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发话了，我们却没有一个人动作，黑眼镜和胖子也各自举枪对着张小白，正如张小白手下那四个人正拿枪对着我们。
只有势均力敌，才会有谈判的可能，如果我们在四个人的枪口下坐下来，不用想都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傻子都知道在敌人面前不能放下枪。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僵持，张小白的神色很自如，但他身边那四个人都板着一张扑克脸，似乎随时要开枪的样子，胖子和瞎子也不含糊的瞄准回去。
“我看你还是先把枪放下。”我说道，“四把枪指着我们，我们是肯定不会坐下的。”
张小白微微挑了挑眉：“我如果把枪放下，岂不是陷自己于劣势？”
“不如这样，一二三，一起放下武器，我看你也有话要说，何必一见面就直接拼命。”我说道。
“我比你多两把枪，为什么要听你的？”张小白含笑看着我。
“枪这东西不以数量论成败，在你身上打四个洞你会死，打两个洞你一样也活不了。”我说道，“何况，如果你们开枪，我们也会开枪，咱们肯定会同归于尽，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结局。”
张小白微微眯起眼睛。
“我知道你想弄死我们，我们也想弄死你，但是正因为这样，才不会冒同归于尽的险。”我说道，“这跟道义无关，只是风险最小化而已。你觉得怎样？”
张小白轻轻勾了一下嘴角：“别激动，其实我对你们也没有那么大的恶意，这个阵仗，也只不过是为了避免意外而已。”
他冲着自己的人稍微摆了一下手，凝视着我：“小三爷，说到做到啊。”
“放心。”我说道。
我们两个一起数了三个数，之后两边都没有放下枪，互相又僵持了几秒钟，才像镜像一样把枪各自放下，张小白那边五个人，我这边五个人，我们十个就这样赤手空拳的相对着，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紧张气息。
“坐吧。”张小白伸了个懒腰，探手过来拉开我们这边的椅子，“怎么，枪都放下了，还疑神疑鬼的吗？”
我和闷油瓶对视了一眼，一齐走上前坐下来，小花他们也相继入座，张小白拍了拍手，他的手下人竟然从仓库的柜子里拿出几盒点心放在桌上，还有一点茶水。
“虽然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但不管怎么说，几十年来我们兄弟两个第一次见面，应当干一杯。”张小白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闷油瓶微微举了下杯，“请。”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张小白说的“兄弟”是闷油瓶，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开场，闷油瓶则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举杯的意思。
张小白的动作保持了十几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自己喝掉了那杯茶。
“你把我们拉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请我们喝茶的吧。”胖子说道。
“当然不是。”张小白淡淡道，“我把张起灵拉到这里来，是为了告诉他一些事情，当然了，我也做好了杀他的准备。”
他的语气很冷静，很难说这个人是在虚张声势还是说实话，但不管怎样，我们的应对方法都是一样的。
其实我们也有些好奇，张小白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这样恨小哥，即使小哥自己不说，我觉得他应该同样也是好奇的，虽然对张家的记忆已经差不多没有了，更不记得同伴或是敌人的样子，但如果能有关于自己家族的线索，他肯定还是不会放过。
“你说吧。”闷油瓶淡淡道。
张小白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转回了闷油瓶：“关于张家，你还记得什么？”
闷油瓶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记得吗？”张小白冷笑了一下，“失魂症吗？”
闷油瓶没有回答他，但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默认。
“失魂症是棋盘张这一族的遗传疾病。”我插嘴道，“麒麟血和失魂症，难道不正是你们判定血统最纯正的族人的规则吗？小哥这两者都具备，为什么你会说他是冒牌的张起灵？”
“如果脸可以伪造，为什么病不可以？”张小白说道，“这件事情，说到底跟他的关系也不大，而是再上一代张家人的计划。”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计划？”我问道。
“这跟你无关。”张小白说道，“总而言之，张起灵并不是真正的张家族长，这件事情张家有很多版本的传说，你为他去过那么多地方，应该也会稍微有所耳闻。”
所以说，张小白因为小哥不是真正的族长继承人却坐在了族长的位子上，感到义愤填膺，因此要来“替天行道”，帮助张家除掉这个假的“张起灵”？
反正我是不信的，不管张小白把这件事情说的多么大义凛然，我都不会相信的，更不要说血统这种事情，到头来两边各执一词，谁也说不清楚，我如果放着小哥不信去信他，那可是真的傻了。
“不过，虽然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张起灵，也不是非要杀他不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不是他选择的，我们同样是张家的族人，现在张家人丁稀少，手足相残想必也是先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你们两个又互相有情有意，坦白说，我也不愿意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情。”张小白又补充道。
“你想要什么？”闷油瓶直接问道。
张小白稍微笑了一下：“我想你既然已经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愿意干扰你们，不如这样，你把张起灵的位子传给我，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们之间的事情，咱们就算两清了，怎么样？”
张小白想要的是张家的族长之位吗？我有点惊讶，这已经只是一个虚位了，值得他这么兴师动众的费心思吗？
这种感觉就好像我的大学同学忽然义正言辞的跑到我面前，扯着我的领子：“吴邪，快点承认我是你大学期间的班长，不然我就打死你。”
那我承认一下就好了啊，又不会掉块肉。
只会觉得这个大学同学是神经病而已。
然而下一秒我就无比错愕的听到了闷油瓶的回答。
“不行。”闷油瓶毫不犹豫的说道。
【一九零】
说实话，我觉得张起灵可不是什么好身份。
小哥因为这个身份，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出生入死，还在青铜门里独自一人呆了十年，张小白倒是吃香喝辣的，怎么说他也不该想要这么一个身份。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张家现在又不是什么大家族了。
