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的生辰,爹娘分工明确,她爹撒下渔网,说要捕条大活鱼上来,娘在船舱煮长寿面,她笑盈盈的替爹加油鼓劲,天边的太阳正慢慢西沉。
不过一瞬间,雪亮的匕首就刺穿了她爹的胸膛,她和她爹还保持着最美好的笑靥,却再也笑不出来。
等她反应过来,抖着身爬进船舱,那面汤还在扑哧哧翻滚着,她娘后背受袭,刀子明显又快又急,鲜血只溅了几滴在船板上,人还保持着放面的姿势。
她的生活纯朴天然,便真的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阴诡。
实在太过突然,她连悲痛都尚未宣泄,却已经被人提溜起来,一把短刃贴在脖颈,只消进一寸,就会被割破动脉。
船舱里的小公子睁开了眼,觑着她和提起她的大个子,吐出两个字:“留着。”
她被狠摔下来,额头上肿了包,却连叫也不敢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摸到娘亲的衣角。
她娘的手还是温热的,她紧紧握住了,不敢放开,好似能从那里获得无上的勇气,然那双手冷的这样快,还没有等到完全僵冷,小公子下了令,两具尸体都被大个子扔到河中处理了。
她木然的看着自己爹娘的身体沉入江底,眼中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那一个晚上,她跳进河水里拼着命逃回家,却被惊醒的两人追及,全村皆被屠尽。
被大个子当做麻袋一个拖走时,她木然的看着故乡,眼前是一片红。
就像之前寻常的六年都发自一场大梦,她被带到一处别院,抹掉过去,学做一个大家闺秀。她表现的很听话,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她却想活着。
八岁她依命令前去滇西薛府,谎称自己是他们失散的小姐,多年来被公子所救,至今才忆起往昔,薛家太祖闻讯来探,然一言一行,一问一答,皆是受训己久,不曾出错,最后太祖喜极而泣,直言找她好苦。
她看过薛小姐幼年画像,确与她有几分相似,隔日她便被认祖归宗,顶了薛府独女,薛无垢之名。
过后不久,公子请人上门求亲,只说这几年感情甚好,不忍分离,薛家对公子感恩戴德,连连答应。
此后几年,她才知身为独女,一旦出嫁,嫁妆便是薛府相传百年的毒术,不由暗感公子的好算盘,只怕当初就是因这张脸而幸免于难,而真正的薛小姐绝对是死非活。
然她因承了薛无垢之名,每次外出皆是仆妇护院跟随,逃脱不得,只好暗暗忍耐。
十六岁成亲那日,因着人多眼杂,她策划多年,终于逃亡,想那薛府只差临门一脚,实在没有小姐也会找个小姐顶替她,便再无心理压力,只顾寄情山水。
虽是风餐露宿,她却甘之如饴。她知自己此生,可能终是报不了仇,不若好好活着。
那天日头正毒,她在溪间洗净了野果,便就地一坐,啃了下去,多年以来对危险的直觉,却让她坐立不安。
“真是委屈了无垢这个名字。”有人缓缓说道,从林间走出,白衣飘然,正是公子。
她浑身轻颤,立马转身就逃,身后之人不急不燥,如猫捉老鼠,只追不捉,一直磨着她的体力。
为躲他,最后不得不去爬狗洞,却被他从身后捏住脚腕捉住不放,她转头,一脸的惊惶对比他的闲适,更是难堪。
“当初教你些粗浅武功,却不是让你来躲我的。”他冷着眸,捏住她的骨,轻轻一点,便废了她的武功。疼痛难忍,她狠狠的瞪他,离自由这样近,怎会轻易束手就擒,尖利的指甲刚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他轻易捏住,咯嗒一声卸了关节。
“你若再逃,就打折了腿,再用你的脏手抓伤我,就捏断你的手骨,再瞪我一次,便挖了你的眼珠。”他满意的看着她缩了缩,露出温柔的浅笑,“那么,我们日夜兼程,正好可赶上你我成亲。”
直到此刻,她才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他从来没想过要放过她。
