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您一件事……
母亲,不要……诺言……儿子要去见您,当着您的面求您!让儿子……告诉父亲好不好?香儿,雪夜死也不能负她……
钝疼咬上脊背……母亲……诺言。儿子不守诺言该打!让,一切报应在儿子身上,母亲,求您……
又是一下钝疼,雪夜抽搐着,总算清醒过来。听到清晰的报数声:“二!”
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下落在腰上。牵动伤处,雪夜忍不住一声惨叫。
“慢!”守德叫道,“眼睛瞎了,你们没看到他腰上有伤吗?”
雪夜用力睁开眼睛,自己在一顶大帐中,□了半边身子。腰间、后背刺心的疼痛,额上碎发被汗水打湿。
是因为,迟归?以为先会见到父亲。
“你未按期归营,王爷命责二十军棍后觐见。”守德压低声音咬着唇:“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你忍忍,我再回复王爷,看能否……”
雪夜挣扎着抬了抬头,颤抖着勾起唇角:“咳咳……迟归按军法该打,二十军棍……不防事!”他抱紧刑凳:“麻烦大家,快点打!”
左右执棍人面面相觑,面露敬重,手中军棍却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
疼!疼得想要脱离了这付皮囊,雪夜怎么啦?受伤、赶路、几夜不睡……你就娇气了不成?这是军法不是刑罚,你熬得了刑罚熬不了军法吗?忍住不许叫不许喊!可是,好疼……听到十二,意识沉入黑暗。
黑暗中父亲鄙夷的眼睛……雪夜在晕迷中瑟缩:父亲,儿子是不当心,不是这么没用,没出息……儿子能熬……儿子现在就能上马……儿子不想丢您的人,父亲,不要嫌弃……
脸上一凉,将雪夜从黑暗中拉回,他抽搐着张开眼睛。头脸被冷水浇透,混着汗水沿着刑凳滴滴哒哒落在地下。
“统领,刑法处规矩……”刑法处总管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明白。”雪夜虚弱地笑,:“可以……开始了。”
嘴下伸过来一个棉垫,雪夜张嘴咬住。
“坚持住,一会,抬你过去!”守德咬着牙的声音。
终于听到报到二十之数,雪夜松了口气,眼前发黑,一头载下刑凳。
守德走了过来,将一包药粉对着雪夜的脊背撒下,哑着声音:“先止血,见完王爷后好好给你治伤。”撒完了药,将雪夜的衣服拿来掩了他斑驳的身体。
“来人,将担架抬过来!”几个人过来七手八脚的要将雪夜住担架上抬。
雪夜强提一口气,推开众人,自己站了起来,他扶了刑凳,固执地目视守德:“将军,雪夜自己,可以走!”
守德瞪着他:“你笨啊,身体虚弱成这个样子!我就这样将你抬进去,王爷也许就不会……”
“雪夜想,军容整齐去见王爷!将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并慢慢挺直了脊背。
“你是个蠢猪!”守德咬牙瞪眼,上前狠狠撕住雪夜衣领,却迎上雪夜坚定如山不容动摇的眼睛。
一刻钟后,守德与雪夜并肩到了中军大帐辕门,解刀卸甲。
听到里面传见,雪夜推开守德扶着他的胳膊,火把光亮之中上下看看自己:战袍肮脏,看不出血色,这样的雪夜父亲会……嫌恶吗?连忙又抹了把脸,调整呼吸,挺直脊背,让自己步履平稳坚定地走进大帐。帐帘从背后掩上,大帐内儿臂粗的蜡烛高燃,巨大的案几旁站着父亲,旁边是……艳阳!父亲对着案上的地图在给艳阳比划。心微微的刺痛,不敢抬头看父亲,低头垂眸至案前恭敬行半跪军礼:“属下,萧雪夜参见王爷!向王爷复命!”