所以在小哥斩钉截铁的说出不行的时候，我心里非常惊讶。
不要说我，张小白自己大概都没想到闷油瓶会拒绝他的提议，他微微眯起眼睛：“吴邪在你心里的位置，甚至比不上一个族长的虚位吗？”
闷油瓶看着他，很平静的说道：“我一点也不相信你。”
“这件事上我不会骗你，我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这个。”张小白说道，“只要你愿意把张起灵的位子给我，我绝对再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还是说，你想要我做什么保证？什么保证都可以，我可以立刻离开长沙，再也不回来。”
“我不会把张家交给我不相信的人。”闷油瓶淡淡道。
对于闷油瓶来说，“张家”未必有多重要，但也绝对不会不重要。他身上一直背负着这个家族的责任，也不可能把这个责任简单的交给别人。
我是非常不喜欢张小白拿我来当筹码刺激小哥的，虽然他经常用这一招，而这一次小哥没理他，不知道怎么我还有点高兴。
张小白似乎也没想到闷油瓶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眯起了眼睛，冷笑了一声：“说到底，你关心的还是张家的宝藏吧。”
张家的……宝藏？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吗？
我和胖子惊讶的对视了一眼，闷油瓶依然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知道这件事，还是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该去关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闷油瓶说道。
张小白又冷笑了一下：“你本来就不是张家的真正族长，你以为这件事情也是我编出来骗你的吗？只是我本来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兴趣，才没有去拆穿你而已。”
“宝藏的事情，你从哪里知道？”闷油瓶问道。
“我曾经也很奇怪，为什么那些人会无论如何都要选出一个受自己掌控的张起灵来，所以我就去研究了很多东西。”张小白说道，“然后，我才知道了这件事情，只传给族长的麒麟玉牌……其实是打开宝藏的钥匙，难怪族长一定要是自己人，这可不仅仅是管理一个家族那么简单。”
麒麟玉牌？
我们确实有一块麒麟玉牌，可那东西是我们从青铜门后拿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变成了宝藏的钥匙？
我稍微一琢磨，就大概明白过来，也许张家以前确实有传说中的“宝藏”，而宝藏的关键就是麒麟玉牌，随着那枚麒麟玉牌被带入青铜门，宝藏的事情应该也就被掩藏了起来。青铜门的事情是非常机密的，即使张家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张小白并不算嫡系，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细节，也不会知道不管是张家的“宝藏”，还是作为宝藏钥匙只传给族长的麒麟玉牌，都已经失传了。
如果不是麒麟玉牌机缘巧合回到了我们手里，我们甚至都不明白张小白在说些什么，不过张小白这样说了，他的企图倒是也就很明显了。
张家这样一个大家族，如果真的有只能由族长取得的宝藏，那肯定是非常珍贵的，不管是什么东西，经过了这些年的尘封，价格只会一涨再涨，联想现在文物市场上好一点的明器的价格，张小白付出这么大代价来换那块玉牌，确实是值得的。
“你做这些，为的只是宝藏吗？”闷油瓶又问道。
“什么叫‘只是’？”张小白“咯咯”笑了起来，“你不喜欢钱吗？你如果不喜欢的话，就把钥匙给我啊，我去替你拿到那些东西，你看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很值钱？”闷油瓶问道。
张小白的神色一凛，嗄声道：“你……什么意思？那宝藏你莫非已经找到了？是什么？”
闷油瓶摇了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宝藏。”
“不可能。”张小白大声说道，“你是张家的族长，你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我不相信！”
“就连麒麟玉牌，都不是前任族长传给我的。”闷油瓶淡淡说道，“宝藏的事情，也没有人跟我说起过。”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你就把那块玉牌给我吧。”张小白看着闷油瓶，带着几分哀求的神情，“你不相信它是真的，可我相信，你不需要那笔钱，可我需要，其实我本来也不想要张起灵的位子的，什么都给你，你把那块玉牌给我，好不好？”
闷油瓶摇了摇头。
“为什么？”张小白崩溃般大喊道，“我花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浪费了那么多心思培养我的棋子，我只想要你不需要的东西，张家已经不存在了，你把这块玉牌给我都不行吗？”
“不管张家是什么样子，我都是张起灵。”闷油瓶淡淡道，“我不会把张家的东西交给你这样贪婪的人。”
即使张家已经没落，对闷油瓶来说，他依然肩负着身为族长的责任。
他的反应让我有些意外，但不知道为什么，相比把玉牌交给张小白，闷油瓶这样的决定甚至让我有些感动。
只是张小白肯定不会这么想了。
“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去死吧。”张小白恶狠狠的说道。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六把枪几乎是同时举了起来，可这一次我们都有所准备，闷油瓶在张小白的人有动作的同时已经闪到了两个人中间，出手直接就要去抢他们手中的枪，张小白的人也不含糊，直接加入战局，场面瞬间变得一片混乱。
厮打声夹杂着枪械走火的声音，我和胖子也加入战局，因为有六把枪的缘故，谁也不敢大意，拼了命的近身肉搏，丝毫不能放松，我的下巴被人砸了一枪托，但是我这边的枪已经在扭打中被扔到了远处，谁也没空去捡。
这样激烈的扭打中，我忽然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汽油味。
起初我以为是我鼻子里的血让我产生了错觉，可接着我就意识到，不是那样子的，我大喊了一声：“住手！”，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全都停了下来，虽然有枪的依旧拿枪指着对手，可是看神色，却一个个都很凝重。
他们都闻到了这股味道。
“你们不可能提前设下埋伏的。”张小白低声道，“所以……这是他妈的什么情况？”
不是张小白安排的吗？
我的心里一紧，往后退了一步，闷油瓶伸手扶住我的肩膀。
“你们，继续打下去啊。”夹层的地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声音很熟悉，可因为这间仓库的回音，又显得有些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