穿着红嫁衣,她木然地看着他挑起红盖头,四肢僵硬地喝过交杯酒,却听得公子轻笑一声,“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她不语,只垂睫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你认祖归宗之日,薛太祖送你一枚凤佩,便是怕你再脱离薛府,自有法子找到你……”
她惊讶的从衣领中拎出玉佩,她曾想过等风头过去再当了做盘缠,却不想被他所利用。
她看着公子,惨然一笑。不甘心,再多的反抗,于他也如挠痒一般,或者根本无关痛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诡计,都是玩笑。
“公子,你活至今日,自然顺风顺水,没有得不到的,只有不想要的。可小女子区区蒲柳,如何能佩得上公子的青眼,不若……”
公子伸出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脸,眯起眼微微笑开,“你是想说我得不到你是吗?”他本就一副好皮相,平日轻裘缓带,面目俊雅,十足一副贵公子派头,如今刻意展开笑颜,更显俊朗不凡。
“我们不若试试,看是你离不开我,还是我离不开你。”
他站起身,慢慢逼近微颤的她,“我以为你从来不会害怕,原来你还是怕的。”
那一晚她流了许多泪,哀他求他,他却一直不肯放过她。
他就是让她求饶,然后铭记,永远不要试图去反抗他,她只觉屈辱,只是难堪,初晚更是宛如受刑,却耐不住他的捉弄,最后软做一滩,不得不承欢于他身下。
人生是不是真的有过不去的坎?她咬住舌头的时候这样想,却被他捏到下巴脱臼,连求死也不能。满嘴的血腥涌出口腔,他拿捏着她,冷冷睇着,“不要惹我生气。”
你看,他弄死她比弄死一只蚂蚁要容易得多,却还是留着她的命,看着她苦苦挣扎于生死之间。
“你有死的勇气,为什么不活着?”
她怔住,停止了挣扎,她活了这么多年,不为他,她还要活很多年,也不会为他,所以,她活着。
“啾啾”雏鸟张着幼嫩的肉翅,扑楞在叶间,她看着出了一会神,他看她目不转睛,便道:“你喜欢?”
小小石子一掷,那幼小的生物就直掉入他的掌心,“你养着吧。”
她心下不忍,手一松,那小鸟又振翅而飞,“啪!”未上枝头,却被穿心而死。
“真是不听话的小东西,你说是不是。”他斟了一盏茶,便牵过她的手,揉她入怀。
她颤了颤手,掩了所有表情。
“哥哥,我知你和嫂嫂感情不错,可也不该在我面前啊。”夫家子息不旺,只兄弟二人,公婆虽俱在,却是早早放权的。
她强从他怀中挣开,“原来是叔叔。”公子的二弟比她小上两岁,根骨奇佳,因着迷于武学,身形高大健壮,更兼五官深刻,倒也是品貌不凡。
看自家二弟不请自坐,他轻抬了眼,“你练完功了?”
“哥哥,你藏嫂嫂还真是藏的紧,我看一眼也不成了?”十四岁的少年打趣也是毫不留情。
“你也大了,还是别老在内院进出的好。”
他实在是很自信的人,自家弟弟不论品貌,相比于他,便是武夫一个,实是不足为惧。
因此他专注于生意,只偶尔逗逗自己的小妻,看她一副被除去利牙而佯装的张牙舞爪样,只觉得软弱的很,却显得生机勃勃,比之以前的死气听话要好上许多。
她十九有孕,产下一子,就因大出血而身体大不如前。他此时才知她的重要,只是彼时就算想捧她上天,她也不屑一顾,只面对他二弟时方有笑颜。
她苦撑着教养了独子五年,觉得身体快要油尽灯枯,他守在她床前,执了她的手不愿放开,她却轻轻笑了,“公子,你将茶递给我吧。”
接了茶,她却又送至他唇旁,“这怕是我为你斟的最后一盏茶了。”他依言饮下,却看她诡谲一笑,“你知道吗,多年来我一直在你茶里下毒,只是怕累及二弟,今日才放下毒引。”
“你真这么狠心,你不念我,也该念我们的孩子……”
“孩子,我怎么可能生下你的孩子?”她轻咳,“那是我和叔叔的孩子,不是你的。”
“你……”他的嘴角涌出黑血,错愕的逼毒,毒素却扩散的更快。
“薛府真正的不传之秘,怎么会写在毒经上。你们用毒来驱蛇练功,而我用来毒你,再合适不过。”她喘着气,“呵,这么多年,总算了结。”
