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眼睛红了起来,她哽咽:“怎么办嘛,孩子肯定是不能要的,但是……但是我好舍不得。我……我想把它生下来。可是被我爸爸知道肯定要打死我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谈恋爱了,而且,万一……展鹏不要这孩子怎么办呢?”
    说着说着,马倩倩就哭起来了,哭了一会又吐,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徐蕙说:“先把这事跟展鹏说了吧,你们商量一下,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急要好。”
    钱周在一旁叹气:“倩倩,你家这么有钱,展鹏肯定乐意你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跟你结婚,我可真羡慕啊,你什么也不用做就孩子有了,老公也有了。其实你也不用读书啊,孩子生了让你爸给你找个关系直接进电视台不就得了。”
    马倩倩皱了皱眉,腾的站起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努力得来的,考大学也好,找到一个疼我的男人也好,跟我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因为你家里穷就仇视所有有钱人,你这什么扭曲的心态啊!”
    钱周拉下脸,冷声说:“马倩倩,你仗着家里有钱就无法无天了?被男人搞大肚子怂了就把气忘我身上撒,我说什么了?我不过就是羡慕你两句!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我家里穷怎么了?我成绩比你好,拿的奖学金奖章比你多,有种我们毕业凭真本事,比比谁的工作好!”
    “对,我看不起你,我家里有钱我无法无天,那我还跟你比什么啊?我大学毕不了业就能找个比你好千倍万倍的工作,你他妈服是不服?”
    钱周被气得脸色发白,摔了门就走,徐蕙赶紧追了出去。
    马倩倩也好不到哪儿去,眼睛又泛红了,“什么人啊,我哪里得罪她了嘛!心里不平衡就到我这儿撒野,有本事下辈子找个有钱人家投胎啊,家里有钱是我的错嘛?”
    沈暮终于知道孕妇的脾气不可捉摸了,她说到口干舌燥才将马倩倩的情绪稳定下来。
    -
    沈暮不知道马倩倩回去以后是怎么跟展鹏以及他父亲商讨这件事情的,只是在一个礼拜以后,她收到了马倩倩和展鹏的结婚请柬。
    她问马倩倩:“你真打算生孩子在家相夫教子了?”
    马倩倩叹气:“怎么可能,我哪能在家呆着住啊。我办了休学,先把孩子生下来,反正差一年我就毕业了,到时候生完孩子再出去实习一下,毕业证也就能混到手了,然后继续工作呗。哎,我的未来规划怎么忽然就多了个孩子呢?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沈暮,我就要当妈妈了啊!”
    沈暮也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你们什么时候领结婚证啊?我想瞧瞧。”
    马倩倩说:“早领过了。跟你说,我那天一跟展鹏说这事儿,他就激动的不行,马上就拉我去民政局了,我那时候脑袋也不怎么好使,被他一哄一骗的就晕晕乎乎跟他领证了。回来我爸一看,我这孩子也有了,结婚证也领了,生米都煮成稀饭了,不答应也变成啊。嘿嘿,反正在我家鹏鹏的保护下,我一点儿委屈也没受。”
    沈暮听她这么说,羡慕的不得了,真觉得一辈子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相夫教子事件很幸福的事情。
    马倩倩神气起来:“你跟林冬绪也生一个呗。要不你偷偷把避孕套扎一个洞,做的时候你最好再主动一点,多来几个回合,最后搞出人命来,你就能像我这样啦。”
    沈暮哭笑不得:“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啊。”
    婚礼举行在四月底,天气已经非常暖和了,马倩倩的肚子还不明显,穿了件纯白色的露肩婚纱,站在酒店门口迎接客人,那叫一个温婉动人。沈暮看了不禁笑起来,这样正正经经的马倩倩她可是第一次见。
    林冬绪作为伴郎比较无奈,本来马倩倩想让沈暮做伴娘的,结果被林冬绪一口拒绝。沈暮其实很想穿婚纱,当个伴娘至少能穿件类似婚纱的礼服吧,她眼巴巴的望着林冬绪,可他一脸不赞成,还说:“伴娘要喝酒的,你会么?”
    “会啊,谁说我不会,我酒量好着呢,杀遍b大女生无敌手!不信我现在喝几瓶给你看看?”
