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抱紧她。有了她这句话,他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就算立刻死去,也会是带著笑容的。
    “我很困,上床睡吧。”
    “好。”
    ☆ ☆   ☆ ☆
    请客?
    他们的主人一定不懂得待客之道。瞧瞧那两列十个黑衣人,浑身透著肃杀之气,一脸的寒冰相,再加上那十六把亮晃晃,一不小心就让人血花飞溅性命不保的刀剑,不像来请人,倒像来杀人的。
    至于为什么十个人却有十六把刀剑?那是因为有六个人手持双刀。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而南宫不明一向自认还算明智,所以他扬著一张媲美阳春三月、冰河解冻的笑脸与那十个人相对,善尽临时的地主之谊。
    说话?
    开玩笑,人家又不是来请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觉得此时此刻此地当个路人看戏即可,毕竟绝杀楼是来请人不是来杀人,虽然他个人也满希望能去绝杀楼见识见识,不过既然人家不给机会,他也不好强求。
    几乎是楼板一响,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射了过去,动作出乎意料的一致。
    “我们楼主有请谷公子到楼中一叙。”
    “楼主?”
    “绝杀楼。”
    “在下能知道所为何事吗?”
    “救人。”
    “能拒绝吗?”
    “不能。”
    “可是拙荆身体不适……”
    “谷夫人可一同前往。”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是不会再有转圜余地了,但谷流风仍有些犹豫。
    “流风。”
    悦耳低柔的女声从楼上传来。
    “你可以吗?”他并不想她去,那里埋藏著她许多的不快乐。
    “无妨。”
    他暗自叹气。看来她是非去不可了,不过,好在他们一起去。
    “小姑父,我也一起去好不好?”有人不识相的插花。
    “你说呢?”谷流风要笑不笑地扫过那群黑衣人。
    南宫不明没趣地干咳一声。是了,不能去,但何必这么奚落他嘛,好歹也是多年的好友,现在又亲上加亲,所以说有些人做人真不厚道。没关系,他就留在这家黑店等,万一他们有什么不测,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就是他南宫三少的义气。
    谷流风都不用问就知道某人又开始自我陶醉了,当目光看到忘秋下楼,他急忙迎了上去,“小心。”她现在正处于特殊时期,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谷公子请。”领头的黑衣人做出请的手势。
    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离开黑店,朝三里外的绝杀楼而去。
    当到达那座密林前,黑衣人请他们上了早已等候在林外的一乘小轿。
    等谷流风他们一坐进去,他们便用一匹黑布将轿子严严实实地遮起,确保他们无法窥视骄外景物。
    谷流风和忘秋坐在轿内几乎感觉不到轿子的颤动,可见抬轿之人的功夫不容小觑。
    感觉在轿内待了很久,就在他们有些睡意时,轿外传来声音──
    “谷公子,我们到了。”
    ☆ ☆   ☆ ☆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很大的庄园中的一个院落,原来江湖上神秘莫测的绝杀楼其实并不是一座楼,而是一座庄园。
    也是啊,矗立江湖数百年的绝杀楼断不可能只有小小一座楼,只不过世上都被误导了而已。
    “谷公子,尊夫人不可以一起进去。”
    谷流风扬眉,“在下希望拙荆陪在我身边。”
    “没有楼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踏进这里一步。”
    忘秋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这里住的应该是一个叫颜小色的女子。”
    所有黑衣人怔了下,尽管只有一瞬间,却足以让忘秋知道答案。
    “小色在这里?”谷流风惊讶极了。
    “奇怪吗?”
    “绝杀楼对她下了绝杀令。”
    “所以普天之下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啪啪……”屋内传出一阵掌声,“谷夫人果然聪慧。”
    “过奖。”
    “请谷公子夫妇进来。”
    “是,楼主。两位请。”
    跟随黑衣人进入内室,忘秋的目光立即凝住在床上那抹虚弱的身影上。
    谷流风疾步上前,直接抓起颜小色的手把脉。
    “失血过多,微有中毒现象,还好。”他很快说出结论,怕有人太过担心。
    “我刚刚好像有听到师姊的声音。”
    一直守在床边的褐衣蒙面男子霍然回首,当他看到忘秋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颜小色。”这个声音绝对没有半点同门相见的喜悦。
    “师姊!”床上的颜小色立刻挣扎著要起身。
    褐衣男子因谷流风号脉过久而目光一厉,左袖疾挥而出──
    一道白芒闪过,床前已不见谷流风身影。
    褐衣男子目光直直的落在忘秋身上,“谷夫人果然好身手。”
    忘秋慢慢收起手中的白绫,淡漠的回视,“还好。”
    “你是小色的师姊。”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以为颜小色在得知谷流风到了这附近的消息后,为了见他不惜自戕是因为爱这个男人,却不料其中另有缘由。
    “小色。”她的脸色微寒,等著师妹的答案。
    “师姊,我错了。”
    “我早说过这世上旁人生死与你无关,管牢你的嘴便是看牢你的命。”堪破天机的颜小色偏偏有张最不牢靠的嘴,实在是上天最大的恶作剧。师父说过,小色这一生首戒“妄言”二字。
    颜小色鸵鸟的拉高锦被,以此来逃避师姊的怒火。呜,师姊又猜到了,她就是因为一时不察说溜嘴,才会被这个绝杀楼的家伙给缠上的。
    “秋儿,小色身子虚,你改天再骂她好了。”谷流风安抚妻子,更怕她动到胎气。
    “是谁伤了你?”该问的还是要问。
    颜小色的嘴马上锁得牢牢的。这次打死都不能讲,讲了不死也得死了。
    可是这世上就是有人要跟她作对,褐衣男子很爽快地说出答案,“她自己。”
    “原因?”
