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的戏。有一年俞振庭的双庆社在文明茶园唱封箱戏,谭老板特烦路三
    宝唱《浣花溪》的任蓉卿,说白做打都令人叫绝,每个下场谭老板都在
    台帘里等候搀扶,听说那一天伶票两界同行差不多都到齐了,全是来
    “搂叶子”观摩跷功的。笔者当时还看不出所以然来,不过看他转侧便
    捷,环带飘举,动定自如,似乎跟一般武旦开打的套子各别另样,觉得
    特别舒畅。
    有一年那琴轩在金鱼胡同那家花园过散生日,有个小型堂会,由
    伦贝子(溥伦)担任戏提调,所以戏码不大,出出精彩。老十三旦侯俊
    山,本来已经留起胡子准备收山,回老家张垣,吃几天太平饭,以娱晚
    年啦。谁知伦四爷死说活说,再加上郡相的金面,情不可却,又把新留
    的胡子剃掉,唱了一出《辛安驿》。这出梆子戏,是十三旦老本行,走矮
    子,蹑矬步,惊鸿挺秀,清新自然,他能跟着锣鼓点子走,配合得天衣无
    缝,让台下观众顾盼怡然,丝毫不用替台上提心吊胆,实在是令人叹为
    观止的一出好戏。
    武旦的跷,以九阵风(阎岚秋)、朱桂芳两位的跷踩得最好,九阵风
    更为绰约遒健。他毕生不穿丝袜、线袜,永远是白市布纳底袜子双脸
    鞋,据他说不让脚趾过分放纵,对踩跷是有帮助的。他有一副铜底锡
    跟的跷,是他一位在侦缉队做事的把兄弟,送给他一块红毛铜打造的,
    不但软硬适度,踢踔自如,而且不滑不涩。他凡是吃重的大武戏,或是
    堂会大义务戏,必定要用那副跷上戏,才能得心应手。后来他的胞侄
    阎世善应上海黄金大舞台的约聘到上海闯天下,他就把这副跷给世善
    带去了。上海名票戎伯铭对跷上是下过工夫的,他有一次试过那副跷
    后说:怪不得阎老九跟范宝亭合演的《竹林计》火烧于洪,两人从桌子
    翻上蹿下,既干净又轻松,不黏滞,不打滑,这副跷可能帮了大忙啦。
    后来世善才慢慢体会出叔叔平素督功严厉,一丝不苟,望子成龙,爱护
    情深,也超乎一般叔侄之情了。
    朱桂芳的跷比九阵风稍微软了点,可是他打出手踢鞭、走碎步、拈
    鞭得自乃父家传。罗瘿公说他拈鞭,有白居易所谓“轻拢慢捻抹复挑”
    的指法,算是形容得最得当了。上海有个武旦叫祁彩芬,他跟盖叫天
    的儿子都会拮鞭,而且花样百出。据他们自己说,系得自朱的传授,谅
    非浮夸之言。台湾新出的小武旦中,也有两位会拈鞭的,虽然也有几
    套花招,可是只顾了拈鞭,脚底下踩的跷,可就不太稳得住了。
    徐碧云在斌庆坐科时是演武旦的,因为头脑冷慧,开打彪健,极受
    班主俞振亭的宠爱。在科时像殷斌奎(小奎官)、计艳芬(小桂花)同科
    师兄弟们,每天只得两大枚点心钱,而徐碧云可以拿到六大枚,比小老
    板俞步兰、俞华亭还多,算是拔了尖儿啦。徐的《取金陵》饰凤吉公主,
    《青石山》的九尾仙狐,起打套子特别花俏紧凑,他跟小振庭(孙毓垫)
    《青石山》关平对刀,打得风狂雨骤,金铁交呜,锣鼓喧天,戛然而止。
    他掏翎子亮相,屹立如山,不摇不晃,必定得个满堂好,足证他在跷上
    下的苦功,是有代价的。可惜出科组班,窜红太快,得意忘形之下,惹
    上了桃色纠纷,被警察厅缉获,游街示众之后,递解出境,以致不能在
    北平立足,浪迹武汉,狼狈川滇,潦倒以终,真太可惜了。
    宋德珠,阎世善,一个是戏曲学校武旦瑰宝,一个是富连成后起隽
    才。想当年戏校富社旗鼓相当,争强斗胜,互不相让,教师们也个个铆
    上,加紧督功,孩子们也知道刻苦用功,于是造成了两朵奇葩。德珠才
