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划归政府了,您花钱盘下吧……”
    “好啊好啊!”
    苏浴梅皱眉摇了摇庭于希的手。他在她手背拍一拍:“爹,我明天让人送钱过来,剩下的,您换成金条存好,法币现在毛得很。”
    苏慕华乐弯了眼角:“我真是,老有所依,老有所依。”
    回到屋里,苏浴梅沉下脸:“我爹的为人我最清楚,饱暖思□,钱一多,保不齐又填什么幺蛾子。不能由着性纵容。”
    庭于希攥着她手:“我偏由着性宠你,偏纵容你家里人。”
    她好气,又不知说什么,干脆背身不理他。
    庭于希从身后扳着她肩:“我已经向上级请调,去福建沿海驻守。”
    苏浴梅一愣,忙转过来:“去那么远?”
    他的眉间聚起忧虑,这种阴沉的忧虑是苏浴梅在战争年代所没见过的。
    “远离战场。”庭于希站起来,“内战,早晚要打……”
    苏浴梅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扑到他背上从后搂住:“不要再打了,你说过的,赶走日本人,我们再也不分开。”
    “浴梅——”他转过身搂着她,“我是军人,不是政客,谁当政谁掌权,我没兴趣。脱离军队,不是急在一时的事。我想去福建,就是不想搅进内战,中国人打中国人,没意思。”
    “我听你的。”
    “可是福建那么远,条件不好气候也差,你……”
    “我受得了,我带着少元跟你去。”
    第 25 章
    金门岛平静的海水拍打在巡舰上,夕阳照着海面,放起粼粼细浪。
    小归指着远处:“到底是太平年月,有游轮。”
    “太平……”庭于希手扶栏杆叹了一声,“内地兵连祸结,我却躲在这里,真不知是对是错……”
    游轮渐渐驶近。他吩咐下属:“查一查是什么船。”
    不一时他们便回报:“客轮,台湾开来的。”
    天气热,头等舱的客人都聚在甲板上。年轻女孩子们撑起一支支小洋伞。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明显高出一截儿,“长没长眼,刮了我的伞!”
    拖锚的水手看她穿得光鲜,忍着气不吭声,侧身过去。
    “你——”
    光鲜的女孩子瞪圆了眼,指着他就过去,正好扛货的水手横穿过来,躲得急,肩头麻袋里的杂物撒了她一身。
    “哎呦哎呦!”小女佣惊慌的替她收拾。
    她气得笃笃跺着小皮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就是么,小姐,你来金门玩,坐老爷的游艇就行,何苦和这些三教九流挤在一起?”
    “坐爹的船?那些拍马屁的跟着,烦也烦死。我就是要自己出来散散,想不到这里的人这么野蛮……哎呀!你看你看!”若隐若现的金门岛暂时缓解了她的气闷,“我看见金门了!”
    “是啊,小姐。”
    “走!我们去船头看!”
    船头一段没有护栏。水手们高声喊:“喂!那儿危险,不能过去!”
    女孩子正在兴头上,拽着女佣:“别理他们,我们过去看。”
    船下就是海,海水被船分成两拨儿,悠悠荡荡的向后淌去。看着水,她蓦然一阵头晕,有些怕了,往后退,尖尖的鞋跟儿陷进甲板逢儿,身子就是一斜。她忙去扶栏杆,抓了个空,整个儿栽进海里。
    小女佣吓得变了色:“小姐!小姐!”
    水手们纷纷聚拢来。
    “你们,你们快救她!”
    水手们刚刚受了闲气,说她又不听,这时也不急救人,一边闲看热闹。
    小女佣急得跳脚:“你们……小姐出了事,抓你们去坐牢!”
    他们哪里受她威吓。年长的水手有经验,看水里的人挣扎,知道一时不致命,朝两边使眼色:“这么嚣张,喝点金门的盐水,消消她的火。”
    小归半个身子趴出扶栏:“那边好像有人落水了!”
    庭于希快步到船边:“哪里?”
    “那!可惜我是个旱鸭子,我这就叫他们……”
    他话还没完,庭于希早扎进海里。一阵水响,他已划到落水的女子身边,带着她游回船。
    小归挤眉弄眼的:“好漂亮的妞儿,收获不小啊!”
    “叫几个有经验的过来,看要不要紧。”他将她平放在甲板上,找了毛巾擦脸。
    海员们围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忙。不多时,女子醒过来,吐了几口水,头晕目眩的睁开眼。睁开眼,她便看到庭于希,背着光,瞧不清脸,夕阳笼出他的嵚崎。
    “你……你……”她又吐了几口水。
    “让她跟咱们的船吧?”小归问。
    庭于希看了看她一身衣着:“少惹麻烦。给那艘油轮发讯号,让它停下。”
    “整条船,等一个人?”
    “哼!我还没追究事故的责任!等回了金门,一定处罚!”
    “是!”
    庭于希走到舱口,被身后虚弱的女人声音叫住:“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停了一下,继续走。
    “我查得到的,我让我爸爸重重赏你!”
    他不想牵扯,就转过身:“我是个海员,叫庭……苏庭。”
    “喂!”她提起口气在他身后喊,“我叫华菁菁。华菁菁,你记住了!”
    第 26 章
    苏浴梅惊讶的问:“怎么了?弄这么湿?”马上就去找毛巾。
    小归嘻嘻笑:“英雄救美去了!”
    庭于希弯起一条腿,不动声色的狠狠踢了他一脚。
    小归惨烈的呼痛声中。他掏出一只精巧的盒子:“你看喜不喜欢?”
    五颗八分长的珍珠。
    “这是极品的珰珠啊。”苏浴梅接过盒子,“哪里弄来的?”
