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憧憬与希望。
    他想,或许正是如此,他才会在感到压力或不知所措时,来往于机场和家之间,就仿佛是一场安静的蜕变仪式。
    路星彗去了香港三天,他们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联系谁。说爱一个人也许不难,可是要怎么守住爱,却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昨天晚上下了班跟董耘和冯楷瑞一起喝酒,冯楷瑞问他,这么多年来,是不是一直在等路星彗。他立刻摇头。
    他没有等她,一点这样的意思也没有,如果要说等,他是在等一个时机,等自己变得成熟了,等一个恰好在他成熟时出现的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巧合而幸运的是,那个人是路星彗。
    可是接下来呢,要结婚吗?
    他想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害怕,而是渴望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可是路星彗呢?在经历那样一场痛苦的“洗礼”之后,她还愿意踏入围城吗?
    直觉告诉他,她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可是也许,她又不是他想的那样……
    有时候爱一个人,会变得小心翼翼,就好像他,性格是这么干脆直接,可是碰到路星彗,又会显得犹豫不决。他不敢问她,不是怕得到什么答案,而是怕引起她的反感,他想要的,是一段坦然、舒服的关系,不希望有悬而未决的问题困扰着彼此。
    于是他选择沉默,就像当初一样,安静地等待命运的判决。
    所以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他竟是一个被动的人。他会强吻路星彗,会逼她跟自己上床,却不懂得要怎么确定她是不是愿意嫁给他。
    手机响了,他把收音机音量调轻,接起来。
    “喂?”路星彗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
    “嗯,”高原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上午。”
    听到她这么说,想到她那张笑脸,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啦,我们自己会坐车回来的。你在干吗?”
    “你猜。”
    “在兜风?”竟被她猜中了。
    “嗯,”他故意笑着说,“身旁还坐着一个辣妹呢。”
    他把她上次落在他车里的粉色小猪玩偶从后排座上拿过来,摆在副驾驶位上。
    “我已经连着三天在看辣妹和帅哥了,别跟我提辣妹,我要吐了。”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怕我背着你偷吃啊。”这话一说出口,高原就有点后悔,因为这仿佛是在揭路星彗的伤疤。
    但电话那头的她只是顿了顿,然后笑着说:“怕什么。我这么年轻美丽温柔大方,不怕找不到好人家呐~”
    “这位大姐这么有自信啊。”他亏她。
    “嗯,”她回答地斩钉截铁,“连你这种黄金单身汉我都能钓得到,其他的不在话下。”
    高原吃吃地笑起来,同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j嫌弃的怪叫:“路星彗!你要说这些肉麻的话能不能等回到酒店你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说个够?!”
    星彗也笑起来,大方又不造作。
    “你快回来吧,”最后,他说,“再不回来就要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星彗错愕。
    “楼下管理员会以为我被你甩了呢!”
    “……”
    周五一早,高原是吹着口哨进办公室的,秘书连忙狗腿地端了一杯咖啡进来,说:“老板,今天晚上我有朋友结婚,所以我能不能不加班啊……”
    “准了。”事实上,他还打算上午开完会就请假回去。
    九点半一到,他就带着资料和咖啡去会议室了,其他部门的同事大部分都到了,这是年末的月会,通常是布置农历年前的工作,所以比较重要。
    高原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开始整理资料。行长一到就开始开会,按照顺序高原是第三个汇报工作,但因为其他部门的同事临时要去机关开会,所以他被调到最后。会议的内容很多,开了足有三小时,等到行长说散会的时候,高原抬头一看挂钟,已经快一点了,于是拿出手机,想叫秘书给他订个外卖。可手机一拿出来,却发现屏幕上显示有二十八通未接电话。
    他诧异地皱了皱眉,打开查看,惊讶地发现除了几个不知名电话之外,其余有二十四通全部是路星彗打的!
    他连忙拨回去,结果她却关机了。
    高原愣在原地,有点不敢相信,又反复拨了好几次,发现还是关机。他定了定神,开始拨j的手机号码——竟然也是关机!于是他的心绪忍不住有点乱了。
    她打那么多通电话给他,想必是有急事,可是现在又关机……他冲出会议室,奔进自己的办公室,冲秘书喊:“快帮我查新闻,今天早上香港回上海的飞机有没有出什么事?……还有机场!浦东虹桥有没有什么新闻?”
    秘书怔怔地眨了眨眼睛,连忙坐下来开始查,连组里其他同事也纷纷打开网页,开始查询。过了几分钟,秘书疑惑地说:“好、好像没有关于飞机和机场的新闻嘛……”
    “经理,”同组的同事问,“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难道有空难?”
    高原心乱如麻,来回踱了几步,然后一言不发地回自己房间拿了外套就往外走:“我今天不进来了。”
    他开着车,向路星彗家的方向驶去,一路上仍在不停地拨打她的电话,得到的回答始终是关机。他又开始打她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于是他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开始闪现各种可能性,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慌乱。
    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往楼下空地上一停,顾不得保安的阻拦,乘电梯上去打开她家的门——发现她果然没有在家。
    高原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她家空荡荡的客厅中央,一筹莫展。那一刻,孤独和恐惧包围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他连忙接起来。
    “高原哥?”