    华艳发,风采明丽,打出手快而俏皮,跷功圆转自如,有若花浪翻风,呈
    妍曲致。世善则不务矜奇,不事雕饰,打出手沉雄稳练,很少有掉家伙
    的情形。私工下得多,又出自家学,所以连两位师兄方连元、朱盛富都
    叹不如,后来世善在上海越唱越红,终于在上海成家立业。至于宋德
    珠是朱湘泉手把徒弟,在他将近毕业的时候,戏校校长换了李永福(外
    号牙膏李)。李对这位高足异常钟爱,练功方面一定走飘逸轻盈的路
    子,因为过分荣宠,又染上了骄纵浮夸的习气,虽然他去科后,能以武
    旦组班挑大梁,由于午轻人经不起物欲诱惑,贪杯好色,昙花一现,不
    几年就声光俱寂了。
    贾碧云是南方旦角,北来平津搭班,一炮而红。贾的戏路子很宽,
    文武不挡,外加新戏老戏都唱,青衣花旦全来。北平名报人薛大可说:
    “贾初次到北平搭班,正赶上红十字会演义务戏济贫,贾当仁不让,为
    了显示他多才多艺,在《拾玉镯》、《法门寺》里先孙玉娇,中宋巧娇,后
    刘媒婆一赶三,给刘媒婆还添了不少逗哏的俏头,从此《法门寺》一赶
    三的唱法,才在北平流行起来。追根究底,就是贾碧云开的端。”贾的
    跷功稳,扮相俊,尤其唱t《小放牛》、《凤阳花鼓》一类村姑乡妇的戏,更
    显得明艳婉娈,玉媚花娇,特别受台下欢迎。北派《凤阳花鼓》照例不
    上跷,而贾的凤阳婆不但上跷,而且说一口地地道道的苏北腔,加上两
    个丑角何文奎、金一笑,又都是满口扬州腔,三个人在台上编辫子载歌
    载舞,真令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贾碧云在北平载誉南返,林颦卿紧跟着渡海而来,他带来短打武
    生李兰亭,小生邓兰卿,老生陆澍田,小丑金一笑,连同下手把子,文武
    场面,浩浩荡荡到了北平,就在第一舞台安营扎寨。在当时第一舞台
    是北平最壮丽宽敞,容纳观众最多的新式戏园子,还有转台布景,只有
    杨小楼在第一舞台组班唱过(因为他是第一舞台股东)。至于梅、尚、
    程、苟四大名旦,在抗战之前,谁也不敢在第一舞台组班上演,因为园
    子太大,上不了七八成座,面子也不好看。那时候北平戏园子不时兴
    用扩音机,要是没有浦弓满调的嗓门,坐在三楼后排往下看,人小如
    蚁,声音似有如无,简直跟看无声电影差不了许多。林颦卿以一个南
    方角儿,初次来平,居然敢在第一舞台唱黑白天,胆识魄力可真不小。
    林颦卿每天晚上都是连台本戏,什么《狸猫换太子》、《孟丽君》、
    《三门街》、《天雨花》等等,有时星期白天也唱:单出戏如《杜十娘》、《阴
    阳河》,全本《宝莲灯》、《妻党同恶报》,想不到黑白天都能上个七八成
    座儿。林的嗓子虽然不错,可是尾音有点带沙,他的戏做工极为细腻,
    跷功柔媚自然,后来尚和玉加入,他跟尚的《战宛城》,“刺婶”一场翻腾
    扑跌,闹猛火炽,比北派武功,别成一格。当时朱杏卿(琴心)还在青年
    会英文夜校就读,他若干花旦戏,都经过林的指点。朱身材修长,总觉
    得上跷之后,身量显得太高,林告诉他说:“京剧里若干花旦戏都踩跷,
    才能显出柔情绰态,绚丽多姿,自己千万不能弯腰缩背,以示娇小,如
    此一有顾忌,什么妩媚艳逸的身段,就都表现不出来了。踩跷是一种
    舞台艺术,跟芭蕾舞的舞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朱琴心受了林这段
    话的影响,所以后来下海,凡是跷功戏,如《得意缘》、《战宛城》、《阴阳
    河》、《采花赶府》一类戏一律绑跷毫不偷懒,老伶工的敬业精神,实在
    令人佩服。
