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是得心应手。哪里贴喜字,哪里挂红布,哪里设香炉,都做的有条不紊。
    “笃笃笃!”
    有人叩门。
    烦!
    陶艳把头埋进了枕头,不愿意应人,那门口的人便直接推了门进来。
    “呦,新郎官那么早就睡觉了?”
    是永南王!
    该死的忘记把门拴上了!
    陶艳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对着那张永远都是笑得如遇春风的脸道:“永南王殿下,明日喝了我的喜酒,也早早回去吧!”
    对方摇着扇子,没有经得同意就坐到了他的床上:“别说你叫我明天喝了喜酒回去,就算你叫我现在滚也行,不过,得让我拿了那东西,我才能走的心安理得。不然哪怕你赶我,我也会【一辈子】惦记你,每天晚上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的!”
    一脸的无害,对谁都是温柔的要命,甜言蜜语哄着你,惯着你,其实就是为了利用你罢了。
    在永南王面前,谁都不过是个夜壶,急了把你捧在手心里,用完了往地上一丢,塞到床底下。
    陶艳没好气的回道:“……想我想得睡不着?你是想你的兵符睡不着吧?”
    对方拿扇子点了点额头,一点也不掩饰:“你们全家都对我忠心不二,怎么就你那么不听话呢?你拿那兵符有什么用处?又不能拿去当了换银子。……周柏轩的父亲就是死在那半块兵符上,如今就能凑成一对了,你也想做周大将军第二么?”
    “要杀我何其容易,你们一南一北,动动手指的功夫,不过要是我死了,谁都找不到那半块了,这东西不属于你,江山也不属于你,难道对你们来说,江山,权利,比什么都重要么?”他问出了自己内心的话,想来,跟着北谛君有着一样权势的永南王,才最能体会彼此对江山的执念的心吧。
    问他,也许才能知道答案。
    永南王笑得轻柔:“……江山么?呵呵……江山,哪里能比得过她!”
    “恩?”
    他笑而不答,只是拿扇子敲打了一下陶艳的脑袋。
    而后才低笑着回道:“……原来,北谛君也不过是跟我犯了一个毛病而已……你真以为,我要天下是想当皇帝?”
    “难道不是么?”
    “做皇帝有什么好?对我来说,唯一的好,大概就是能从此跟她平起平坐,再也不用抬头看她了吧。”
    “她?她是谁?”
    陶艳眼前的永南王,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般,早先掩埋在脸上的复杂不见了。当他提到“她”的时候,竟然是跟孩子一样眼里流露了难得的温柔和憧憬。
    是……他的爱人么?
    他要江山的目的……只是为了爱人么?
    陶艳刚想说些什么,对方便回了神,收起了方才不经意的柔情暖意。
    他站了起来,郑重地再问了一次:“……你当真,是不愿意告诉我兵符的下落了?”
    “……我这房间就那么大,我想,你要搜的话,也很容易。”
    “兵符自然不会带在你自己身上,陶艳,我相信你还没有笨到把那东西每天挂在身上到处蹦跶。”
    “那不是你的东西,我自然不会轻易给你。”
    “你的意思是,你准备还给北谛君?你做戏做了那么久,被威逼利诱的送进了镇国公府,又千辛万苦跟我接头最后偷出了兵符,然后不远千里逃到江南,只是为了耍弄一圈就还给北谛君了?”
    陶艳把头扭了过去,悻悻道:“我既然偷出来了,也不会还给他。”
    “那你谁都不给,你拿着何用?”
    陶艳翻了个身,把身子转向里侧,低声道:
    “……永南王大人,我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北谛君让我一时不舒服,我就会让他一辈子不舒服。他的命脉就是兵符,除了这样东西,还能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叫他抓狂抓一辈子的么?白天连苦肉计都用上了,你看到了吧!”
    永南王静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
    也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缘故吧。白天在宝家,看到北谛君求陶艳回去时的神色,那份感动天地的真心实意,哪里是苦肉计那么容易装得出来的?
    也许,北谛君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傻瓜呢!
    他把折扇插到袖子里,打开门走了出去,回头又对着床上的人喝了一声:
    “陶艳……也许……这不是苦肉计呢?”
    不是苦肉计么?
    呵……
    陶艳听到永南王关上门,悄悄的走了出去。
    若不是苦肉计……为什么明天自己就要成亲了,晚上还不直接闯进来,就算用强的也把自己五花大绑的绑回京城去?平时,不是最喜欢用强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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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艳心里堵的难受,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又有人进来看他了。
    竟然是柳儿。
    小柳儿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碗甜汤,蹑手蹑脚的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左右看看陶艳是不是真就睡着了。刚要离开,就被陶艳叫住了。
    “你怎么也来了?”
    小柳儿被唤住,笑眯眯的转身,将甜汤递到陶艳手里道:“我看你晚上没吃东西,明天就成亲了,怕你没精神,就弄了点点心来。”
    陶艳挣扎着起身接过,对那小美人的细心很是感动,感慨一声:“杜安晨那个家伙真是捡到宝了,有你这样的人陪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上辈子修了怎么样的福分!”
    “呵呵……”小美人都陶艳逗笑了:“安晨在楼下忙活,叫我上来看看你,他也是记挂你的,可是怕他来看你的时候,忍不住会又来劝你,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所以,还是我来了。”
    “怎么,你也要劝我?”