萧远枫顿了顿,回过头来。知道父亲在审视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胸口抱住行礼的双手在抖动。
“父王,这贱奴……”艳阳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听到父亲走过来的声音,雪夜心砰砰直跳。父亲的皂色靴子上布满了尘土,父亲的衣摆上有点点血迹……有没有父亲自己的鲜血?雪夜心里一紧,守德说父亲遇到了对手:父亲南下,一举收复了被宋占领的滑台、虎牢、金墉。可南宋名将檀道率了十多万援军来,与父亲在滑台相峙已经半月,这半月打了大小二十余仗。现在这样晚了,父亲还未歇息……父亲,一定很累很累!父亲,您身体不好,让儿子为您分担!
霍然,一个巴掌挟着风雷搧在脸上,脸打得侧向一边,眼前金星直冒,耳朵嗡嗡响起一片,血水顺着嘴角滴落。
父亲在生气!雪夜,你不应该让父亲生气!他惶然地用手臂支了下身体,两个膝盖都砸在地上。
“萧雪夜,萧大将军!好深的谋划,好重的心机!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头晕目眩,无法思考。雪夜抿着嘴唇吞咽了口血水,垂着头尽量简断地回复:“属下奉命执黑鹰旗,东路进柔然境内,十七日晚到戎城……廿五日,在黑山遇柔然可汗贺真……”
大漠持槊策马,月下弯弓。说着说着,豪情回到身上,他竟然忘了刚才挨过一巴掌,声音里有了得意。他的心里期盼着父亲会喜欢这样的他,会为他骄傲。
“你很得意?”父亲森然厉色。
雪夜惊惶想起父亲正在愤怒,他更低的垂了眼眸,颤栗道:“属下……不敢!”
“父王,这贱奴自以为有点小功劳便敢在您面前显摆,也难怪他敢挑唆机公主涉险!”艳阳在一边声色俱厉。
雪夜惶惑抬头,看到的是父亲一张愤怒的脸,“啪”的一声,又一巴掌落在脸上,身体受不住力翻滚在地。
“你——为何不说说你是如何鼓动公主盗了梅花玄铁令,号令他们出塞助你。”萧远枫指向雪夜的手在愤怒的抖动,没等他起身,又抬脚踹在他肩头,远远地将他踹到帐角。
身体叫嚣着疼痛……父亲是为了香儿的事生气,雪夜,让香儿处于险境……的确有错,不敢理会伤口崩裂要将他生生撕碎,急忙爬起来向萧远枫身边膝行。
还未跪稳,腰间伤口便重重地挨了一脚,雪夜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嚎叫……不是父亲,是艳阳!不要让艳阳羞辱儿子,父亲……
“父王,您赦免他奴隶身份,您让他当将军!您瞧他都做出什么事?!贱奴,贱奴!”
熟悉的踢踹,一脚又是一脚,腰间胁下,靴子似长了眼睛,都踢在伤口上,伤口在不停地撕裂……人再也跪不稳,蜷缩在地。为什么当了将军还是一样要受辱?不,雪夜,不要怪父亲,在父亲眼里你是奴隶!不,雪夜不甘心!等……大战结束,父亲太累,不要让他分心!
疼,腰间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已经濡湿了袍子,疼,额上的冷汗随着下巴一滴滴砸在地上。父亲,儿子会疼啊!
厚底皮靴踹向**的声音声声入耳,萧远枫愣愣地看着艳阳疯狂地踢打着雪夜,看着雪夜渗出新鲜血迹的战袍,撕裂的嘴角,深陷的面颊,淋漓的冷汗,心口在痛!对,是痛,疼痛难忍,一只手捂在心口上。
萧远枫,这奴隶忘了对他的禁锢,忘了他的身份。竟然——勾引香儿,挑唆香儿为了北征大业去涉险!不配女奴,竟然想……可耻可恶!罪该万死!一只手紧紧握拳。
可……他弯弓长槊威震柔然,也……震动着你的心啊!他让黑鹰大旗飘扬在柔然王庭,他立的是盖世功勋!这样一个人,要像牲畜一样,如此卑微地跪在地下,接受踢打侮辱吗?……前前发黑,手扶住了案几。
艳阳浑然不知,他额上冒着热腾腾的汗珠,一脚踩上雪夜的脸,用力碾压:“贱畜,在万夏坞你见到还是厨娘的公主就对她存了心思!还是母亲看得准,说你是小牲畜发骚,动了春心。本世子以为你没那么大胆子,放过了你,可你竟然差点害死了公主!我看你再发情,再发情,下贱奴畜!下贱奴畜!”
