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要继续走,那若云却好像与我卯上了,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臂一拉——
“哗啦”一声响,棉被散开了,连包好的炭也全都散落在了地上。
我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突然抬起头,用力的瞪视着若云。
她也愣了一下,似乎被我的目光吓到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又立刻嘴硬道:“你干什么瞪着我,是你自己没有拿稳!”
我的手在衣袖的掩盖下,已经颤抖着,格格作响。
这时,凌少扬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我几乎要刺穿她身体的目光。书包网
为什么不甘心?
他低头看着那一地的狼藉,微微皱眉:“你拿这些,是要做什么?”
是啊,我是要做什么?我站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厌恶我的眼神,我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的脸有多丑陋,我也不是第一次明白,为什么还要这么不甘心,我到底要把自己本来不多的尊严践踏到什么地步?
轻笑了一声,我蹲下去将棉被裹起来,又伸手去捡地上的木炭,地面冰冷的温度很快就把手指冻得冰凉,我捡起一块手指就已经僵硬得动不了了,凌少扬面色冷冽的看了好一会儿,居然撩起衣襟蹲了下来:“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若云的声音冷冷想起:“不会是偷来的东西吧?”
手指一痉挛,坚硬的木炭在我手中化作了齑粉。
感觉到凌少扬有些惊愕的目光,我没有抬头,干涩的说道:“我带来的下人受了伤,我给他送去的。”
冷了冷的说完这句话,我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似乎也是震惊得沉默了一阵子,就听见若云冷冷道:“她在狂什么?就那张脸,她也配?”
“太子殿下,皇上怎么会让你娶这样的女人,还说她美艳惊人,流言真是不可信啊!”
凌少扬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更多的却是讽刺口吻:“再给本宫斟杯酒,压压惊。”
回到落英斋的时候,我不仅没有了精神,几乎连身体的热气都没有了,若不是脸上满是紫色的脓肿,只怕也是苍白如鬼的,阿盈担心的一把抱住我:“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你怎么,回来了?那些东西——”
我有些疲惫的:“我一时手滑,木炭掉进水里了。”
“……”阿盈看着我,显然并不相信我的敷衍之词,我淡淡的说道:“给我再包些木炭,等天色暗一些,我再送过去。”
凭阿盈的伶俐,当然能感觉到我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时候,她也不再多问了。
整整半天的时间,我就坐在窗台边,看着不远处的那片嫣红的梅林,回想着他在那嫣红色花瓣的映衬下,俊美得恍若仙人的脸。
我曾经,那么渴望能与他再相见,甚至不敢奢望嫁给他,那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快乐。
可是——那种快乐已经离我太远太远,远得再也触不到了。
一直等到天黑,我才又出了门,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拦下我,穿过梅林之后,我找到了那个人养病的房间。
房门只是虚掩,并没有落锁,我推门进去,这屋子果然简陋寒气逼人,只有桌上一盏小小的烛台散发着微弱的光,照得整间屋子明暗忽闪,有种诡异的错觉,靠墙的小床床帐全都放了下来,只微微拉开了一些,隐隐看到一个人躺着休息。
我轻轻的走到了床边,低头去看那人。
昏暗的光线中,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正看着我。
恶魔的愿望
我顿时吓得全身一悸,险些叫出来。
阿盈每次看他回来都报告了他的伤情,我以为他一直昏迷着,没想到竟然清醒了,这也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清所救的这个人的脸。
那,也实在算不上是一张脸,和我一样,布满了青紫色的浓重,将五官都挤压得扭曲变形,他唯一比我好的是口鼻以下还算完整,但上半张脸已经惨不忍睹,尤其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狰狞如恶鬼一般。
若不是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铜镜中自己的脸,我真的要吓得尖叫起来。
“你,你醒了?”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暗哑,但并不难听,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反倒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我看了他一眼,他已经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了四周,我平静的说道:“我是轩辕国的如意公主,这里,这里是青龙国的皇宫。”
他目光忽闪,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天——那天你是出嫁?”
我低下了头,他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也沉默了下来。
“抱歉。”
过了很久,才轻轻的说了这两个字,很诚恳,也很干涩,好像是不习惯于向人道歉的,我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黑白分明精光四射的眼睛依旧不受毁容的影响,那么出色,我暗暗揣测,若非被毁容,他应该也是个惊才绝艳的男子。
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追杀,而且,是被殇阳城的人追杀?
我把带来的东西放好,然后转身看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看了我一眼:“你最好不要知道。”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拿什么保证,我救的人是无辜的?”
“……”他沉默的坐在床沿,长长的睫毛微颤,过了许久才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无辜的。”
我心中一颤,好像被刺痛了什么地方。
“不过,我会报答你。”
“什么?”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会满足你。”
我不免哑然失笑,这个人现在重伤未愈,自身都难保,居然还夸下这样的海口,真是痴人说梦。
可是,看他一脸肃然的表情,难道——他的身份真的不简单?
“你笑什么?你觉得我是在说空话?”