    “你敢。”
    软硬兼施都没能做成伴娘,马倩倩又不高兴了,于是她给展鹏下发指令:“把林冬绪搞来当伴郎,累死丫的!”
    于是乎,就出现了眼前这个忙的前后乱窜的伴郎。
    林冬绪把沈暮拉到一边,亲了亲她的唇角,说:“找个地方坐着,别乱跑知不知道?我一会儿就来。”
    沈暮点点头,笑道:“你今天真帅。”
    沈暮按照宾客名单入席,没想到席中唯一坐着的居然是林远城。
    林远城一愣,然后笑了笑:“沈暮,好久不见啊。”
    确实许久没见,沈暮对他点了点头,淡淡笑了一下,就没再理他了。后来觉得又不太好,那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矫情就显得太小气,她主动跟他搭话:“在外面住的还习惯吗?”
    林远城挺意外沈暮会理他,挺高兴的说:“还可以,不用老被我爸管着。”
    “你今天好像要毕业了对不对?有什么打算么?”沈暮跟他客套的寒暄,何时他们的关系已经这样疏远了。
    林远城说:“准备开个工作室,已经在筹备了。下个礼拜五一假期我打算去云南采风,香格里拉那边,我哥估计忙的没时间陪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玩?那边风景很好的。”
    沈暮摇摇手说:“我不去,那边不太安全。我还是宅家里睡觉看书好了,要不就陪马倩倩做胎教。”
    林远城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整场婚礼走搞笑路线,先是播视频介绍新郎新娘相识相恋的过程,再是玩游戏和现场互动,最后请上双方家长,举行仪式。这一段倒是很感人,可是当马倩倩毫不在乎形象的嚎啕大哭,抱着爸爸妈妈不肯撒手的时候,底下又笑倒一片宾客。
    已婚妇女马倩倩同学和已婚妇男展鹏同志在五一假期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飞往国外度蜜月。而林冬绪在公司忙,秦征准备高考,意味着沈暮的整个假期只能呆在家里,没有人陪她出去玩。
    意外的是,林远城在出发去云南的前一天居然回别墅住了一天。一大早,沈暮在院子里碰见举着设备器材正准备出门的林远城,对他摆了摆手,连句一路顺风都没说。
    林远城把东西放到后备箱又折回来,问沈暮:“沈暮,你真不跟我去啊?”
    沈暮摇摇头。
    虽然是预料之中,林远城还是不免失望,鬼使神差的,他忽然问到:“还在生我气,不肯原谅我对不对?”
    沈暮说:“不生气,因为没必要,我已经不怪你了。”
    “可你不肯原谅我。”他的话里夹杂的淡淡的哀伤。
    沈暮沉默了,看着林远城离开背影,她在想,到底能不能真的不在乎,真的原谅他呢?因为曾经对他付出太多友情,所以不可能说原谅就原谅了。
    可是,今天的沈暮如果知道他会有那样的后来,她一定会对他说:“我原谅你了。请你一定一路顺风,请你一定把拍下的风景带回来给我瞧一瞧。”
    林远城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他把魂魄留在了那个神秘美丽的地方。
    五月七日,被送回来的除了林远城随身的摄影器材和行李,还有他本人的遗体。
    据警察说,林远城是在五月五日凌晨,从香格里拉回丽江的途中出的车祸。当时正下着倾盆大雨,公路颠簸,林远城所乘坐的大巴与反道行驶的卡车迎面相撞。谁也没看到对方,是在两辆车全力加速的时候,毫无征兆的撞上的。整辆车的幸存者只有几个人,更不要说当时坐在第一排的林远城了。警察说他当场死亡,由于两辆车的速度太快,所以他死的时候应该没有痛苦,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林安国要求确认遗体,可是警察劝说,不要看了,遗体根本不完整。
    三十九、
    林安国几乎是一夜之间老去,他的脸上一片死寂,不分昼夜的呆在林远城的房间,坐在远城很喜欢的藤椅上,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仿佛一颗败落的枯树。曾几何时,他是个睿智犀利的精明商人,而此时,他只是一个痛失儿子的可怜父亲。
    林远城的房间和他走之前没有什么两样,暗蓝色的床单、摆满cd的架子、墙上挂着他的巨幅作品——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冉冉升起的红日、他空荡荡的衣柜和书桌、以及那张独一无二的藤椅,再简单不过了,仿佛住在这儿的只是个租客、过客。
    他的大部分个人物品放在他外面买的公寓里,这些天秦玉让人把物品陆陆续续的搬回来放回他的房间。物品是回来了,可是人已经没了……
    沈暮常常有一种错觉,远城其实还在,他还没走,他只是太贪玩,没有回来而已,又或者他跟大家开了个玩笑,等他闹够了,觉得无趣了,就会自己回来了。
    这几日午夜梦回的时候,沈暮时常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林远城遭遇车祸的场景,倾盆大雨的噼啪声、急速的碰撞声、尖锐的叫声……以及血腥一片的场面。警察说……说他的遗体不完整……不完整啊!为什么不让他帅帅气气的离开呢?