不,雪夜不是奴畜!雪夜即使不是父亲的儿子也——不再是畜牲!
雪夜猛然抬头,甩开艳阳的脚,他挣扎着直起了背,悲愤地嘶吼:“不!雪夜不是发情!雪夜不是牲口!在万夏坞只有公主当雪夜是个人!只有公主——当雪夜是人!雪夜宁愿——以命相报!”
艳阳楞住,又抬起的脚忘了踢下去。
萧远枫楞住,心头似被塞进一只手,狠狠蹂躏他的肺腑。他的身体摇晃一下,雪夜的声音还是在他耳边回响:“只有公主当雪夜是人!”在万夏坞没有当他是人……在这里?我,当他是人吗?他即使是奴隶也是——壮士!为大魏立了大功的壮士!怎么能?可他,真的意图沾污香儿吗?
“你这奴畜!披张人皮你也不是人!你没发情,反而是公主……她自己心中牵挂于你?!”艳阳抬脚向雪夜脸上踹去。雪夜伸手将艳阳的脚踝挡开,低沉的咆哮:“世子不要沾污公主名节,公主,是为了大魏江山,她是为了大魏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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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奴隶·正文 纠结父子情
艳阳气极怒极,:“你这奴畜非但对公主无礼,还敢对本世子无礼!”抬脚又要踹。
“够了,艳阳!”
艳阳停了脚。
父亲,他说够了!他不再让艳阳踢打雪夜……他与母亲不一样,他在怜惜雪夜!雪夜胸口暖流涌动,感激地笑了一下。悲愤撤尽,周身的疼痛疲倦波涛一般席卷而来,将他淹没让他窒息,他慢慢蜷缩在地。
“父王!”艳阳委屈的跺脚:“您没看见这奴隶如此张狂?父王,您应该将他正法以敬孝尤!”
“艳阳,他说得没错,你也记住——公主出塞是为了,大魏江山!”萧远枫疾声厉色。
“父王!”
“你也累了,先下去歇息!”
“父王,您……在责怪儿子吗?”艳阳委屈地看着萧远枫。
萧远枫叹息一声,走过来,慈爱地伸手将艳阳一缕散发给他理在脑后,将声音凝成一线,单单传入艳阳的耳朵:“阳儿,父王知道你心忧香儿。但是,记住:他现在还是征北将军,不要在以贱奴称他。如果当着众人,为父,无法不责罚你!明白吗?”
“父王。您偏向他!您没看到他对儿子无礼吗?”
“傻话,你是父王的儿子!父王会告诫他……先下去休息,为父也累了。”
艳阳怨怼地瞪了眼雪夜,无奈地离开大帐。
萧远枫目送艳阳离开大帐,疲倦地叹出一口气,倨高临下看侧伏地上,蜷成一团的雪夜:战袍虽然看不出颜色,但新鲜血液的可疑湿迹还是可以分辨出来,刚刚那顿军棍打得可真狠!五日四千里虽说严苛但以轻云脚力并非不能办到,你竟然迟归……不能怪本王心狠!就算你能如期赶到,燕香之事岂能能饶于你!
雪夜似感觉到他的愤怒,肿胀不堪污渍不堪脸在抽搐,眉头紧蹙在一起,双拳在体侧攥紧,他用力向后仰,口中发出低低痛苦的呻吟,双目仍然紧闭。人,是晕死了过去。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