“不是,”我淡淡的说道:“我只是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西域的商人到孟京给父皇进献宝马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个故事,说在遥远的西方,有个人从海里捞起了一只紧闭的瓶子,打开瓶塞,里面跑出了一只妖怪,妖怪被关在瓶子里几千万年了,他曾许愿,只要有人放他出来,他就满足那人的愿望,可是空等了几千万年,都没有人来解救他。妖怪满心的期许化作了恶毒的怨恨,所以——”
他目光闪动:“所以怎么样?”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女人,都这么豪放?
“所以,妖怪发下宏愿,谁救了他,他就要杀掉谁。”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便不再开口,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站起身来直视着我的眼睛,我这才发现他的动作已经没有大碍,看起来伤已经好了许多了。
他的身材很高,身形稍稍嫌瘦,但蜂腰猿背,臀窄腿长,依旧是十分矫健的身型,他低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是想暗示,我就是那个妖怪?”
“没有,我不过是想到,顺口说说罢了。”
“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要?”
我想要什么?我抬头看着他,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张丑陋的脸。
我想要回自己的脸,哪怕不复过去的美丽,哪怕只是一张平凡的脸,能让人不要用那鄙夷厌恶的目光看我,也好了……
可是,他自己的脸都是这副模样,又怎么可能呢?
我淡淡的笑了笑:“我救你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想,你伤好之后,一定会想立刻离开,我会帮你的。”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了这冰冷的房间。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完全阴暗了下来,抬头看天,天上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好像我眼前的未来一般,看不到半点光明。
可是,在这样黑暗的地方,眼前却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明明什么光线都没有,但我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光明的东西,眼睛一接触到,就再也移不开了。
凌少扬……
“你倒真是听话。”
我和他默默的相对了许久,还是他先开口,走到离我有几步的地方站定:“我让你不要乱跑,你就晚上才出来,怎么,你就这么迷恋我啊?”
“……我没有。”
“没有?那你的眼神,怎么那么痴迷,好像恨不得扑到我身上一样,还是你们轩辕国的女人,都这么豪放?”
白天那种羞耻感又一次涌上来,我感觉到头脑一阵一阵的发胀,脸颊只怕也通红了,原来我的眼神已经这么明显,连他也能看得出来我对他的迷恋,可是,这份迷恋对他来说,是多余的吧,他根本只会觉得厌恶而已。
“如果我的眼神让你讨厌,那我道歉。”
“你承认了?”
“……”
我只是,否认不了,因为这份迷恋,并不是一天两天所形成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去看他,就像惯偷会忍不住把手放进别人的荷包一样。
看着我低头极力隐忍的模样,他冷笑了一声:“可惜啊,你实在太丑了,否则,我也不是不能接纳你,看看我的那些侍妾,一个个都是如此,可你的尊容,男人看一眼都会软吧。”
“你——”
听到这句话,我的全身好像被数不清的尖刺深深的扎入,痛得连心脏都抽搐了,抬起手便朝他的脸掴去。
他猝不及防,立刻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但还是被衣袖重重的拂在脸上,脸色剧变:“你敢打我?!”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撷芳苑中遇异人 1
我咬着牙,几乎垂泪:“凌少扬,你欺人太甚!”
或许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他也惊愕得没了反应。
我全身都颤抖着:“我迷恋你,喜欢你,但不能成为你欺辱我的筹码。是,你的侍妾很美,个个都是倾国倾城,可她们除了那副皮囊,还能有什么?”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烫得脸上的皮肤一阵刺痛。
他似乎也有些吃惊,低头看着我。
过去的我,哭起来或许还是梨花带雨,但如今这副模样,除了丑陋,不可能让人产生任何怜惜的情绪,只会觉得更恶心而已,我用力的挣脱了他的手,转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背后的男人一直没再有动静,我也没有回头,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目光看着我离开的。
从那天之后,我很少再离开落英斋,而往来这里的人就更少,只剩下送衣食用品的小太监还能来看看了。
这天,看到他送来的木炭,阿盈急得和他吵了起来:“这里的木炭一个人用都不够,你想冻死我们啊!”
“哎哟,不够,不够你们还能拿木炭去送人,别开玩笑啦。”那小太监翻着白眼,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阿盈:“别不识抬举,能给你们送这些来,已经是我受累了,哼!”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阿盈急得要上前拉住他理论,被我拦了下来。
看来,是凌少扬暗中吩咐的吧,那晚我冲动的要打他,他堂堂青龙国的东宫太子,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阿盈,别争了,再争下去吃亏的只是我们自己。”
“可是公主,这么少的木炭,过几天就要过年了,看样子要下雪的,我们可怎么过啊?”
我想了想,做出一个笑容来安慰她,神秘的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两天之后,等到傍晚夕阳快要落山,我才带她出了落英斋的后门,过了环河走过了一片荒芜的林地当我带她过了环河,来到这一片幽静的林苑,抬头一看,门匾上只有几个已经被腐蚀得几乎看不清的字——撷芳苑。
阿盈疑惑着走上前,推开虚掩的门,吱嘎的声音在空洞的苑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