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不该去保护么?”他说出这句话,心里清楚,明光铠固然还有,但,惟有这一件,里面是生丝蝉金制成,普通兵器是伤不得穿着者分毫的。
即便,无论是他,还是那个男子,都不会让她受伤,可,交战中,谁能保得刀到的无眼呢?
绯颜不再挣扎,看着他细心地替她穿好这件明光铠,轻咬樱唇,逼退眸底的雾气,手覆到他的手上:
“忆,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还有奕鸣!”
她说出这句话,玄忆用力地揽紧她的身子,这一揽,纵是隔着明光铠,都能觉到他手心的灼烫。
他俯低,深浓缱绻的吻,烙在她的唇上,这是重逢以来,再次的拥吻, 可,为什么,她只从这个吻里品到一种代表悲凉的味道呢?
这种味道和着吻的深浓,让她的心里,湮起无法遏制的凄冷。
他的唇离开她的,她低垂螓首间,一颗清泪溅落。
他绝然起身,往车外行去,甫掀开车帘,绯颜跟着他一并地走了出来。
车外,除玄忆率领的亲兵围成品字保护阵形之外,那些戴着蝙蝠面具的兵士,亦是虎视眈晚地围于品字阵之外, 为首的,正是那张银制面具的男子。
此刻那男子骑在玄黑的骏马之上,傲然地眸睨着眼前的一切。
气氖肃杀,带着一触即发的决绝。
两方的兵力其实并不相当,玄忆这次,只带了精锐千人,虽有一部分的骑兵隔了半个时辰的脚程断后,但,这部分骑兵于眼前的局势,亦不过是螳臂当车。
他望向同他一起出得车来的绯颜,毅然先下得车去,回转身,手伸出,轻轻一抱,把她抱下车,旋即在她耳边轻声道:
“去后面那辆车,不论怎样,都不要出来!”
她淡淡一笑,手附在他的肩上朦胧的眸光凝着他,这一凝时,四周僵持的气氛里,骤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
“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帝,最终为了一名女子,乱了自己的方寸。”
“皇弟,你不也是为了一名女子,方行今日之事吗?”
玄忆薄唇微启,转首望向那清越声音传来的方向,锐利的眸光仿同撕开银制面具,直对面具后那石张真实的脸。
绯颜闭起眼眸,偏侧螓首并不愿去看这一切。
清越的声音,本隐在银制面具后,随着玄忆这一声,他修长的手指移到银制面具上,略撑住下颔,噬笑道:
“今日,孤来此,要的,是你的命。”
“皇弟涉险进入西郡,就为了要朕的命,殊不知,今晚,是谁的命不保呢?”
玄忆的语音转冷,眸光亦是冰凉魄骨。
“难道你以为,部署在平川城内的二十万兵士会回援吗?别忘了,这里,离平川可并不近,而且,似乎,又走错了路。”
清越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无法抑制的意色。
玄忆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的动容,方才下车,他已发现在,这里似乎是一个环形的谷底,看来,路,确实是走错了,这,实是他的疏忽。
百密一疏。
因为心里挂念着她,所以,才会在重逢的刹那让人有机可趁。
“看来,皇弟对朕,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朕确实留了二十万亲兵在平川不假,但,皇弟真以为,剩余的三十万亲兵,是往藏云去了吗?”
“难道不是么?现在,最前峰的兵士,此刻该早到藏云城郊的奉先镇。”
“那,皇弟该知道,奉先的水路,是直通何处的。”
银制面具的男子稍滞了一下,看来这一次,他和玄忆各疏忽了一筹。
奉先的水路,直通的是北郡郡都明成。
此次,东郡倾大半的兵力往藏云,郡都的守兵,确是不足的。
玄忆复淡淡地一笑:
“北郡擅长通神祈福,又知在荧惑守心天劫后,制造陨石箴言,然,这次却终是疏忽了。东郡天相异变,其实更甚于北,西两郡连绵数月的暴雨,不是么?”
对于这一切,玄忆带着成竹在胸的把握。
两日前接到林太尉的密函后,藏云城内突有异变:井水本湛静无波,倏忽浑如墨汁:日间可见忽见黑云如缕,蜿如长蛇,横亘空际,久而不散:夜半则忽光明照耀,如同白昼。虽时值盛夏,蓦觉清凉,如受冰雪,冷气袭人。
这些异变遥想起十几年藏云曾发生地动那时史官的记载,让他隐隐觉得不妙,是以,在密函于林太尉后,他在接到太皇太后信鸽的同时决定,把亲率的五十万精兵分成两路,一路留守平川,一路则由两名将军带领,佯作奔赴藏云解围,实际在抵达奉先时,即分为十批,用漕运大船,秘密潜往明成附近。
漕运的大船素用来运输物资,每日往来于各主要城镇之间,虽战事渐起,惟独商运,却不会中止。
这些,自然,是东郡的细作所无法探知的。
“果然心思镇密。”银制面具男子冷冷说出这句话,“不过,即便,你部署了这一切,今日,却仍是要死在孤的手中!这千秋万世的江山基业,始终,还是不能享的!”
玄忆的手忽地拨出一柄雪色长到,绯颜仅觉眼前一眩时,伺立于车前的菲靖已被长剑穿心而过。
“东郡的易容术同样也是镇密过人,连朕都疏忽大意了。”
玄忆收起长到,眉心蹙得愈发紧。
那名匪徒袭击绯颜时,他所率的亲兵正好赶到,这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呢?