    “龙王爷给的,我下海去赴宴,弄得一身湿。”
    她自然知道他胡扯,瞪了一眼没多问:“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看你簪子上几颗东珠都退了色,换这个,改天找人嵌上去。”
    “不换。”她合上盒子,“这支簪,永远都不换。”
    “也是,这是你娘家带来的。不好轻易动。”
    她接过毛巾,打开他衣扣擦着他湿漉漉的胸膛。料着小归站得远,听不真,她轻轻说:“这簪,是你跳进什刹海捞出来的,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
    他将她攥毛巾的手握在手里:“那这几颗珠子呢?不要了?”
    “要!”她夺过来,微一撅嘴,“省得你送给别的女人。”
    小归在一旁饶有用意的窃笑。庭于希暗骂,心想这小子今天真是欠揍。
    苏浴梅摆弄着手里的珍珠:“爹喜欢这些。”她有些感慨,“又是两年了……”
    “你想家了?改天把爸妈都接过来。”
    “于希——”她拉住他,“你派人送我回去趟……”
    “不行。”他想都不想。
    “他们上了年岁,路上不太平,该我去看他们!”
    “你要去我陪你去,现在这么乱,谁送我都不放心。”
    吃晚饭的时候,佣人进来说:“有个年轻女人,穿得挺体面,在外面找您。”
    庭于希没说话。苏浴梅有些诧异:“请她进来吧。”
    “不用了。”他替少元夹菜,“不许挑食,你看你这么瘦!”
    “你也不问问是谁,有什么事?”苏浴梅顺手摸了一下儿子的后脑。
    “我不认识任何女人,跟不认识的人,能有什么事?”
    苏浴梅不吭声了,静静吃饭。
    晚上躺下,庭于希从后面抱住她:“老婆,你可别乱多心。”
    “我多什么心,还真担心龙王爷看中你,请你去做乘龙快婿?”
    “哈哈哈——”他抱得更紧,“难说,所以你得看紧了。”
    “哼,我才不……”后面的话被他堵在嘴里,她在他身下挣扎几下,便轻轻搂住他脖子。
    第二天两人出来,佣人说,司令部副官长吴祚侬已等了好久。庭于希正纳闷儿,他就大笑着走出来:“庭帅,怎么才起来?是不是晚上嫂子不让你睡啊?着急给少元添个弟弟啊?”
    庭于希放声大笑。苏浴梅红着脸掐他一把。她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没好话,吩咐备茶就走开了。
    吴祚侬站起身:“支开你老婆是我仁义,你啊,快跟我走吧。”
    “去哪儿?什么事这么急?”
    “还问呢,你这双眼带煞,桃花煞!不知哪儿惹来的小姑奶奶,把司令部闹得天翻地覆,万司令正犯愁呢!”
    他一进司令部,万永诚拍着脑袋:“庭于希!你可来了!你们聊吧,我歇一会儿。”
    庭于希皱起眉:“华——”
    “华菁菁!我告诉你的真名字你记不住,你告诉我的假名字,我可放在心里呢。是不是啊,庭大军长?冒充一个小海员,你安得什么心?”她神采飞扬,眼里都是笑,哪有一点责怪的意思,“要不是你救了我,我一定向我爹告你!”
    “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啊?”
    “没事我走了。”他转身就走。
    华菁菁忙拽他:“喂——”
    庭于希甩开她的手:“有话这里说,以后不要去我家里。”
    “怎么?你家里女人很凶啊?”看他神色越发不善,她稍收敛,“你救了我,我总得谢啊。请你吃饭跳舞好不好?”
    “不必了。”他说着就开门。
    “那……那就当交个朋友!“她发急。
    “我从不跟女人交朋友。”
    女人对他只有两种,一种是家里那个,一种是风花雪月的调剂。只不过后者已生疏多年了。华菁菁哪种都不是,所以,他懒得跟她纠缠。
    “庭于希!”华菁菁忍到极限,“本小姐请你,你敢不去?”
    吴祚侬暗里扯他衣袖:“我跟你讲,她来头大着,你别惹事!”
    庭于希想了想,这是司令部,不好发作。就缓下口气:“好吧,我跟你去。”
    华菁菁转怒为笑:“这才对!”
    “可是,吃饭没什么意思,金门你没来过吧?好玩的地方很多。“
    “好啊。我听你的!”
    她蹦蹦跳跳跟着他出去。万永诚擦汗叹口气:“华当雄这老妖怪,怎么生这么个小妖女。”
    华菁菁快乐的问:“去哪儿啊?”
    “你看前面。”庭于希指着不远一处古朴的小舍。
    她踮起脚张望,看不清:“什么啊?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你没见过的。可是有一样,轻易不让外人进,这是后门,也有人守着。”
    华菁菁看看,果然像是后门,没挂牌子,却有人看着。不由压低了声:“恩恩,我看见了。”
    “这样,我先过去,把那两个人支开,你看见他们走了,马上冲进去。”
    “这……”
    “机会难得,你看准了!”庭于希说着就走过去。
    华菁菁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激动的绞着手指。
    庭于希过去,和那两人说些什么,掏出钱,指了指墙角的杂物,像是让他们搬走。那两人掂了掂钱,就朝墙角走去。
    华菁菁好紧张,一咬牙,就冲了过去,身后是那两个人惊恐的喊声。她兴奋的掀开帘子一头扑进去,屋里一片惨叫。继而是华菁菁的尖叫声,她捂着脸在门口跺脚:“庭于希!你,你——”
    屋里跟出几个男人,仓皇的往腰间围浴巾:“抓她!抓她!这个女流氓!”
    华菁菁又羞又急。捂着脸跑开了。
    庭于希忍着笑,拐过街,朝另一个方向走。经过干果店,买了两斤玫瑰杨梅,一身轻松的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