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屠苏则干脆丧气一般地瘫在了位子上。
不管那个时候是自己眼瞎了还是什么,现在痛痛快快地喝个烂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于是等伙计抱了几坛子酒上来的时候,屠苏直接就揭开封泥喝了起来。
辛辣的酒倒入口中,灼烧着喉咙,一路流下去。
被呛了个狠的,还是继续抱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口。
正想把坛子直接摔地上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碎瓦之声。
接着那边传来一声:“小二,拿酒来。”
这声音,是……
等伙计端着酒送到隔壁去的时候,屠苏直接在半路把酒截了,端到那间房间里面去。
那里面就一个人,还一半靠着桌子,一半坐地。
屠苏凑过去一看,见那熟悉的样子,不由得喊出声来:“千觞大哥。”
风广陌抬起眼睛,迷糊着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再细看下才回应着喊他:“恩公?”一张口就是满嘴的酒气。他晃了晃脑袋,突然又笑了起来。
“不,我不应该,嗝,叫你恩公,尹千觞才……才那样叫,我不是他。”
“千觞大哥,你不是酒量很好吗?”屠苏扶着他肩头让他不至于倒下,问他。
“可我想醉,醉死算了。”千觞又勉强睁大眼睛去看屠苏,突然又像是清明了很多一样,对他说:“我真是醉了,恩公不是死了吗?我居然,嗝,认错了。”
屠苏看他这模样,想着要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而千觞则像是干脆没骨头一样,瘫在他身上。
千觞身量高大,扶起来也实在费力气,屠苏好不容易把他扶到一边的椅子上,他躺下去之后便瘫坐着,还扯过屠苏醉醺醺地说了一句:“我是风广陌,我是风广陌。”
屠苏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好。
风广陌却又说:“小二,你长得那么像我那恩公,不如……就做我妹夫吧。嗝。我妹妹很漂亮,很乖巧的,你一点……呃,会喜欢的。她也会喜欢你的。”
说完这一句他便像是睡着了一样,然而那嘴唇却还嗫嚅着,说着什么。
屠苏本来没准备把他酒中呓语当回事,却听到他闷声喊了一句:“少恭……”
屠苏瞬间就被勾起了之前的回忆。
然后,他就像那寒风中凋零的枯叶一样,分外凄凉,身边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窘迫感。
屠苏的脸比面无表情还要僵硬,目测可以直接跟鸡蛋相碰打鸡蛋了。
又是少恭!又来一个。
屠苏已经快哭了。
☆、第四十三章蓬莱祸端
近日来陵越的行为愈渐不加掩饰,帮他洗衣做饭,打扫庭院,连自己弹琴的时候也要凑到一边眼巴巴地看着。
少恭只作不知,由他眼神如火也自是不动如山。
然后少恭没怒,悭臾怒了,招呼着陵越就说要去后山比试比试。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单方面的凌虐。
不过悭臾作为一个神,欺负一个凡人居然也欺负得来,也不知道他那张老脸要往哪里搁去。
那两人走了,少恭得了空闲,闲来无事,便干脆来这集市上转转。
他现在生活平静如水,除了依然不知巽芳下落之外,简直就是惬意非常。偶尔还有天墉城大弟子为自己打杂,有上古应龙给自己逗趣,闲暇之余弹琴奏乐,也算自在和乐。
他走进一家客栈,刚跟小二吩咐好要买的吃食,便听见一道声音在自己耳边直接响起。
“阁下请到这边来。”
少恭扭过头去,见那大堂角落的一个桌子边上,坐着一个人,黑色纱笠戴在头上,厚重黑纱将他面容完全地掩盖住。
不,应该说是她。
那是一个女人,自那一袭黑衣包裹着的曲线便可得知。
少恭依言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阁下是何人?”少恭凝眉道。
“太子长琴。”
少恭袖中的手骤然握紧。
这个名字,能喊出来的人着实不多。而其中,却绝对不会有这个人。这个人他不认识,少恭可以十分笃定地说。
但面前这个人则完全不顾他直接得快要射穿黑纱的眼神,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喝完之后,那女子放下杯子,自袖口露出来的手,白皙细腻,却显得缺了几分血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女子再度开口,下一刻两人便直接自那客栈中消失不见。
少恭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便同那女子一样,到了一个无人长巷之中。
青石板路上长着片片青苔,两边屋瓦老旧,古朴,昏暗,湿冷。
“你为何知晓在下身份?你究竟是何人?”少恭的眼睛里,已经孕育着一片厚重乌云。面前这人给他一种不可捉摸的感觉。
女子冲他道:“这不重要,我此次前来,是想同你,说起一事。与巽芳公主有关。”
少恭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之色。
“巽芳?”
“没错。”女子点头,又说,“你可知,为何你与巽芳幸福美满,却有天灾降临,夺你所爱?”
少恭疑惑道:“莫非是因我而起?”
“不。那与你无关。”女子的声音明显低沉了许多。“陆上之人,年过半百便垂垂老矣,若可长命百岁,便当做是天赐之德,若要再往上,却没有了。除非,修仙问道,练成仙身,方可脱离这人世寿命的束缚。”女子话音一转,问他:“那你可曾想过,为何蓬莱人的寿数,会长达几百年?”
