一把抓过他的胳膊,“老天,你终于来了,快走。”
他莫名其妙地被人拖着胳膊就跑,云无名手里端着花盆跟在他身后,“小陌,你要去哪里?”
“我也想知道。”云小陌脚下一踉跄,那女人松了手,“还不上去。”
云小陌抬头看着那艘画舫,“大娘,你会读心术?怎么知道我要船,不过这艘不经用,我要能下江的。”
那女人奇怪地看着他,“说什么呢?快进去,公子都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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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面守着就好。”三月站在甲板上,对尹笙道。
“进去吧,身为一个善良的主子,有好事我怎么可以忘了我的护卫。”尹笙揽过她的肩膀,“来。”两人进了船舱,一天跟在后面,“尹三小姐。”一个小侍躬身请三人在一边坐下,三月朝对面看过去,还有两个女人带着侍从坐着,其中一个举杯朝尹笙笑了一下,另一个则是哼了一声。
尹笙正对着门帘坐下,又一个小侍过来给她斟酒。之前那个哼哼的女人又出声道,“酒没了。”
那小侍过去给他满上,“你家公子呢,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我,我不知道。”那小侍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甚是憔悴,那女人不耐烦道,“什么叫不知道。”她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我等了这么久,他算是什么意思?”
一只飞镖从门帘内飞出,朝那女人手上打去,那女人只得顺势闪开,飞镖嵌进木质船身。那女人怒道,“什么人?”
三月一眼看过去,见到那只桃花镖,愣在当场。
青门中断封江开
帘内传来几声咳嗽,三月走到船身边上拔下了那只桃花镖收进怀里,那脾气暴躁的女人站起了身,“什么人?”
那咳嗽声没有停,一个男子掀帘而出,“吵什么吵,把我家公子都吵得呛了气,你当得起吗你?”
那倒酒的小侍躲到他身后,他抬高了下巴,“要么就等着,要么就滚下船。”
那女子愤然地甩袍坐回原座,尹笙勾着看好戏的笑容斜了三月一眼,这不是你那个云少庄主吗?
云小陌拉着云无名回了帘帐内,尹笙倒了杯酒站起了身,“来,皇甫少主,消消气,我敬你一杯。”
“说的是,我也敬两位一杯。”另一个女人也站起了身,皇甫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尹笙又满上了一杯,随意地看着那帘帐,“最后出来那个小侍脸上的胎记,长得还真是均匀,三月,你说是不是?”
她没有回声,帘内突然传来一阵箫声,皇甫尧惊愕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被桃花镖划破一小片的帘布,她对面那个女人脸上的神色没有这么夸张,却也掩不去眼里的讶异。
是《溶月调》,溶月公子的紫玉箫声。三月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那两个女人的神情像是拳头重重砸在她心上。
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他长大了,又这么还会像几年前那样,只有她看得到他的好。尤其是这他不肯见她的这一年里,走到哪里,她都可以听到一群群女子的聊天中,提到溶月公子,虽然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知道他真正脾性的人更是少,可是他的好,他的特别,他的出众,都是不争的事实。
何况,她现在根本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生气不肯认她,见了面都不愿意搭理,小陌,小陌,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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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云无名端着他不离手的山茶花盆,“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什么了?”
“刚刚,那个花魁嘴里长了疮,吹不了箫,所以花钱雇了人来代吹,然后那个女人认错了人,把你错当成了那个雇来的男子,你也将错就错吹了,可是……”
“可是什么?”
“他干嘛要你在脸上涂那块胎记?”
“哦,也许他觉得这样子比较好看。”
“小陌。”云无名叹气,“我看是他嫉妒你比他好看,所以故意这做的。”
“随便了,都一样。”云小陌一手抛着刚刚赚来的银子,抛起,落下,接住。
“小陌,你在听我说吗?”
“好吧,你继续问。”
“然后你吹完箫,他走出去,为什么那两个女人看上去那么激动?”
“哪两个?”
“就是那个她们叫皇甫少主的和她对面那个。”
“我怎么知道?”
“他们还叫什么溶月公子,那个花魁不是叫雪月吗?”
