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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伸手所触北谛的身躯之时,断然没有想到,那具发誓永远屹立不倒的坚毅身躯,如泰山瞬间轰然崩塌,顺势朝后倒去。
    “主公!!!!!!!!”
    琉剑大惊失色,接过北谛君的身体。
    却见一口凄红的鲜血喷了出来,北谛君急火攻心,压制不住自己兵临崩溃的神经。
    终于,今日釜底抽薪,悼心失图,被这致命一击狠狠重创了。
    夜深静谧,京城宵禁,大街上无一人经过。
    一辆暗色马车飞奔呼啸,马不停蹄,没有阻碍的一路朝城门驶去。
    马车里,一位翩翩公子悠然自得。他的肩膀上,停了墨色的鹦鹉,那鹦鹉足尖挂了一只黑色布袋。
    公子解开绳子,从里面掏出闪闪发光的金色宝物——三指粗的半匹龙身,嗷嗷昂首的栩栩龙头,怒目而视,惟妙惟肖。
    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将龙头藏在怀中,又抱过肩上的鹦鹉,爱抚其背。
    他抬首的弹指须臾,眼里却是无尽的落寞。
    薄唇微启,心中所言向谁诉?
    “……原以为可以放弃一切只跟着你,到头来我也不过是个天下第三。纵然你无法成全一心一意,那就换我成全你的一心一意……
    你只有两只手,一手抓了江山,一抓了雅公子,你凭什么可以信誓旦旦说自己也要抓住我?北谛,你做不到……”
    君可知道,此一别,你我便是永生不见。
    君,从此无我,虽早就做不得九星拱月,十全老人,但也愿你事事称心如意。
    愿你的两手,终能抓住你的天下第一,天下第二。
    而我,终于可以卸下面具,做我一如既往,潇洒无羁,只识黛墨描眉毛的陶公子。
    五八 抽丝剥茧
    周柏轩早上刚从睡梦中醒来,就被仆人唤起,说是镇国公府来了宫人,镇国公请周大人速速过府一趟。
    周柏轩百思不得其解,昨日宴席一结束,永南王就回了岭南,如今怕是已经在与京城不相干的地方,十万八千里了。按理说,心头
    大患很自觉的回了封地,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了。此时叫他前去,不知道用意何为。
    不敢怠慢,出门一看,竟然是琉剑亲自在府外等候。
    且他面色严肃,精神不佳,莫非真是出了什么大事?还要琉剑特意来接?
    琉剑见了周柏轩,急忙请上马车,在他耳边低语道:“大事不妙了……昨晚府里的兵符,被人窃走了!”
    周柏轩闻此言,惊得张大嘴巴,呆呆盯着琉剑半天发不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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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他来到了镇国公府,见到的北谛君却形如枯槁地躺在床榻之上,身边围了一群人,大夫,宫人,各房的公子自不必说,连终日
    躲在杏林苑里的雅公子都起身陪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汤水伺候。
    “这是……怎么了?”周柏轩进了门,第一个撞上的就是端了碗立在门边的之幽公子。
    之幽今日脸色也大不好,见了周柏轩慌忙把头低下,只是淡淡回道:“昨日闹贼,折腾了一晚上,出了这档子大事,主公急火攻心
    吐了淤血,早先昏睡了两个时辰……刚刚才醒来。”
    “哦……”
    他不好在众人面前拿眼盯着对方看,收了眼神朝北谛君的床榻前去。
    雅公子见了周柏轩微微行礼,俯下身子在北谛君耳畔道:“主公,你请的周大人到了!”
    一面起身给周柏轩让了位置,手一挥,便叫众人退下去。
    北谛君睁开眼睛起身,点了点头,又对一边的之幽道:“……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之幽,你照顾好雅儿。”
    “是……”那人应了一声,搀扶着细弱的雅公子走出了房间,走到门口,又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周柏轩,却不想周柏轩此时也正在看
    他。
    两人四目交接,马上又是尴尬的避开。之幽迅速转了头,脸上火烧的厉害。
    待人走后,周柏轩才回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镇国公啊镇国公,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想你聪明一世,竟也糊涂一时,被你那心头好耍的可是彻底了
    ?”
    听完了北谛君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周柏轩抚掌反笑,抱着肚子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
    北谛君黑着脸皮,这一个个都不叫他省心,一个装傻子充愣头骗了自己个把月,一个幸灾乐祸的寻他丑事开心。这真是,遇人不淑
    ,交友不慎的最佳典范。看他元气大伤吐了血出来,竟然还能笑的如此开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来了。
    “你还笑!”
    周柏轩抿住嘴,反问床上虚弱之人:“不笑怎么办?……早就跟你说了,你府邸里的,都是【卧虎藏龙之辈】,你偏偏还说他不会
    武功,我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活该你被人痛宰!”
    北谛君叹了口气,也不是懊恼,只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不敢接受昨晚那一切事实。
    “……当日打完他,我确实心有怀疑,第二天特意去给他上药,查他伤口,没想到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原来的伤口被遮住了不说
    ,那虚弱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会武功的人能装出来的……”
    “可他,偏偏就是硬扛着装下来了!”