见少恭摇头,女子说:“万物枯荣,生死由命,寿数过长,是祸非福。”
“在下一直以为,那是蓬莱灵力充裕所致。”
“可蓬莱人,即使不修仙,也能享受漫长寿元。你可曾听过,凡逆天者,必为妖孽。”
妖孽。
少恭的手掌被他的指甲掐出深深的痕迹。
“那一场天灾,是惩罚,对蓬莱全族的惩罚。”
“若巽芳知晓,定是不会让你再度沉沦的,欧阳公子,好自为之。”女子留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开。脚步飘忽,长裙下竟像是没有脚一样,更未曾有丁点脚步声。
“等等,巽芳在哪里?”
“天河里,忘川畔。”
她那语气,倒无比认真,不似作伪。
少恭再看去时,面前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有零碎的雨落了下来。
拍打在屋檐上,敲打出沉闷的声响。
渐渐地便大了。
少恭站在原处,恍然未觉,又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所以,那所谓的天灾,是天之命么?
他突然感觉到疲惫。
追求了这么久,他费尽心思地想重建蓬莱,想让那些记忆里的人重现,却终究是毫无所得。
天河里,忘川畔?
天河是死后幽冥汇聚之地,忘川是亡魂死后必经之路,她这句话,是说巽芳已经……
那你留在衡山石壁上的字又是为了什么呢?
巽芳。
不知不觉中全身都已经湿透,头顶倾斜的雨水却突然一滞。
少恭回过头去,便看见陵越撑着把伞,一脸担忧与沉重。
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那是自己久久以来渴慕却不得的温暖。
“回去吧!”陵越用伞将他全身掩住,对他说。
少恭凝视着他的双眸,那眸子中刻骨的关怀仿佛能直入胸膛之中。
他听见自己说。
“好。”
☆、第四十四章真情流露
耳边是喧嚣的雨声,一大片一大片地砸下来,落在屋顶上,发出轰隆的声响。
像要把世界淹没一样地声势骇人。
少恭搬了坐在门口,发际不停地往下滴水,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
陵越再他旁边屈膝蹲下,对他说:“把湿衣服换下吧。”
少恭安静却执拗地摇了摇头。
陵越无奈低叹一声,接着起身走开,不一会儿端了碗姜汤过来,递到他手边。
少恭沉默着接过。
陵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缄默,却有种莫名的和谐。
“她很美。”少恭的语气中带着追忆的感觉,“进退得体,礼数周到,心地善良,大度宽容……”
陵越只是静静地倾听着。因为他知道少恭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倾听者。
“我爱她。”
这句话里,三分执着,七分爱意。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跟她携手白头,而不是这样,被迫分离。”
他端起碗喝下一口碗中汤。
雨渐渐大了,天地都被暴雨冲刷,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雨幕之中。
少恭转过头去,看向陵越,眼瞳漆黑如墨,像是没有聚焦一样,深邃得落寞。
“她那么温柔善良,为什么上天要惩罚她,惩罚她的族人?若我算是罪有应得,那她算什么呢?”
陵越的心绞痛起来,因为少恭眼中的凄惶无措。
“天命无常,罚我千载孤独,为何连一世安闲都不予我?”湿发贴在他颊边,让脸庞显得更加瘦削,甚至有丁点,脆弱。
那是被打击到极点才会有的,掩藏在那骄傲外壳之下的丁点脆弱。
陵越看着他,连睫毛都沾着水雾的眼睛,却仿佛能够吸走他的灵魂。
疼惜,爱。
陵越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自拔了。
这个男人,已经深入到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所以,他痛,自己也痛。
陵越凑过身去,将身量跟自己相差不大的少恭拥紧,凑到他耳边,用出这辈子他从未用过的无比认真的话,说:“有我陪着你。”
少恭骤然觉得,这身旁的喧嚣瞬间都停了,只剩下这一句话,直戳到自己心里。
冰冷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裂开了一丝缝隙。
而环绕着自己的,是他渴慕的信任,与温暖。
不似女子,陵越的骨架同自己一样宽大,被那双手抱紧的时候,像是依靠着一座永不消亡的山。厚重如斯,强大如斯。
被抱了许久。这是两人之间难得的暖意时分。
陵越双手搂着他,力度恰好地表示了自己的存在,又不让他感觉到难受。
胸腔内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是激动,也是忐忑。
他知道,这样一番行为之后,自己算是把自己的一颗心完整地,不加掩饰地暴露在他面前。
只要他一句话,就足以让自己,灰飞烟灭。
不是没有想过后果,然而,那双黑眸里的眼神太无助,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地吻上那眼睛,而不是仅仅抱着他。
最后,陵越终于等来了审判。
少恭推开了他。
不是很重的力道,也并没有生气的意味。
“我先去沐浴了。”
如果真的厌恶的话,他应该会直接把自己扔出去的吧。这样的回答,算是,什么?
少恭面无表情地起身,所有他认为不该有的表情全部被隐藏起来,接着他便转身走进了门。
陵越看着他有些许仓促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没关系,继续努力。那双星目中,露出坚定的光芒。
房间里,屏风之后。
少恭坐在浴桶之中,眼神里渗透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水中一条虚影游过,接着一只小型的龙首冒出了水面。
“你们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少恭的声音波澜不惊。
悭臾回答:“不久,吾只见那女子离开背影。”
“能窥探身份么?”
悭臾摇头:“未可知,却不像凡人,也不是仙。”
“带着森寒之气,就如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