“哎,你管那么多干吗?”他抛起手里的银子,“总之,有钱赚就赚,我们对半分,你的那半我给收着以后做嫁妆,现在,端好你的花,我们去找艘能下江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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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变成了溶月,真是场好戏,你说呢?”尹笙偏头问她,“看来这恋慕溶月公子的女人,还不少。”尹笙故意拖长了尾音,三月没有理她,走上甲板,一手抓着桅杆,尹笙忍不住大笑出声,“你不用老是一副上战场的表情,再过三天,我保证你会习惯,不会再晕船了。”
“主子。”
“怎么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尹笙搭上三月的肩膀,“来,告诉你这世上最好的主子?”
三月无力地翻了翻眼皮,尹笙一手摸着下巴,“我了解,为了你的云少庄主嘛,不过说起来,你们两个,”她一边举起双手拉出两手所能够的最长距离,“确实是差得远了一点。”
“一点?”
“好吧,很多。”她手搭回她肩上,“不过呢,这些都不是问题。”
“说起来总是容易。”
船开出了渡头,她的脸色又开始变得惨白,尹笙松开了手,“你慢慢吐吧,我就不陪你了,什么时候好了就进船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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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你真的确定这艘船能撑得住?”
“怎么不行了?”云小陌站在甲板上重重在船身上拍了一下,“不错,挺牢固的。”
“你没坐过船?”
“当然坐过。”
“可是这个,我赌它撑不过青门关。”
“开玩笑,好,我就和你赌,赌什么?你手里的花。”
“不行。”云无名大喊出声,云小陌掏了掏耳朵,“你不用这么大声,我耳朵不聋,听得见。”
“对不起。那就赌,”云无名转了转眼珠,“输的那个,要上三江城最大的青楼挂牌。”
“无名,你没事吧。”云小陌摸了摸他的额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迂腐的乖宝宝,居然想得到这么损的招?”
“你不敢?”
“敢,我有什么不敢?”云小陌转身下船,“我去雇人。”
云无名守在甲板上没有走,显然,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这个赌,除了他们下的赌注,压根就是在赌命。船要是撑不过三峡,他们该怎么办?
云无名带着云小陌的布袋,无聊地坐在甲板上,花盆摆在身边,想要去摸摸那只小狐貂又不敢,除了云小陌,它对谁都是龇牙咧嘴的。没多久就见到云小陌带着人回来,一个掌舵,两个厨娘,两个打扫的大叔。
云小陌挥了挥手,“好了,可以下江了。”
小狐貂爬到了船沿的桅杆上,越爬越往上,云无名担心地抬头,“它不会掉下去吧?”
“反正它会游泳,死不了。”云小陌吩咐完那些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桅杆,“小崽,下来。”
“它为什么叫小崽?”
“是我爹爹取得,说起来,它的年纪比我还要大。”
“真的?看上去还好小。”
“对啊,这么多年一点都不会长。我爹爹给他自己的马起名叫小云,这个叫小崽,其实是小子的变音,然后我以前还有匹马叫轩宝,可惜年纪大了不能骑了。”
“这些是什么意思?”
“哦,加起来就是我娘的名字。”
云无名不解地扳着手指,“云子轩?”
“嗯,其实她还有个名字,叫云绝,不过遇上我爹后就不怎么用了。”
“云子轩,怎么这么熟?”
“别告诉我,你认识我娘。”
“不是,可是,啊,天下第一庄,小陌,你娘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那你,你不是?”
“少庄主,是这么叫的。”
“天呐,你居然是逆云山庄的少庄主。”云无名不解道,“你家里这么有钱,你刚刚,赚那个花魁的钱,还一副缺钱花的表情,我还以为……”
“钱永远是不嫌多的。”云小陌拍了拍身上,“再说我身上也没带多少钱,我又不想上钱庄去,要是被人认出来了就麻烦了。”
“为什么会麻烦?”
云小陌翻了个白眼,“总之,会很麻烦,而我只喜欢看别人麻烦,不喜欢自己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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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我们刚刚过了青门关,这里已经是封江,接下去就是三峡的第一座南峰峡。”一天走到甲板上软踏上躺着的人身前,“水流会有些急,我觉得三月快不行了。”
尹笙摸着头发,“我还说三天她肯定会习惯,没想到都十天了,她还是这个样子,我担心还没到三江城,我就要给她收尸了。”
船弯过一个峡谷,峭崖壁立,江面紧束,正是如三峡的最窄处青门关,接着江面突然变得豁然开朗,两岸高山对峙,山上绿意丛丛,江水也是绿意淙淙,“哎,这么好的风光,真是可惜了。”尹笙站起身,三月正站在船尾,面色比几天前更加苍白,眼神看着不远处,尹笙走上前正要说什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