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朝靠近后门院墙的东厢房走去,就在快到的时候,迎面突然走出来了好几个人,中间簇拥着一个男子,身后跟着的看来都该是小侍。那管家立马迎了上去,看那恭敬的样子也猜得出,必然是这临水别院的男主人,风少澶的王君了。
    一天微微放低了声音,“主子,你笑得好假。三月,你说是不是?”
    尹笙没理她,一双狐梢眼直视着对面的男子。
    这狐梢眼还是云小陌说的,那天他和南宫念在江夏下船买食粮,比尹笙一行人先回到了船上,等到尹笙回来的时候他正和南宫念一起靠在甲板上,“你看她,长着一双狐梢眼,最会骗男人,我告诉你,你不许学。”
    南宫念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尹笙已经上了甲板,所以她没有说,她的眼睛长了这么二十年,应该没办法再长成尹笙那样了。
    那双狐梢眼在西门琳身上打了个转,弯着眉毛,“难怪这么宠着,果然是个美人,看这身型,这气质……”
    尹笙的感慨被打断了,因为西门琳走了过来,叫了声表姐,尹笙这下倒是一怔,才发现原来他说话的对象是南宫念。
    南宫念倒是没想到他会过来和自己打招呼,虽然她爹和他爹算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是从来不亲,自己和西门家更是可以说得上形同陌路,
    “尹三小姐,不介意我和表姐说几句话吧?”
    南宫念随着他走开几步,西门琳也没有支开小侍,尹笙和一天站在边上也都听得到,“表姐,怎么不见那位云少庄主?”
    “你想见他?”南宫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西门琳怎么会好端端无缘无故地问起云小陌。
    “我只是听说表姐和这位少庄主关系很好,走得很近。现在想想,表姐可真是好命,以前就不过是一个酿酒的伙计,居然能和云少庄主好上。少庄主毕竟是个男子,将来你说嫁了人这逆云山庄还不是那位妻主掌着权?”
    西门琳温温地笑着,见南宫念没有反应,自顾自带着小侍朝尹笙行礼离开。等到他走远,尹笙上前搭着南宫念的肩膀,“可惜了。”
    “可惜什么?”南宫念微微偏头问她。
    “可惜是个藏着祸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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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小陌在等鸢鹰,还没等到,倒是先有一只白羽信鸽飞了进来,停在他肩上。
    桌上传来一阵乱转的声音,云小陌转过身,“小崽,不是给你吃的。这可是我特地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他走到桌边坐下,解开那信鸽脚边缠着的小皮纸,打开来,“她们居然已经上临水别院去了。”
    他继续朝下看,突然一手用力一捏,正好捏在那小狐貂的尾巴上,它吃痛地张嘴叫了一声,云小陌手一松,“小崽,抱歉抱歉,我没发现是你。”
    小狐貂爬到他手边用尖牙啄了一下,很轻,只是留下了一小道牙印,倒像是在挠痒痒一般。云小陌伸手抚着它背上的毛,嘴里自己在喃喃低语,“西门琳。”
    正撅着嘴在嘟哝,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云小陌站到床头,那女人慢慢地睁开了眼,声音沙哑,“你是谁?”
    云小陌没有回答她,只是把云无名给她留下的馒头送了过去,“有人特地给你留的,饿了就吃。我现在没空管你。”
    他走到窗口将鸽子送走,心里堵堵得不舒服,南宫念现在和她的美人表弟近水楼台的,云小陌就是不爽。
    那女人有些不解地接过馒头,一偏头看到房里的那盆花,差点被馒头噎着,“他在哪里?”