    “……”他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可又觉得很熟悉。
    “我是冯楷诚。”
    “哦……”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嗯,”对方有点吞吞吐吐的,“那个……路星彗现在在我这里。”
    直到这一刻,高原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但他立刻又开始烦躁起来:“……你说她在哪里?”
    “在我这里,”冯楷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道,“哦,我是说在医院里。”
    高原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在医院干什么?”
    “嗯……”电话那头的男人口气有点不确定,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真话。
    就在高原仅存的那一点点耐心就要被用光的时候,冯楷诚终于说:“她受伤了……”
    “受伤了?!”高原错愕,“伤了哪里?严不严重?”
    “严……倒是不大严重,”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就手骨折了而已……有没有脑震荡还在查。”
    “……”高原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骨折、脑震荡还不严重?!
    “她说她手机坏了,没办法联系你,所以叫我给你打个电话,现在她正在里面做核磁共振。”
    高原转身就往外走。进了电梯,他强迫自己沉着气,问:“她怎么受伤的?”
    “嗯……”电话那头迟疑着没有回答。
    “冯楷诚?”高原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具体情况你得问她,不过据我所知,”他咽了咽口水,“她是跟人打架受的伤……而对方还是个男人……”
    “……”高原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在电梯里大吼道,“妈的!打她的人抓到没有?!看老子过来怎么收拾他!”
    “这……”冯楷诚干笑了两声,“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鼻梁骨被她打断了。”
    “……”
    高原火冒三丈地冲到医院,根据冯楷诚的指示找到了核磁共振室,远远的,在走廊上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正跟冯楷诚说话的路星彗。
    高原什么也没说,走过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恨不得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吓死我了……”他原以为自己会狠狠骂她一顿,或是干脆粗暴地吻她,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能做的只有拥抱她,好好地、完整地拥抱她。
    路星彗也没有说话,安静地靠在他的怀抱里,用一只手抓着他背脊上的衬衫,仿佛很安心。
    他们就这样拥抱在一起,紧紧地,密不可分,在这熙熙攘攘的医院长廊上,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
    高原闭上眼睛,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喃喃地说:“是我不好,没有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可是你要是有什么事,我真不知道……”
    他忽然说不下去,喉头很紧,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这才发现,他是这么爱她!比他以为的,比他告诉她的都要多!
    路星彗抬起头看着他,他这才发现她的右手缠着白色的纱布,脸上的表情,像是劫后余生一般。他一下子又心疼又感动,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要是他在的话,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那个打你的人呢……”高原咬牙切齿。通常情况下,他是个有教养的人,但这不代表他不会使用武力。
    “他……”
    路星彗才说了一个字,就听到走廊不远处j叫了一声:“星彗!……”
    她转过身看着j,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两人抱在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高原只觉得自己头顶上的三根黑线简直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冯楷诚还不忘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风凉地说:“想开点,至少她没有脑震荡。”
    早晨八点钟,高原走进病房,轻轻拉开路星彗的床帘,发现她还在睡觉。便轻手轻脚地把带来的礼物放在她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床沿上,等她醒。
    昨天下午,后来是他走过去一把把路星彗和j扯开的,要不然这两个人还不知道要在医院走廊上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那个打你的人呢?”他火大地问。
    “好、好像在楼下急症室……”她老实地回答,“不过他没打到我。”
    “?”他皱眉,“那你手怎么骨折的?还有脑震荡!”
    “呃……”路星彗这家伙慌张地看了j一眼,然后说,“手骨折是因为打他脸打得太狠了,脑震荡是因为手骨折很疼,往后退的时候摔倒了……”
    “……”高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你为什么跟人打架?”
    只要她说出一个对方惹到她的理由,他就冲下去把那家伙揍一顿!
    星彗又看了j一眼,才说:“因为他劈腿,而且还是个人渣。”
    高原又皱起眉:“……那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不是我,”她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摆了摆左手,“那个人是……j的男朋友。”
    “是前男友!”j立刻义愤填膺地说,“今天上午我跟星彗一起回来,我感冒了,所以她送我回家,结果发现那个人渣带着了别人在我家鬼混,我当时很气,就叫他们滚,结果那家伙恼羞成怒竟然要上来打我——幸好星彗及时出手相助。”
    “那是一定的啊!他块头那么大,你又病着,根本还不了手!”她体内的英雄主义萌芽再次爆发出来。
    “星彗,”j感动地揽住她,“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哪里的话,”后者很有义气地拍了拍j的肩膀,“我们是好朋友嘛……”
    “这么说,”就在两人为彼此真挚的友谊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高原挑了挑眉,“搞了半天,你是‘英雄救美’喽?”
    “这……这……”路星彗扯着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原铁青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喂!等等……”路星彗连忙追上来。
    他一边走一边说:“你去‘英雄救美’好了,还打给我干嘛?”
    “因为我当时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她跟在他身后说。
    他怔了怔,却没有停下脚步。
    “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