    田桂凤、路三宝之后,小翠花的跷功以巧致多姿,风采盎然,称为
    独步。小翠花自从呜成和报散,转入富连成习艺后,苦练跷功,十年如
    一日,出科后就搭入斌庆社。俞五因为社里学生年龄稚小,叫座力差,
    于是约了若干带艺而来的青年隽秀,旦角有小翠花、六六旦,生角有五
    龄童(王文源)、杨宝森,后来又加入李万春、蓝月春、杜富兴、杜富隆,
    人才济济,鼎盛一时,在科班中,跟富连成并可平分秋色。六六旦是梆
    子花旦,徐碧云、俞华庭是科班里顶尖儿人物,每天清早都在广德楼戏
    台上练功,由俞赞亭照料督促,小翠花每天跟着大家一蛱儿练功耗跷。
    有一年冬天,他在冰上耗跷,冰上有一块冰疙瘩,他一疏神,绊了一个
    斤斗,手腕子折了不说,还把脚腕子拧伤,所以小翠花虽然踩得稳练,
    可是细一瞧走起步来有点里八字,就是这个缘故。
    小翠花唱《醉酒》永远上跷,是老水仙花郭际湘的亲授,又经过路
    三宝的指点,他在《醉酒》里有个下腰反叼杯甩袖左右卧鱼身段,锦裳
    宝带,彩屎飘举,半斜半倚,慵妆醉态,姿势优美柔丽之极,看起来似乎
    不太难,可是临场腰劲腿劲稍欠平衡,就难免出丑。就这个身段,不知
    练了若干遍,才敢在台上爨演。有一年王承斌在三里河织云公所为母
    做寿,中轴有一出小翠花《醉酒》,梅兰芳、余叔岩合演《探母回令》。梅
    很早就进了戏房,为的是看看于老板的《醉酒》,看完之后,梅跟人说:
    “看过于老板的《醉酒》,咱们这出戏,应该挂起来啦。”虽然是梅的谦
    词,可是足以证明小翠花的《醉酒》火候分量如何了。
    苟慧生原名白牡丹,跟此间名花脸王福胜是师兄弟,苟在坐科时
    专工梆子花旦,跟尚小云是一时瑜亮。出科后就到江南一带跑码头,
    经过南方高明人士指教,改工皮黄,唱做念打,一律走的是柔媚的路
    子。由陈墨香给他编了若干苟派本戏,大受妇女界的欢迎。后来因为
    身体发胖,研究出一种改良跷,给半路出家票友下海,没有幼功的花旦
    大开方便之门,用不着三冬两夏,踩冰砖,站墙根耗跷练功了。国剧跷
    功艺术能够到现在维系不坠,苟慧生的改良跷实在有莫大髟响呢!
    继小翠花之后,小一辈儿花旦跷功好,要属毛世来了,毛世来在富
    社坐科的时候,正式出台以一出《卖饽饽》走红,甚至广和楼听众中,有
    所谓“饽饽党”,那就是捧毛集团。毛娇小婀娜,明眸善睐,做表人戏传
    神,萧和庄常跟萧莲芳说:“毛小五儿开窍得早,浑身是戏,将来可以大
    成,也能小就,你们要好好调教他。”
    《立言报》的吴宗佑主办童伶选举,毛世来以一出《飞飞飞》(《小上
    坟》)夺得旦部冠军,当时戏校的侯玉兰认为旦部冠军,应当由正工青
    衣膺选,至不济也得是花衫子,现在花旦鳌头独占,实难甘服。后来吴
    宗佑拿出一封信给侯玉兰看,是冀察政务委员会一位重要人物写给
    《立言报》社长金达志的一封信。打算购买十万份《立言报》,把报上的
    选票全部投给毛世来,让他荣登童伶主席宝座。吴接到此信,仓皇无
    计,求救于齐如山、徐汉生、吴菊痴等人,大家都期期以为不可,一直拖
    到选举揭晓,李世芳荣膺童伶主席,毛世来荣获旦部冠军荣衔,足证毛
    世来当时在童伶中,号召力如何了。
    毛世来两个哥哥庆来、盛来都是摔打花脸出身,所以毛世来耳濡
    目染对武功特别爱好,他跟武旦阎世善一块儿练功耗跷,决不松懈偷
    懒。同科师弟小武旦班世超说:“毛师哥上跷之后,力矫耸肩踏步,摇
    摆趑趄不良姿势,工夫下得深了,不但蹈蹈自如刚健婀娜,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