    她惊醒,静谧的房间里她的耳边依然回荡着林远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可你不肯原谅我……
    冷汗直冒,她坐起来抱住膝盖,只觉得心里、眼睛里、鼻子里全是酸涩,可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都落不下来,这种想哭哭不出的感觉折磨的她快要崩溃。
    他走的太突然,遗憾也太多。她忽然感悟,人生在世,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呢?她怎么就不肯原谅他呢?在他走之前对他笑一笑,说一句话好话,哪怕只是一句“我原谅你”也好啊!
    沈暮从床上起来,套了件衣服往楼下走,她来到林远城的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黑漆漆的屋子里似乎残留着林远城的气息,床边的藤椅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沈暮一愣,轻声叫了声:“林叔叔。”
    林安国闻若未闻,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残旧的雕像。
    沈暮走过去,打开床头的一盏小灯。林安国双眼赤红,唇色发白,头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哪还有叱咤商场的风采。
    她轻叹:“林叔叔,回去睡吧,你不睡,妈妈也一定睡不好,她肯定在房里等着你呢。”
    林安国的眸子动了动,扯了扯干裂的唇说:“葬礼什么时候啊?”
    “……明天。”她望了望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没几个小时了,去睡一会儿吧。”
    可是林安国却说:“远城这孩子啊,其实特别乖,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他小时候的样子。他小时候我不让他干什么他绝对不敢拂逆我,还特别懂事,知道讨好我,孝顺我。自从他妈妈走了以后,他就变得很叛逆,他恨我啊……我知道他心里恨死我了……我给他留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他用得到么?从小他想做什么我都不答应,除了考上个摄影系,我没反对。我为什么不反对!我要是不答应他玩什么摄影,他就不会出去采风,不会走那么远再也不回来……我的儿子……远城啊,当我的儿子真的委屈你了啊!下辈子投胎找户普通人家,过的快乐一点……”
    几天以来沈暮终于看到林安国流泪了,他的唇颤抖着,不停的叫着远城啊远城啊,苍凉而忧伤,布满皱纹的面孔一直朝向书桌,沈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那里摆着一**远城高中时期的照片——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浅棕色的头发很柔软的搭在额前,那天的阳光似乎很不错,他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很闪亮,同他的眼睛一样,他靠在栏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勾唇坏笑。
    沈暮一直陪林安国坐到天亮,末了,林安国问:“冬绪呢?”
    她回神,说:“去调查事故了,他说想再确定一下。”
    话音一落,沈暮似乎从林安国的眼睛里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犀利。她隐隐感到不安,却又找不到头绪。
    -
    葬礼办的很低调,秦玉帮远城选的墓地风景很好,坐落于大片的草地之中,不远处就是滚滚的长江,日出日落都能观望的到。
    灵堂搭建在墓地附近,葬礼省略了遗体瞻仰这一环节,访客只是祭拜了下林远城便离开了,根本没有人招待他们,灵堂里一片死寂。
    沈暮忽然发现摆在正中的巨幅遗像竟然是昨夜林远城桌上的那一张相片,想必是林安国挑选的。
    照片被放大,足足有一个人的高度,林远城那一双痞味十足的眸子显得更加生动了,仿佛照片里的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