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对我粗声讲话,这少年却依照不拿正眼望我一眼。
让我措手不及的是第一周便有一个突袭性的综合性小测试,这几日心里装着事情,上课难免就不专心,在思想有多远跑神就多远的情况下,难免就考砸了。
负责综术法义讲解的老导师和蔼地拍着我的肩膀问:“孔鲤你怎么回事,全班就你考了11分。”我无地自容地问:“老师,可以让我重新考一次么?”老导师说:“这一次是一个摸底式的小测试,成绩不记档,只为检查每个同学平常听课的成效。第一次测试我也没有为难你们,里面的教义,我每节课唠叨不下十次……很遗憾,我已经把测试的试题寄给你的父亲,并擅越地留言让他有时间能过来一次。”
尊贵的大龙王殿下,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过来学校与一个修练级别至今还徘徊在六级初段的导师进行交流,而让他如此丢脸的人,居然是我。
隔日他便来了。下课后我垂头丧气走向跟他约好的地点。原本就有些不舒服,半路上给风一吹,眼泪鼻涕全下来了……只得停下来摸出纸巾擦,周围路过的人都拿异常的眼光看着我。
擦到一半,就听到奈落的声音问:“……怎么了?不舒服吗?”接着一只手探向额头,我的视线根本不敢望向他的胸口以上,抽着鼻子含糊应了一声。旁边的拜尔德噗哧笑了一声,说道:“少爷,你……”余下的话似乎是给奈落制止了。我匆忙看了一眼,奈落面上表情淡淡,紫眸里却似乎有抹笑意。
这丝笑意,让我异常敏感。
直走开七八步远,控制不住心中异样的感觉,我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无语地发现我方才站着的地方后面是学院的公告栏,公告栏里贴着“作弊处罚通知”。
彦明因为测试这件事情,当晚就杀到官邸,脸红脖子粗地说要给我补习。我刚吃了医生开的药,迷迷糊糊给他用力摇醒,只得雾着眼睛说彦明我感冒了,能不能等好了再学习,彦明痛心疾首地说,那都是常识化的测试啊你怎么能让父亲如此丢脸,我恼羞成怒,正在狠狠把他甩开,就听端着水杯进来的奈落命令道:“彦明,松开手,让你弟弟休息。”
这是我第一次性听到奈落沉下声音对彦明说话。
他给我喂水的时候我终于寻到剖白的机会,嚅嗫着给他道歉。奈落说:“……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说完给我掖被子,我躺着眼睛不眨地望着他,忍不住再三唠叨道:父亲,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奈落脸上现出微笑,搭着我的手臂的手紧了紧,我正要闭眼睡觉,他忽然俯下头,在我颊边印下一吻,若有若无的气息扫过我的唇瓣。
我脑子一乱,怯懦地紧紧闭上双眼。
生病刚好让我有个由头可以不去上课,第三日虞南过来看我,送了一束花。在房间里看到奈落给我组装的那只机子,啧啧称奇了好久,临走时留下一个用户号,让我有空就得跟他联系。
晚上,奈落并没有回来。
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了奈落一回来就过来陪我,然后就着那几简单枯燥的讲义一条条给我讲,直讲到一小壶水喝完,再一起去外面散步,或吃点东西,然后洗刷,互道晚安。
我第三次往外瞧的时候,拜尔德对我说:“少爷,殿下参加一个宴会去了,晚些才回来,你先自行休息吧。”我紧接着问:“要多晚才回?”拜尔德为难地说,这个说不准。
我回到房间,想看书根本看不下去,也不知道今晚奈落的女伴是谁?是不是还是那个讨厌的黛恩蒂?他们舞会结束后,是不是还在一起?百无聊奈开了机子,不一会儿虞南就嘣哒地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某某游戏开新服正在组队找人要不要一起来玩?
我说,好啊。
机子与大脑意识相联,我点开进入里面,组队刚开始。只是要求有点奇怪,要报名的人先玩一个真心话接龙游戏,我虽然觉得这事情有点幼稚,可是正无聊着也可有可无地参加了。
问题大都是围绕着玩家的玩龄、操作熟练度、怎么分享成果等。可是玩到第390楼即将封楼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冒失鬼留言道:楼下的,有喜欢的人吗?