    云小陌没有搭理她,因为窗口一只巨大的鸢鹰正扑腾着飞下来,他拉下那鸢鹰脚上的竹筒,那鸢鹰立刻飞走,正巧外面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云无名回来了。
    “小陌。”云无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那倌爹果然答应我留下来……”声音在见到那已经醒转的女人时戛然而止,眼泪突然就扑朔扑朔地落了下来,扑到床前。
    云小陌此时却已经完全没有心情看他两人千里相会的画面,他一把抓起小狐貂塞进自己的布袋,“无名,我有急事,你们自己小心。”
    不等云无名反应过来,他已经将那皮纸塞进怀里,从窗口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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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月亮被乌云覆盖,别院里黑漆漆的一片,长廊里挂着灯笼,倒是通亮,不过那长廊边上的树丛里就是乌糟糟的看不清楚。
    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钻到树丛里,接过墙头飞下来的一只信鸽,发现脚上没有绑着皮纸,于是只是接过来抓在手里正要回到长廊上去,“一天。”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哆嗦了一下,尹笙迷糊着眼,“你也出来解手?怎么跑到树丛里去了,茅房又不在那边。”
    “我不小心走错了。”
    “那和我一起去好了。”
    两个人一起走开,都没有注意到不远的阴暗处还站着一个人,视线扫过那只信鸽,嘴角勾着少见的浅浅弧度,微微摇头,难怪,她就说云小陌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知道她的落脚点。
    南宫念等到两人走远,这才翻上长廊顶,在房檐上矮身穿行,径直朝着风少澶的主院飞身而去。
    经年真相落水出
    “妻主。”
    “进来。”
    风少澶正坐在书桌前面,南宫念一脚倒悬在屋檐上,一手抓住窗外的房梁,伸手捅破了天窗上的糊纸,隐约见到西门琳朝她行了一礼,成亲都快四年了,居然还能客气成这样?
    “我已经照着妻主吩咐的都说了。”
    “知道了。”
    西门琳见到她头也不抬,终于忍不住道,“妻主。”
    “还有事?”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妻主,我虽然不认识那位少庄主,但却知道我表姐的为人,你这种挑拨,我看不会有任何用处。”
    “谁告诉你我是要挑拨了?”风少澶终于抬眼看他,招了招手,西门琳走到她身前,“我只是提醒她一下,自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知道配不上的就不要强撑,一个人若是连最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没有,那她的结局,注定会很惨。”
    西门琳的身子抖了一下,风少澶把他抱到腿上,“怎么了?琳儿很冷?”
    “没,没有。”西门琳面色僵硬地摇了下头,“妻主,不早了,我就回房休息去了。”
    西门琳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有三个人敲响了风少澶的书房,“进来。”
    南宫念微微凑近了些,这次倒钩在琉璃瓦上面,脚下还真有些不习惯。她凑在窗前,那三个女人正对着她,面容在烛火下很清楚,一个正是当日上销金坊给云小陌送请帖的王英,另外两个,则是那日和云小陌一起在一线天见到的两个追杀云无名的女人。
    “殿下,华引的那个徒弟,那天从牢里逃出去后突然间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城门口我们都设了人,她肯定没有出去,是不是要挨家挨户地去搜?”
    风少澶站起了身走到王英身前,“你审了她这么久,有榨出什么来吗?”
    王英尴尬地摇头,“殿下,那女人嘴很硬,您又要留活口,所以……”
    风少澶不再看她,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另外两个女人,“你这两个手下,怎么一进来就跪着?我可没有虐待下属的嗜好。”
    王英在那两个女人脑袋上都拍了一下,“殿下,这两个没用的家伙,把事情都搞砸了,我特地让她们跪着不许起来。”
    那其中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磕了几个头,“殿下,殿下,是那些传话的人没有讲清楚,小的们就以为殿下只要花,所以,所以就把那个华引给,给杀了。”
    风少澶重重地皱起眉,“我这么清清楚楚地说要留活口,你们把人给杀了?”
    “殿下饶命,不过那个老的死了,小的还活着。”
    “她的儿子?”风少澶挑眉问道,王英接过口,“殿下,这个儿子,还是她那个徒弟没过门的夫君。”
    “是吗?”
    “殿下,我们要不要挨家挨户去搜?”王英又问道。
    “既然什么都没有问到,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跑了也好,鸳鸯总要凑成双,我们也好办事,你说是不是?”