    “她要见谷流风。”
    谷流风狐疑的看过去。见他?
    “小色。”忘秋认为某人应该自己说清楚。
    颜小色知道这次无论如何是不能再装哑巴,否则下半辈子会过得很惨,“师、师姊,人家只是……嗯……只是希望让师姊夫转告你千万不要到绝杀楼来……”声音越说越低,终至消失无声。
    “为什么?”这是褐衣男子问的。
    “我师姊好不容易从这里走出去,怎么能再回来。”颜小色没好气的说。
    谷流风叹气。
    褐衣男子微怔。
    反而是忘秋没什么反应。
    屋子里有片刻诡异的沉默。
    “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褐衣男子首先打破沉寂。
    忘秋神色依旧。
    “想不到让人闻风丧胆的蓝狐狸会是这样美丽的一个女子。”他感叹。
    谷流风因他的感叹而面色一沉。他很不喜欢这男人的口吻。
    “好说,”忘秋唇角微勾,“就算你再蒙上十层布,我还是知道你长什么样。”
    “七杀手中,你的狡猾向来人尽皆知,我并不奇怪你会知道我的真面目。”绝杀楼成立数百年来,她是唯一一个成功背门而出的人,这样的人物实在不能不让人敬佩,甚至忧心。不过,他想从此以后他可以放心了。
    “流风,我们走吧。”
    “小色的伤……”
    “她既然敢自戕,就表示对生死已经看得很淡。”
    他们可不可以理解为其实这对师姊妹的感情有点复杂呢?两个男人对视的眼神透露的是一样的讯息。
    “师姊、师姊,不要这样绝情嘛,既然你都来了,多陪我一段时间有什么关系,说起来人家也好久没见师姊了,真的很想你……”
    他们很怀疑能这样语气连贯讲一大串的话的人会虚弱到哪里去。
    结果,颜小色就在两个男人好笑的目光中吐血,昏死过去。
    唯有忘秋泰然的从头看到尾。
    自作孽的人,有天会收,她不需要操太多心。
    死劫?
    忘秋突然觉得有点想笑。绕了一大圈,小色的死劫竟是她自己造成的,这做旁人如何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 ☆   ☆ ☆
    “为什么不带小色一起走?”
    “绝杀令还在。”
    “那个楼主为什么要下绝杀令?”明明就很喜欢小色嘛。
    “为了留住她。”
    绝杀楼里的人有没有正常一点儿的?谷流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你似乎在去之前就知道了一切。”
    “无论做什么事总要有所准备。”当过杀手的人通常很少冲动,无论她愿意不愿意。
    谷流风忍不住回头朝那片密林看一眼,“你不担心她吗?”天真浪漫的小色待在绝杀楼真的没事吗?
    “留在那里也好。”
    嗄?她说也好?
    “至少除了里面的人,外面的人要杀她不易。”
    谷流风明白了,里面的人就算想杀也得掂掂自己的斤量,而他们的楼主似乎很宝贝小色。
    “小色很喜欢给人算命吗?”
    “她太好奇了。”
    不用再讲了,好奇心能杀死猫,小色算来算去也就一条命,果然是需要硬一点的后台。
    “不过她下手真狠,差点保不住小命。”
    “她做事向来不知轻重。”
    “不过他们也太过份了,请人的时候有马有轿,送客就礼数全无。”虽然几里路不算太远,但是忘秋现在身怀六甲,自然是不宜劳累。
    忘秋笑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
    “可是要到黑店还有段不短的路程。”
    “没关系。”
    “好吧,那我们慢慢走。”
    忘秋看著他摇头。他现在真把她当瓷娃娃了,总担心她一摔就碎,有点过于紧张。
    当他们走过那片平地,快到另一座树林前时就看到一个人。
    “恭喜两位平安归来。”
    “算你小子有孝心。”
    南宫不明不是很爽地瞪了好友一眼。都是爷爷害他被人调侃。
    “谢了。”
    “还是我小姑姑懂礼数。”
    “秋儿,我们回闲情谷吧。”
    “我觉得还是应该去南宫山庄一趟。”
    “对对对,”南宫不明马上点头如捣蒜,“至少也要搞清楚我爷爷发的是哪门子癫。”
    谷流风想想也是,自己这“小姑父”当得也真有些莫名其妙,问清楚也好。
    ☆ ☆   ☆ ☆
    冤家路窄,情敌见面是份外眼红。
    尤其当昔日的情敌成了今日的长辈,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
    “五妹,来来来,过来见见咱们的小姑姑、小姑父。”
    看著南宫不明热情洋溢的招呼著妹妹,很没有眼色地打乱别人想悄悄避开的相法,谷流风暗自递个白眼过去。
    南宫春燕的脸色很难看,几乎是一步一步蹭过来的,尤其看向兄长的目光更是夹枪带棍,恨不能幻化出真正的刀剑招呼他。
    “五妹,这就是爷爷帮我们认的小姑姑,熟人。”偏有人秉持著要死大伙一起死的理念,绝对不放过亲人。
    “小姑姑。”叫得很不情愿。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