楼下的人,自然是我。
我停了一瞬,回道:没有。
贴子顶楼像象小定时炸弹一样的测谎器“哔——”的一声,响了。
023 傻子
窗口一闪,组队发起人把我踢了出来。
半夜给若有若无的响声吵醒,四周一片黑,左边一点莹蓝,传来机子嘀嘀运转的声音。
扭灯,时间正指三点。
麒光霸住我的一角被子正睡得大好,兴许是给灯光刺激到,哼哼着一头钻入锦堆里。我一边捂着头,一边揭开了机子的屏幕,昨晚灌了口酒趴在床上居然就这么睡了,匆忙间忘了关机。
里面弹出消息,都是虞南的:
小鲤,你看上谁了?
回答我……
下面还有好几条信息,还来不及细看,外面传来细细说话的声音。我心跳快了一下,跳下床走出房间。
拜尔德端着一杯牛奶正往奈落房间里走,看到我很是诧异,我问道:“父亲回来了?”拜尔德说:“是的,殿下喝多了两杯,我拿牛奶过去给他醒醒酒。”我说:“我拿进去吧。”
奈落正按着额角坐在沙发里,一脸疲惫。听到开门的声音,头连动一下都没有,说,放着吧。我有些局促,开口叫了一声,他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眼神好像能把人看个对穿,接着又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果然我又出现幻觉了么?”
我只得再次叫道:“父亲。”然后走过去把杯子递了过去。没想到他伸出手抓的不是杯子,而是我的手腕,一个摇晃就把小半牛奶溅在他的长裤上,他立即松开了手。
好得牛奶并不是很热。
我手忙脚乱找来纸巾给他擦拭,他摇手说不用,脸上已恢复正常的神色。拍着身边的位子让我坐下。
“是我吵醒你了么?”
我摇头,一坐下近距离闻到他身上一股女人脂粉的味道,我复又站了起来,说:“我给你放水,这样一定不舒服。”奈落说:“不用……你先去休息。让拜尔德来就好。刚刚真是对不起,我有点喝多了。”
我没吭声,固执地走往洗漱室,往浴缸里放水。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喜欢他,一定会给嫌弃的吧?
我有点恍惚,浴缸的水哗啦溢出槽外的时候,我才惊醒去扭紧开关,一转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奈落竟然无声无息来到背后,与我相隔不到三步的距离,一只手紧紧攥在梳理台边缘,捏得骨节泛白。
我转身得太突然,他面上的表情没来得及收回,带着压抑与扭曲,陌生得令人害怕。我吓得差点滑倒,他伸手扶了扶我,很快松开,声音平静得没一丝波澜:
“阿鲤,你真的应该回去休息了。”
我垂头绞着手指说:“……好。我给你铺好床就走。”
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磨磨蹭蹭、纠缠不清,可是实在控制不了自己。
我把白色的床单掸开的时候,碰到一本书,想必是奈落经常看的,所以随手放在床中。我好奇拿起来一看,扉页上写着“亲子关系全面技巧”,一打开,里面还用笔作了勾选,什么孩子不听话怎么办、亲子关系的急救箱等等。
我想笑,却笑不出。
奈落他确实是在用心做一个好父亲,用心到,让人觉得对他有别的想法都是一种亵渎。
我把脸埋入被堆,鼻尖满满闻到的都是他的味道,突然心酸得想流泪。
如果有一天能抱着他在这里睡一晚,哪怕从此后只能暗恋他一辈子,我也愿意。
隔天,我故意错开和奈落早餐的时间,临走的时候,他叫住我,问昨天晚上吞吞吐吐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跟他说,我说没有。他的眼睛眯了眯,我下意识便垂下头;后面,他又伸过手想扶我上车,我一错身便避开了。
无论如何,我们是父子关系,藏着连说出来也不可以的感情,就是一个简单的碰触都会令我痛苦不堪。
可是奈落并不明白,看着抓空的手,有一瞬怔愣,我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把昨晚想了一晚的话说出口:“父亲,这样来来去去很不方便,我想住校,好专心学习。”
奈落的面色有些发沉,一口否决。
勉强打起精神听了一上午的课,中午吃完饭,彦明就迫不及待抓起课本要给我补习,昨晚整晚没睡好,我精神很差,做了三道题,二道答错,一道回答不上来。彦明简直气急败坏了,一直守在旁边面无表情的靡音嗤叫了一声说:“笨蛋!”