“夫妻这么多年,你当真没有情谊?”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冷笑不止。
“你实在自大,你自是无所不能,你既然拥有了一切,为什么不肯,放了我?我的幸福很小,只要有爹娘,清苦的活着,未必不好。”
“你恨我让你家破人亡是不是?”他抱着她,轻抚着她的下巴。
她咯咯笑着,放下生活的重担,她第一次为自己措手可及的自由灿笑,他看的有些痴了,忽然想起他那次在湖边抓住她时她也是如此,吃着苦涩的野果,无忧无虑,开心自在。
她一根根扳开他的手,“我跟叔叔在一起都比和你在一起快活……”
他只是淡然一笑,“真是可惜了,我二弟的日子还长得很,不若你陪着我下地狱。”他拥着她,抽出随身的匕首,穿透了两人的心肺,“你既不愿与我同生,我们便死同穴。”
“啪!”她费力的打了他一个耳光,只是哭泣着,“谁要和你,纠缠……”还不嫌累吗?他是s,她不是m。为什么连死也不放过她,可恨古代那毒药不是瞬发,对他这种功力高深的竟还留有这么多精力。
她真的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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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尚小时,他爹便教他:为达目的,当不择手段。只要成为一代宗师,之前各种阴谋诡计,都会被人美化消逝。
他似懂非懂,却深刻的贯彻,最后青出于蓝,举一反三。
十岁外出历练,他仅带一名侍从跟随,下至江南,遇到被人挟持的薛小姐。
薛小姐当时不过六岁,却才智非凡,留下暗号,只说救她一命,有毒经相赠。
他原是不屑,只是她小露一手,让他暗叹使毒的精妙,不由想到与祖传功法相合,威力必定大增。心下一动,便使了毒计,与薛小姐里应外合,除去第一拔敌人。
因远在西域,他并不知薛府大名,也并未想到,薛府百年使毒,又只得此女,仇家必定不少。
毕竟年幼,应付了几拔之后,便再应接不暇,然他们护她多日,已然被误认为同伴。他思量许久,只得忍痛割爱,偷偷将此女杀了,又使了调虎离山之计,方才脱离险境。
然而逃亡太急,竟不慎入掉入河中,他们皆不会水,只得呼救。得救之时,他给手下使了眼色,潜逃一事,必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与他而言,人命如草芥,杀或不杀,实在只在一念间。当她被手下提起时他眯起了眼,像,虽只有六分,但只要给他时间,定有十分相像,他留下她,准备做薛小姐的替身。
她半夜出逃,他按住身边的侍从,轻轻笑开,“斩草除根,且让她逃命,明日便断了她的后路。”让她有家也归不得。
屠村时,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却压抑了所有的情绪,只是卑微的,垂下了头,忍辱方能偷生,而他喜欢聪明人。
教养的两年,他回到白驼山庄,看着暗卫传来的飞鸽传书,食指无意识敲击桌面,心下升上淡淡的期待,他还记得她的眼神,自然也不相信她会这么认命。
他所料不错,她果真逃脱,他兴味十足的向薛家太祖求得她的行踪,紧随其后,看她笑颜若花,是在他身边未曾有过的洒然。
前几日她一直小心翼翼,直到发现真的没有追兵后,才诚心向天三叩首,嘴里念念有词,他虽未曾细听,也知是摆脱他的欣然之语。
一路上,她喜不自禁,对一切都展露好奇,时而对鸟儿喁喁细语,时而又惊喜于盛开的每一朵花,她感恩于每一个施恩的人,脸上永远是蓬勃的生机,细心体味着生活带给她的美好。
落英纷飞,他接过飞落的花瓣,悄然明白,她或许是个很美很好的女子,如同他手中的娇花,这样娇柔弱质的生命,即便脆弱不堪,辗落成泥,却又出乎意外地坚韧,来年春又会开满枝头,摇曳生姿。
他有点舍不得将她视做弃子,故意暴露了行踪,引来的,是她的惊惶逃离。
她的轻功学的不赖,只内力不济,偏他喜欢逗弄,也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