    风少澶话音刚落,屋顶上突然传来人滑倒的声音,地上跪着的两个女人立刻飞身穿过窗户,拔出随身带着的长剑,大声嚷嚷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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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小陌气得不轻,没事干铺什么琉璃瓦,不知道这样子很滑,不知道他本来就最不会番强。刚上来就一脚滑倒,正在他跌得屁股疼的时候,一道黑影一把抄抱起他的腰,飞快地从屋顶翻下,留给那追出来的两人一道背影,瞬间消失无踪。
    云小陌把脑袋埋进熟悉的怀抱,直到她带着他回到自己的房内,一脚踢上房门,“你来凑什么热闹?”
    “你凶我?”云小陌猛地从她怀里抬起头,南宫念叹了口气,“我不是,只是刚刚……”她摇了摇头,不想去想风少澶对西门琳说的的那些话。一低头,却发现云小陌的神情不太正常,和他以往神采飞扬的样子相距甚远,竟然像是在担心,在恐惧。
    “怎么了?”她抱着他走到床头坐下,云小陌一手紧紧揪着她的衣服,“南宫念,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慢慢来。”
    云小陌从怀里抽出那份皮纸,是慕飞的笔迹,南宫念接过来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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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花,确实一开始是云子轩的,共有三盆,也没有名字,长在深山峡谷中,据传不管旱涝,都能够枝繁叶茂,云子轩最喜欢这些奇异有趣的东西,就去弄了回来安置在逆云山庄里。
    可是谁想到自从她带了那花回来以后,花房里居然接连死了好几个花匠,搞得大家都觉得逆云山庄的花房闹鬼,没有人敢靠近。
    云子轩掘开了泥土,发现了那覆在根茎上的白色蠕状物,她找了很多人回来,后来终于算是弄明白了,原来这白色的蠕状物确实不是植物,而是一种活物,靠附在这种特殊的花上面生存,也让这株植物可以抵御旱涝。
    这白蠕虫平时也没有害处,但是一旦遇上了花房里都会浇灌的豆饼水,就会散发出一种毒气,连着闻上七天,就可以致人丧命。
    于是她就交代下去以后不准用豆饼水浇这两盆花,那时候云子轩自己都还没有成人,齐浪来逆云山庄也是之后的事情,所以也不清楚这些事。
    不过后来,一直到先帝风少文登基的时候,云子轩取了一盆花,合在她母亲前左御史大夫的贺礼中一起送了进宫,以不用浇水,可以吸走污浊的奇珍名义送进了风少文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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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念一眼看完,“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不明白吗?”云小陌手指还是揪着她的衣领,揪得起皱,“这还不明显吗?我娘为什么要把这花送到风少文的身边去?她还安插了人进去,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等到这个万一发生的时候,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弑,弑君。”
    “小陌,先帝是被人暗杀身亡的,全天下都知道,刺客也都被正法了。”
    “就是这里,暗杀,刺客,根本就是,就是……”他连连摇头,“我现在全想通了,当年娘为什么要特地大费周折在法场上救了火承,却还故意让火承的那两个手下以为自己的主子被砍了。爹爹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还奇怪来着,这一点不像是娘的为人,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她怎么会去做?”
    “当时肯定已经到了第七天,她知道风少文会死在那个晚上,而那两个闯进宫去行刺的刺客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所有人都以为风少文是死于暗杀,其实风少文的功夫不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人一刀致命?”
    “可是娘大概没有想到,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风少澶居然会开始翻旧账,查出来当时带着花逃出来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娘她安插到宫中的那个侍卫。”
    “你是说那个云无名的娘?”
    云小陌点头,“他应该姓华,因为那个侍卫就姓华,叫做华引。”
    南宫念心里暗自叹气,看来果然是没错,之前风少澶在屋里,就是要找华引,现在的目标,似乎已经换到了华引的儿子和徒弟身上,不过她安抚地揉了揉云小陌的脑袋,“小陌,这都是你自己想的,未必是真的。”
    “不会错的,我娘那个人,我知道的。二姨当时和我说过,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