彦明生气说:“别这么说我弟弟!”靡音冷冷道:“你就准备把自己修练的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彦明一窒,叹息了一口。语气发软地说:“你是他的导师,平时多带带他好么?”
靡音哼了一声,眼皮连掀一下都没有,似乎看我一眼也是多余。
他的样子令我很不舒服,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故意狠狠顶了他一下,他不注意一个趔趄,我回头冷笑一声,说:“邪了门了,大平地好好的一个人也站不稳!”靡音气得脸色发白,恶狠狠地瞪着我。
放学。我早提前托拜尔德跟奈落说今天我会和同学玩得晚一点,不用过来接我了,可是他仍是在平常接我的那个时间来到了学校。
我远远地就看到了他,可是没有过去,而是闪身躲到一颗冬青树后,扒开枝树,远远地窥视着他。
奈落坐在林荫道上的横椅上,微垂着头像在思考什么。来往的人不敢上前打搅他,只是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会屈身行一个礼。
不一会儿,拜尔德过来,对奈落说什么,奈落听着缓缓抬起头,眉尖轻轻拢了起来。我猜测拜尔德约摸是去找我了,可是没找着。
我紧紧地抓着树枝,看到奈落站了起来,略略凝了一下神,接着转了个角度,朝我藏身的地方走来。
我知道他发现我了,下意识就想逃跑,可是刚一转身,就和背后一个人撞在一起,手臂也给牢牢捉住。
我张口要叫,嘴巴紧接着给捣住。
少年冷冷地开口,眉心的朱砂痣红如血滴:
“想走开不给发现?”
我的嘴巴给捂住开不了口,只能点了点头,恳求地望着他,希望他能松开手。
少年扯开一个冰冷的笑容:“我可以帮你。”说完,我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时,是躺在一块草地上面。四周已经全黑了下来,我看看环境,似乎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
靡音坐在我的旁边,手里抚摸着一个东西,却是我的那把弓,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我只能从侧面看到他轻轻颤动的睫毛。
这个人一直对我不怀好感,我猜不透他今天的行为,也猜不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坐了起来,僵硬地开口:“……在动别人的东西前,不应该先征求一下主人的意见么?”
靡音没吭声,手一弹,一点寒芒落在前方草地,炸开一个浅坑,效果媲美地雷。
我吓了一跳,挥手挡住了溅来的沙。不由自主软了口气:“中午我不应该撞你的,是我错了。”他这才缓缓转过头,指着弓道:“奈落为什么会让你用这个作为兵器?”
我不愿意跟一个外人说起我和奈落之间的事情,诘问道:“很奇怪么?为什么你要问这个?”说着就起了身,估计是长久躺在地上的关系,头有点晕,然后就听到下方的靡音用一种讥讽的声音说:
“曾经有一个傻子,用这么一把弓,射下满天的流星雨,差点把自己的元神毁散。”
我一愣,想起奈落也曾示范射落了一颗星子给我看,一颗星子陨落的场景已是难忘,更何况满天的流星雨?我禁不住有点神往,说:“那一定很美。”
靡音说:“是啊,是很美……可是这么美的东西,偏偏射给一个恶魔看!”
黑暗里,靡音话里的森森寒意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噤。
024 表白
公园里布着靡音的结界,他说不会有人找到这里。靡音走后不久,我也走出了小公园。
麒光一早就饿了,吸着爪子嗯啊地厉叫,我把袋子里最后一块奶酪翻出来给它含着,它的一把小口开开合合嚼了没几下就把奶酪吞进肚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