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茸牛鞭都是过往商队的脚夫们孝敬他的,那些腌臜脚夫趁驮队老大不注意,偷偷从驮包里抽出一根两根塞到花粒棒手中,为的是到了饭口上花粒棒手中的大勺一偏,自个儿的碗里能多出一片两片膘花肥肉来。
色迷心窍,说的就是花粒棒之流,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后院里还有一个他今生今世最大的死对头。这一错误导致的致命后果令他日后想起就肝胆俱裂,浑身直起冷痱子。
那是一条狗,准确地说是一条壮如牛犊的公藏獒,它和花粒棒之间有着解不开的梁子,它时时都在用轻蔑的眼睛注视着花粒棒,随时都想将他置于死地。说起它俩之间的梁子,这里还得赘述一段。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艳神婆心动邂逅(15)
张大少刚离开那阵儿,荇儿倍感寂寞无聊,便想养条小狗解闷儿。想着花粒棒交游广人头熟,就让他帮着给物色一条。
对花粒棒来说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孰料花粒棒有他的小九九,始终拖着不办。张大少在时花粒棒尚且对荇儿想入非非,那时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纯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今见张大少一去不返便生出些非分之想,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荇儿想要养狗,而且指明要条公狗,花粒棒心里觉得非常地别扭。奶奶的,人常说“女不养狗、男不养猫”,你一个女光棍养的什么狗?莫不是想和公狗……
有了这些淫亵下流的念头,花粒棒自然不会热衷找狗之事,一拖就是一个多月。孰料有一天一条小狗自己找上门来。
这是一条货真价实的小公狗,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浑身上下脏乎乎油腻腻,一不留神就溜进了一品香客栈,大模大样在客人们的桌子下面转悠觅食。
这不是呛老子的行吗?花粒棒闻讯怒火中烧,飞起一脚将其踢出店外,受到重击的小狗夹着尾巴一溜跟头跑远了,花粒棒拍拍手慢慢踱回后堂。
谁知过了一会儿那条小狗又回来了。花粒棒怒不可遏,操妈妈的,简直是前世的冤家,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花粒棒一不做二不休,用一片肥肉将小狗哄到后厨拴上,从炉膛里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火钎没头没脑地往狗身上烙去。
就在这当口儿,小公狗奶腔奶调的狺狺哀号惊动了簪珥,她闻声而至,从花粒棒手中抢下小狗抱去后院。就这样,这条奄奄一息的小狗被荇儿留下收养起来。
荇儿找来獾油、水藻、油渍红鼠油渍红鼠:即用棉籽油浸泡刚生下的无毛老鼠崽,因鼠崽呈粉红色,故称红鼠。是治疗烫伤、烧伤的上上佳品。等给小狗疗好烫伤,然后顿顿牛奶肥肉饲养它,二十多天以后,小狗身上的烫伤就基本痊愈了。
这条小狗仿佛饿死鬼转世,模样不大,食量惊人,喂它再多的东西也从未见剩下过一丁点儿。一个月后,小狗渐露峥嵘,身量已经比成年的土狗大一圈,一握粗的羊骨猪骨在它强有力的颚中如同豆腐,嘎吱嘎吱三下两下便吞下肚去。再后来,其吃相就更令人恐怖了,抱住胳膊粗的牛腿骨一口一口连骨带髓往下吞,直如吃甘蔗一般。半年光景下来,这条狗已长得头如巴斗、体似牛犊,通体是黑亮愤怒的鬃毛,只在吻部、腹部、蹄部生有些许的暗黄色短毛,梅花瓣的爪子足有成年男子的拳头大;一般的土狗有事没事喜欢虚张声势地叫上一阵。这狗却很少狺叫,总是安详地吃食、打瞌睡、散步,好像不存在一样。它只对荇儿、簪珥、小顺子三个人表示友好,但除了荇儿,它又绝不允许簪珥和小顺子抚摸。更不像一般土狗见了主子尾巴摇得花儿一样,即使在荇儿面前也很少摇动它骄傲的尾巴。
这确实是条奇怪而神秘的狗。每当它威风凛凛地在院子里踱步的时候,身上那种自信和骄傲便会显现无疑,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力量和霸气的宣示,当它用眼睛静静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立即产生转身逃走的感觉。