    “……后来几次试探他,故意想着说要强他,把他带上床,这个家伙也只会傻躲,拳头砸下来软绵绵,哪里是武家出生的人,一点
    抗力都没有……”
    周柏轩听了这话,也道是苦笑着摇摇头,对着北谛君哎呦一声:
    “我看……不是他太聪明,也不是主公你疏忽大意了,……想来,能让你这样放任的,也就是你心里,真的不希望他会武功,只是
    个呆呆傻傻任你想疼就疼,想揉就揉的主。你心里根本就不希望他是嫌疑犯,所以,才会明明想到了,却没有狠心追查下去……”
    “呵呵……也许……”北谛君仰头看着天花板,心事重重。
    周柏轩见他神色黯然,心里多了一份焦虑,低声问道:
    “这里没有别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上他了?是真喜欢,还是逢场作戏?……还是……不知不觉的就爱上了
    ?”
    这句话很是正中了北谛君的要害。他被周柏轩问得哑口无言。
    真心喜欢,那是无需置疑,自然不会是逢场作戏那么简单,否则,他被陶艳这样刺激,也就不会一时大意让他逃走还舍不得砍他。
    当他在地上抬头漠然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何尝不是痛彻心扉的。
    至于……是不是不知不觉就爱上了呢?
    他不敢去想,也从来不曾问过自己。扪心自问,他很惧怕这样问的结果。从来都拿江山做掩饰的北谛君,怎么会将儿女情长放到眼
    里呢?
    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可以为了江山,一一牺牲掉,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说爱?
    见北谛君陷入苦涩沉思中,周柏轩也不再逼问他结果如何,但坐在他身边道:“……如今,也只有盼你早日大好,那兵符丢了,更
    要派人加紧去淮南刺探军情,小心兵符真的落到了永南王手里……”
    “我已经叫了暗卫,每隔三日就增加一批人,前去岭南,就算是用偷用抢,也要把它给我弄回来。”
    “那……陶艳怎么办?”
    北谛君沉思片刻,终是痛苦的回道:
    “……也不知道他的行踪,自然要全国通缉。昨天永南王早一步离开京城,追也来不及了,但愿还能追的上陶艳……”
    “我说的不是这个……”
    “恩?那是哪个?”
    周柏轩干笑一声:“……我不担心你日后如何对抗永南王,我是问你,要是陶艳真的是永南王的死士,这一切只是为了你的兵符而
    来,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
    他确实没有想过,现在的环境也容不得他多想,若他真是永南王的死士……
    ……那就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忘记他吧。
    就当做,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人,镇国公府从来没有过九夫人,自己,更是从来没有喜欢上过这个人……
    一切,交给时间。
    “主公!”
    门外有人叩门,正是琉剑。
    “什么事?”
    “刚刚轻舟公子验完了粉末,现在要不要把结果呈上来?”
    “进来!”
    琉剑唤进门的时候,一手举了一只托盘,一手提了一只笼子。
    笼子里装的,正是昨晚上被抓的呆头小貂,此刻正躺在里面呼呼大睡,好像也是筋疲力尽了一般。
    他把东西放上桌子,托盘揭开绸布,里面有不少东西。
    一样是拳头大小的小木筐子,昨天背在小貂的背上。一样是随处可见的糖葫芦。另外,竟然还有称心居主子梳妆台里的胭脂水粉盒
    子。
    “这些东西,有何蹊跷?”周柏轩不解。
    琉剑在等待北谛君颔首后,开始一样样有条不紊的分析给周柏轩听。
    “主公,大人,轻舟公子找了暗卫营的高手,我也请教了太医院的太医,别看这些东西小,却是各个有其玄妙之处。……主公,雅
    公子昨日在杏林苑闻到的迷香,其实就装在陶公子的胭脂盒里……原本迷香无色无味,就是一等一的货色,可是装在胭脂盒里日子久了
    ,自然沾了胭脂香味,所以主公才会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也特别……”
    “继续。”
    “想是陶公子,先将小框子绑在小貂兽背上,然后把迷香粉倒在筐子里,放小貂进了杏林苑,小貂被染黑了,夜黑风高,宫人自然
    看不到,所以要让训练有素的小貂溜进寝宫,很简单……然后只要小畜生一动,迷香粉散地漫天都是,寝宫不大,雅公子又不喜欢开窗
    通风,要想迷晕雅公子,其实也不难。”
    “……确实,不难。”
    “雅公子一迷晕,宫外的值班人等于如同虚设,再想迷晕他们就更是易如反掌了,何况,陶公子功夫深藏不露……小人猜想,陶公
    子一定是早就打探清楚了兵符的准确位置,盗出兵符再交给同样染黑的鹦鹉带出了镇国公府……”
    没想到北谛君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光想着白色的信鸽会通风报信,却轻敌直至兵符被盗,才想到了这个世界上,连动物都能通人
    性到叫人目瞪口呆的程度。
    “可是,那小貂素日蠢呆呆的,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