    柳儿沉默了片刻,想了想道:“……我嘴笨,不知道怎么劝人,可我是打心底里感谢陶公子你的,你把我安安全全交到了安晨手里,又让我们彼此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这才走在了一起,许了一辈子的幸福……所以,我希望你好,希望你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思……恕我多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执意要逃来江南,可明眼人这些日子都看出来,北谛君是真不愿意放你走的……”
    “……”
    好吧,你们一个个都站在他那边去了?连永南王都站到北谛君那边去了,别人就更不屑说了。
    见陶艳无动于衷,柳儿也不想自讨没趣,只留了最后一席话。
    “……本来觉得说了不好,安晨让我别跟你说,可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北谛君从宝家回来,就坐在隔壁街的酒坊里,都坐了一晚上了。什么话也不说,谁的劝也不听,只当琉剑他们都是木头桩子,不停的灌自己……都快把人家的酒坊喝空了!”
    “……”
    “……你怎么还不懂?”
    柳儿心里着急,最见不得自己的恩人不好。
    临了,这才从床上听见陶艳当做没事人样的一句话。这一句话,恨不得让柳儿当场就扑过去,掐死这个没心没肺的。
    陶艳悠悠道:“……喝酒怎么也不来如意楼喝?真是个没良心的,就不知道照顾下如意楼的生意?肥水都流外人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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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吉时,大红花轿吹吹打打,从宝家一路闹到了如意楼。
    陶艳身着喜服,一脸喜色,等在门口接宝姑娘。
    那杜安晨看到轿子出现在了街口,站在陶艳的身后戳了戳他的脊梁骨,又在耳畔低低说道:“新娘子来了,这回要是抬进了门,可就真没有回旋余地了,要是到时候你反悔,那人家姑娘一世清白,可就真被你给毁了呢!”
    陶艳瞪了眼杜安晨,“我真是这种没良心的么?我决定的事,谁也别多话了!”
    说话间,花轿停在了门口,喜娘搀扶着凤冠霞帔的宝姑娘盈盈朝陶艳走来。
    他微笑着拿起红绸的一端,将宝姑娘缓缓牵引至喜堂中央,宝掌柜和宝大妈已经喜气洋洋地端坐在高位上,等着新人磕头敬茶。
    永南王今天特别被聘请做了证婚人,一道奉为上宾。
    如意楼宾朋满座,秦淮河十里长街的街坊全部挤在了一起见证这桩美事。起先杜安晨还嘱咐陶艳不要把这事弄得太大,怕到时候万一有人后悔,会成笑话,可陶艳似乎对自己充满信心,一口气将喜帖洒满了一整街,好像是希望以此来提醒自己不得反悔。
    可其中唯独少了北谛君。
    大概,是喝酒太多,一醉方休了吧?也好,赶不上喝喜酒,就不用担心中途会变故了。陶艳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努力要将他抹去。
    司仪高声喊道:“吉时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呵,弯腰鞠躬的那一刹那,陶艳觉得原来成亲也不过是简单的事情,请个证婚的,拜三拜就算结成。
    还有最后一拜。拜完这下,他就真的跟以前的岁月,一刀两断了!
    “——夫妻对拜!”
    陶艳合上眼睛,正欲徐徐弯下腰去。
    ——
    “——等等!”
    一声怒吼,从如意楼门口传来。
    原先将目光放在新人身上,这回都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那拨开人群,提剑站在门口的,正是满身酒气的北谛君。他两眼杀红,好像要吃人的狰狞,但看他满脸的憔悴,风尘仆仆,欲势人挡杀人,神挡卸神的英气。
    他来的恰时时候啊!杜安晨倒是盼来了这一场面。那北谛君,当真不会让陶艳称心如意的成亲。
    他盗了他的兵符,偷了他的心,还把他的生活搅和的一团乱麻,想要称心如意在江南结婚生子坐享天伦?
    ——做梦!
    想要我恭喜你,从此天各一方?
    ——做梦!!!!
    北谛君怒气冲冲直将的冲了进来,一把揪过了陶艳的肩膀,大声喝道:
    “……谁允许你成亲了?没有我的允许,谁敢!”
    夫妻对拜停在半空中,司仪和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面面相觑,这礼,眼看还有一下就成了,到底还要不要继续?
    “你说不许就不许了?你算我什么人……啊!”
    不及惊呼, 北谛君一把勒住了陶艳喜服上的红绸,竟然将他整个打包扛在了肩膀上,如同扛麻袋一般轻轻松松,随后也不顾所有人的诧异,直接把人扛着飞上了二楼。
    “——砰!”
    一脚踢门的声音。
    “——砰!”
    再一脚关门。
    从二楼的房间里隐约传来飘渺的“救命”喊声。杜安晨担心出事,急急追上楼去,却不想突然从门口又冲进七八个随护拔剑守在了梯子口,不让一只苍蝇飞上去打扰他们!
    琉剑走上前,对那还弄不清楚状况的宝姑娘和其娘家人歉意道:
    “……各位,这婚事,要暂缓了!”
    “这!……这算什么!”
    宝掌柜急火攻心,腾地站起来要上楼找北谛君评理,那琉剑森森的挑开剑鞘,将剑尖直指宝掌柜,随后又对众人道:“我家主公有令,谁要再敢上前提成亲,就别怪他血洗秦淮河!”
    “呵,有好戏看!”永南王倒是很坦然,笑眯眯的坐下来,一面喝茶,偶尔抬头瞄一眼二楼,听听动向。
    ——砰砰砰!
    一片东西被砸的声音。动静,还挺大。
    按北谛君的个性……恩,眼下,是不是应该是把人压床上惩戒了!永南王眯着眼,笑得很是深意。
    六七 强盗你狠!
    “你这个疯子!干什么!放开我!”
    陶艳被北谛君扛上了肩膀,还没有回神就被人带着飞上了二楼,而后第二次被强行拖进了房间,一下就摔在了床上!
    每次都是这样,就不会温柔点么?
    他瞪着眼睛揉了揉被捏疼的腰身,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但北谛君又怎么会让他如愿呢?不过才放下他,就一直接将人压在身下了。
    “你疯了!放手!我要去成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