它已不能叫做狗了,只能称之为黑色雄狮。说它是藏獒,却比一般藏獒更高大威猛,无论从身量上还是坐卧行止上,谁都能看出这绝不是一条普通的公狗或公獒,它的身上有种王者的安详。
荇儿给其取名:黑狮。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一章 艳神婆心动邂逅(16)
后来还是羌塘的一个藏族土司从此经过才算揭开了众人心中的疑团。那土司看见黑狮便竖起大拇指,激动万分地叫道:“喜马拉雅神獒,藏獒中的王族。”并当场命跟班的奴隶娃子取来一牛皮袋子生金饼,想要买走黑狮。荇儿淡淡一笑表示不卖,那土司叹了口气,转身取出两块金饼递给荇儿。“王獒必须有王獒的配饰,拿去给黑狮打个项圈吧。”
藏家汉子生性粗犷质朴,耿介豪迈,一诺千金,送你东西表示看得起你,绝对不能拒绝,如若拒绝就意味你瞧不起他,也就等于侮辱了他,转眼就会拔刀相向。所以荇儿略一迟疑便爽朗地接过金饼。
至此,大家对黑狮的神秘底细才算有点了解。
花粒棒一开始对黑狮并不介意,直到有一天他透过门缝向后院偷窥的时候,远远地,黑狮杀气腾腾地站了起来。其实还隔着厚厚的梨木门,黑狮不知怎么就感觉到偷窥者,感觉到门外的偷窥者就是自己的仇人。它把头猛然一摆,项间拇指粗的铁链铮然断裂,一个纵掠便扑到门上,巨大的撞击和浑厚的力道把来不及反应的花粒棒隔着厚厚的门板震翻在地。三魂出窍、屁滚尿流的花粒棒翻身爬起,头也不回地匆匆逃去,从此再也不敢走近那扇门。
时光荏苒,半年多过去了。色令智昏,花粒棒似乎已经全然忘却了那惊魂一幕,黑狮在他的大脑中被淡化到毫无踪影。
当太阳刚从完颜山隐去半拉子脑袋的时候,他轻轻推了推虚掩的后院门。门轻轻开了,卧房那边传来荇儿咿咿呀呀的唱腔。任东风老去,吹不断泪盈盈。记春浅春深,春寒春暖,春雨春晴,都断送佳人命。
花落无定挽春心。芳草犹迷舞蝶,绿杨空语流萤。
玄霜着意捣初成,回首失云英。但如痴如醉,如狂如舞,如梦如惊。香魂至今迷恋,问真仙消息最分明。今夜相逢何处,清风明月蓬瀛。歌声幽怨婉转、如丝如缕,撩拨得花粒棒好一阵心猿意马。
“老板娘——老板娘——”他嘴里装模作样地轻唤着,快步向荇儿卧房走去。
猛然,花粒棒眼睛一花,黑狮闪现在面前。这次它没有直接发起攻击,而是静静地蹲在他的对面。黑狮看起来成熟多了,它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冷冷地打量着他。他感觉黑狮仿佛在嘿嘿冷笑。
它在等待,等待对面这个人在自己强大的威慑下战栗。
“妈呀——”花粒棒声嘶力竭狂嚎一声,转身没命地向院门跑去。
黑狮信步一跃便抄了他的后路,依然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仿佛狮子在逗弄一只孱弱的牛羚,等尽兴了再动手杀掉猎物不迟。
强烈的恐惧使花粒棒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植物性神经指挥他的身体器官开始了自主性减压。阳物先是无任何*地硬邦邦翘起,然后很快突破临界状态,开始了有节律地抽搐喷射,元阳一泄而出。接着大小便也变得不听使唤起来,粪尿顺着裤角汩汩流泻出来。还没醒过神来,黑狮便猛扑上来将其踏翻在地,脸对着脸细细端详花粒棒,尺长的舌头耷拉到他的脸上,獠牙巨齿在他的腮上蹭来蹭去。黑狮鼻息咻咻、涎水横流,花粒棒只看了一眼便昏死过去。
身似五鼓衔山月,命如三更油尽灯。不知过去多长时间,花粒棒不知醒来死去多少次,几乎被自己身体里淌出的汤汤水水漂起来了。
黑狮则不紧不慢,玩死耗子一样兴趣一直不减,要不是簪珥突然想起院门未关而赶来关门的话,花粒棒最后肯定会被活活吓死。
第一章 艳神婆心动邂逅(17)
太他妈味儿了!伙计们捏着鼻子将花粒棒搭进屋里,嘻嘻哈哈打来凉水把花粒棒冲洗一番,姜汤茶水好一阵折腾,花粒棒总算捯过气来。花粒棒此时虽勉强醒转过来,可神志却异常模糊。一会儿啼哭一会儿嬉笑,一会儿将癞痢头扎进裤裆里瑟瑟而抖,把众伙计折腾得够呛。到了后半夜,忽又发起烧来,人也清醒一阵迷糊一阵,看样子病得不轻。
“狗日的魂吓掉了,这要请夜明珠来收收魂。”小顺子幸灾乐祸道。
第二天一大早,神婆子夜明珠早早来到一品香。