现在回想起来,不过是另一个看似完美的安排。
菲靖毕定会率领滴血盟浴血保护绯颜的安全,所以不会容许车内的人出去,是以,在滴血盟面对百名匪徒,厮杀的混战之际,亦在他的亲兵到来之前真的菲靖早就死于匪徒的手中,另有易容的菲靖就此混入,而,他的亲兵到来无疑,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悉数吸引过去,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菲靖早已换人 ,连他,都因惦记着绯颜,没有察觉 ,心腹菲靖的异常。
就是这假冒的菲靖,将他们引入早就布置好的,真正的包围圈内。
对于滴血盟统领的带路,绕是其他亲兵发现,路途有些许不对,也惟有听命是从。
而,这些许不对的路途,其实,不过是就近把他们引入一处山谷,所用的时间,恐怕也不足以让亲兵发现异常。
这山谷地形,只要在入口出布置好足够的兵力,则易进难出。
今日显见要有一场恶战。
他仅带了千名的精睿之师可面对的,恐怕是十倍的故兵。
恰是一场敌我悬殊之战。
“不是孤镇密过人,而是周朝的滴血盟,数代都用同一种招式,孤只要参破,自然,任何人都可以要了这曾经令人闻风丧胆滴血盟统领的命。”
银制面具后的声音并不否认。确实,在那些所谓“匪徒”围攻车队时,真的菲靖早被一刀毙命,但由于假的菲靖随即替上,尸身又在百人中,借着玄忆亲兵到来之际,被迅速转移往一旁的林中,是以没有任何人会察觉。
而,那些“匪徒”是多年秘密培养的死士,所要的,仅是以假换真,并非是要歼灭滴血盟一众。当然,在功成之后,悉数地“败”于玄忆亲兵的刀下。
这山谷围缴,其实,方是他,不惜冒着自身危险进入西郡郡内的最重要部署。
“皇弟,可惜了你的谋智一直,都未用在正途上。”
“正途?孤,今日不仅要你的江山,连你的女人孤都一并要了!这就是孤的正途!”
银制面具后冷冷掷出这一句话如惊雷一样,在绯颜的耳边响起。
梦中似曾相识的话语,如今再再地发生,她不由自主地望向银制面具。
此时,天际也划过一道闪电,这抹电光,映在那张面具上,正好是笑的一面,诡魅中,带着肃杀的气氖。
在隆隆的雷声滚过天际时,随着一道果叫之音响起,僵持的两军终于短兵相接。
豆大的雨珠砸落在绯颜的身上,玄忆紧紧攥住她的手,就往后面那部车走去,两辆车离得并不近,但,这几步路,却犹如走在怒涛中夹。
他们位于品字形的中间,正是峰锐的位置。
不知是雨还是周遭溅出的血水,粘腻冰冷的席卷着绯颜的全部思绪,她牢牢地攥住玄忆的手,他手心的温暖,让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眼下的一切。
犹如噩梦再次映现出的一切。
骤然,忽见,一条血路被一柄玄黑的枣梨劈出,玄忆近身亲兵的血肉横飞间,骑在玄黑的骏马之上的银制面具男子,锐利地撕开品字形尖端的护卫。
面具后的目光阴骛.这抹阴鸯的目光掠过绯颜,只转为更为冷冽的芒华,他高举纯钢枣槊,居高临下地劈向匆匆回防的一名滴血盟兵士,那名兵士未及反抗,从头顶至下,竟兀自被他的枣槊分为两半,带着些许稠白的深红血浆从中间飙射近裂,绯颜喉间泛起一阵恶心,本应有的尖叫,却是一声都发不出来。
她本能地拥住玄忆,她不要噩梦成为现实,她宁愿用自己的身子去挡住可能的袭击。
一如,南苑那次一般。
“丫头!”一声虎虎的童声响起,奕鸣不知何时,竟从后面的车上奔下,直奔绯颜而来。
他不管不顾一边拾起路边的石头扔着那银质制面具,一边嘴里嚷嚷道:
“滚开,你个坏蛋!”
银制面具上的笑愈加的诡暗,枣槊在空中挥出一道玄色的光弧,就向奕鸣刺去,说时迟,那时快,玄忆猛地松开牵住绯颜的手,箭步冲上前,抱起奕鸣旋身转开。
枣槊的柄很长,旋转的距离在这一瞬,始终还是逃不过柄纵向刺来的速度。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一瞬间玄色的弧光径直地刺进玄忆的背部。
而,绯颜的手,也在同时紧紧抓着枣槊的峰刃处。
刃尖没入玄忆的背,殷色的血顺着雨水流下来,隐隐还带着一抹淡淡的黑色。
绯颜紧握着刃边,手心被割出极深的口子,淋漓流下的血,一并渗入地下的沙土中,即便很疼,她依旧没有放松一丝一毫,反是更紧地握住。
四周,有回防的兵士,亦有戴着蝙蝠面具的士兵。
然,在此时,所有的士兵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兵器,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这一幕,亦定格在了四人的心底。
银制面具握着枣槊的手颤了一下,绯颜用力地把那枣槊从玄忆背部拨出,她的手心,满是鲜血。
值得庆幸的是,因她的阻止,槊尖刺得并不深。
就在这刹那,银制面具男子的长臂一捞,迅疾地将绯颜掠至马背上,玄忆抱着奕鸣怆然回身,马背上,银制面具阴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