先是焚香、画符、表箓、舞兮蹈兮一番,紧接着下火针放黑血,然后又凌空拘来神药,撬开花粒棒紧闭的牙关灌进去。一个时辰的光景,花粒棒噼里啪啦放了一连串其臭无比的空心罗圈屁,总算彻底清醒过来。
夜明珠又从黑狮身上剪了撮黑毛烧成灰给花粒棒服下。说来也怪,一向桀骜不驯、顾盼自雄的黑狮在她面前竟服服帖帖的,乖乖卧在那里任其摆弄。
等做完这一切,方开始真正的叫魂仪式。
夜明珠年方三十,眉目如画、肤如凝脂,声音极是脆亮悠长,只见她对着伙房的炉口高声叫道:“花守银耶——我娃回来——花守银耶——我娃回来——”
花粒棒坐在屋里炕上,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应道:“回来咧——回来咧——”
全镇的人都听到了夜明珠为花粒棒叫魂的声音,闲汉们三三两两抱着胳膊站在院里看热闹,指指点点地说什么的都有。
直到午时三刻,叫魂仪式方告结束。荇儿急忙指使伙计们到对面的万盛楼张罗来一桌酒菜,封了五块大洋、两丈湘缎谢呈夜明珠。夜明珠也不客套,酒足饭饱、梳洗一番,骑上小毛驴,在镇上男人们热辣辣的目光聚焦中姗姗离去。
花粒棒在炕上躺了半个月方缓过神来,黑狮终于成了他的梦魇。
为了店里的买卖,同时也确实感到有点歉疚,荇儿在这段时间里看过花粒棒几次,花粒棒总算一近芳泽,她的关心让花粒棒本已凉透的心重又热络起来。
荇儿每次来时都是小衣薄裙、乌发慵垂,露出雪似的玉颈皓腕来,脚下的绣花拖鞋时时荡漾出暧昧的春意;又特备了热酒好菜,笑意殷殷地为花粒棒劝酒布菜,媚眼如丝、温言款款,身上香喷喷的脂粉味儿令花粒棒如痴如醉如梦如幻,过足了眼瘾耳瘾。花粒棒心里的旖思旎想便纷至沓来,飘飘然间只觉得这不是老板娘探伙计,而是自家婆娘伺候自家汉子一般。
于是这厮用含含糊糊的语言把马大胖子相邀的事情漏出少许,意在观察荇儿的反应。
荇儿原本江湖中人,锣鼓听音哪儿有听不出的道理。可话又说回来了,听出来又能如何?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能先安稳住他,再图从长计议。于是乎又加工钱又送秋波,用模模糊糊的语言把愿许得扎扎实实,把个花粒棒弄得神魂颠倒、腾云驾雾。
待荇儿走后,花粒棒少不得要抱着枕头臆想着荇儿的样儿自搂一火。自被蝎子蜇后,这厮再不敢玩墙缝子了,只好玩空气。
一沾上“色”字,花粒棒便成了一个十足掂不来秤的夯货。荇儿的一番虚与委蛇在他眼里就成了某种暗示和承诺,以为一品香和荇儿迟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因此,不管人前人后,只要看见荇儿便要上前搭讪骚情,有时甚至做出一些让荇儿很反感的孟浪举动来,气得荇儿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放出黑狮来生吞了这厮。
所以,今天荇儿乍一听簪珥让花粒棒拾掇徐瓶,便觉得簪珥有点看不出山高水低,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气咻咻道:“丑人多作怪,黑馍一包菜,迟早要和这个花瘢秃子作一了断。”
如何了断呢?
第二章 媚眼如丝(1)
这两日,花粒棒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
前日簪珥让他刷洗徐瓶,花粒棒兴奋异常,以为天赐良机,总算可以到东家婆娘的卧房中一窥春色了。他卖力地九洗九淘,把个徐瓶刷洗得锃明瓦亮,然后像捧着祖宗牌位一样捧着瓶儿,小心翼翼向后院走去。谁知到了后院门前,簪珥只把院门浅浅开了个缝儿,根本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簪珥接过瓶儿后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让觍着个热脸的花粒棒登时把脸碰在了冰冷冷硬邦邦的门板上。
被人生生地晾到门外,花粒棒的心情犹如热醋浇到烧红的王八壳上,一股热辣辣的酸味直通通冲上了天灵盖。这厮干瞪着牛眼睛咽了半天口水才灰头灰脸离去。回到屋里往炕上一躺,恨恨地耍起了死狗,声称身上不舒服,要歇上几天。
奶奶的,不给你们提个醒,你们还真不知道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