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了一局,福雅胜,无香双手在棋盘上拂了几下,黑子白子各归棋钵。
福雅一看,轻轻一笑,“娘,不行,香香只许我下一局。”
无香挑眉,“香儿不在,又有何妨?”
福雅懒懒地靠进封玉涵的怀中,带着几分倦意,“这跟香香是否在此无关,娘也不想我食言于香香吧!”
福雅扯扯封玉涵的衣袖,“玉涵,你陪娘下棋,你这两日也闷了吧!”
无香闻言眉稍更高,她这是要她替她的男人解闷吗?她以为任何人都能与她无香对弈吗?
福雅好似能读懂无香一般,唇角带着几分趣味,“娘,我想,你会多个对手。”
无香衣袖轻挥,双眼对上封玉涵,封玉涵含笑阖首,坐起身,没有客气,执子先行,清脆的落子声一下下地响起,福雅却看也不看,歪靠在枕头上,神色怠倦。
“启禀皇上,赤炎封丞相携随从求见。”
门外再次奏请,福雅靠着封玉涵,自然地感受到他的僵硬,虽然只有一下,对着华帅母女,他可以毫无异样,却会因为……
即便精神疲倦,福雅仍是撑起了身子,努力地提气道,“请。”
“小雅,你……”封玉涵侧身,见她脸色苍白,眼底有着浓浓的疲惫。
不等封玉涵说完,房门大开,听见脚步声,封玉涵噤声,第一次罔顾在人前的君臣之礼,坐到福雅身旁,让她靠在怀中,支撑她不稳的身形。
无香却凝视着棋盘不语,手执白子思量,这位将军下棋如临战场,厮杀决断间不同于福雅的暗藏玄机,攻势凌厉,防守得当,如此气度胸襟,即便是女子也少见;观摩棋局的她,对于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千凝与她相处这么多年,知道她此刻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索性靠着无香,看着那个逞强的女人,为了男人,不知死活,他在心中冷哼,却不知自己看向她苍白的脸色时,眼底深处的担忧。
“封南云见过女皇。”封南云与那随从单膝下跪行礼。
“免礼。”福雅的声音力持平和,却难掩虚弱。
封南云身后的随从抬眼,本是闻声想要瞄一下福雅的气色,却在看见她身后那道呵护的身影时怔了怔,失神片刻就又立刻垂目敛神。
福雅同样再次察觉到封玉涵的僵硬和微乎其微的颤抖,一种……压抑的颤抖……
“不知封相因何事而来?”福雅扣住封玉涵揽在她腰间的手握了握,她不觉得赤炎女皇的回复已到。
“本相已将女皇之意奏请皇上,皇上希望得知女皇的另外三个要求究竟为何?”封南云隐瞒了部分事实,实际上,新的协议内容在奏请女皇的同时就被首肯,赤炎经历上次的金赤之战,国库空虚,兵力不足,因此,此次海域外族才会选在此时入侵,也因此才会向金碧借兵;停战的条件自然被接纳。
更何况,三年的朝贡可以解决百年来的隐患,赤炎每年用来抵御海域外族的军饷足以抵偿泰半。
无关天下苍生、两国政事的三个要求连问都没有问,皇上就允下,毕竟,这次的协议,赤炎所获良多。
封南云已然接获消息,唯一做的是等候圣旨和国书的到来,只是,她与玉儿商议之后,决定私下还是要打探这三个要求,有时,有些事,看似无关政事,或许是制胜落败的关键。
福雅闻言,淡淡一笑,略微猜到封南云的心思,她如何不知自己的协议有多大的诱惑力,赤炎的女皇只要稍微有点点脑子都不会拒绝,至于那三个要求,对于赤炎,无足轻重,对于她,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她没有打算告诉这位封丞相,就算真的是赤炎女皇亲自询问,她,仍是无可奉告,只因,时机不对。
“既然朕已经言明,三个要求无关两国苍生,自然不会太过为难,若是赤炎连承担这等小小冒险的诚心都没有,朕怕是要质疑赤炎借兵之意。”福雅的目光依旧在话尾时,挪向静默而立的,那位随从,封南云或许精明,可她就是能笃定,与她周旋之人,当是他……
封南云微震,这位皇帝当真无能吗?几句话就将她堵死,无法再继续问下去,就连玉儿也已经无法预测她的言行,想到玉儿的那句,静观其变……这么多年,能让玉儿也束手无策的人,她,是第一人……
“封相还有何事?”福雅勉强撑坐,疲累已蔓延到心房,久未疼痛的胸口居然又带了些隐痛,就连头也开始刺痛起来,看来,她心神损耗,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体力,渐渐透支。
“赤炎当然诚心与金碧为盟。”封南云心惊她的最后一句,这般平淡的口吻,却说着那般凌厉的话,她背脊冷汗直冒,她一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能让她说成危及两国之盟,如此罪名,她承担不起,“皇上三日之内,定有圣裁。”
“既然如此,朕在此等候封相佳音。”福雅的声音微弱了许多,连无香都自棋局回神,眉微蹙,扣上了她的脉门。
“封南云告退。”两人行礼后,退出了房外。
福雅无力支持,倒进了封玉涵的怀里,也看到无香不赞同的目光,她无力地笑笑,“让我睡睡。”
“小雅。”封玉涵凝望福雅的目光复杂难懂,她知道了吗?想到早膳时的华帅和华函萧,还有适才她强撑地接见,心痛难当。
福雅此刻没有气力探询或是解释什么,只是握着他的手,反手搂住他的腰,头歪进了他的肩窝,失去了意识。
“小雅。”封玉涵因为她蓦然瘫软的身体惊呼,双臂搂紧了她,双眼瞪向扣着福雅脉门的无香。
怀中的她,气息那么微弱,时断时续。
无香单掌贴上福雅的无力展开的手掌,输入真气,直到福雅的脸色不再青白,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变缓,变长。
无香浅浅吐纳,睁眼看向那个苍白的女人,真是为了男人连命都不要了,再看看抱着她轻颤的封玉涵,都是些痴女怨男,无奈地摇摇头,“她无大碍了,多休息,香儿去煎药了,等会儿给她服下后,让香儿运功替她催化药力。”
交待完,无香拉着千凝出门,这么久了,她第一次主动出手助她,这么年轻的女娃,却有着最真的性情,她的算计,她的狠厉,只是为了保护心爱之人。
封玉涵在几案后,靠坐在墙边的枕头上,小心地让福雅睡在怀中,拉过锦被,细细地替她盖好,一向温暖的人儿,此刻的体温冰冰凉凉,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些微的凉意。
“小雅,只要你好好的,你要知道什么我都不会隐瞒。”封玉涵黑眸润湿,语调哽咽,轻轻在她额际印下轻吻,无论回京会面对什么,只要她想要他的陪伴,他什么都能面对。
若不是为了他,她何须如此伤神费力,她无论做什么都一向游刃有余,不是吗?
轻轻的房门开合的声音响起,封玉涵期盼地看向内室的入口,缓缓出现的黑色声音不是他期许的那个如仙般的男人,而是……
“爹爹。”封玉涵有些茫然地呢喃出口,他不是已经离去了吗?
此刻站在内室入口,眸色复杂地凝视着抱着福雅,眼光闪动的人真是一直随行在封南云身后的随从,他的眼中些微惊讶,这位皇上适才不是还好好的。
“玉涵。”他更惊讶于封玉涵眼中的泪意,他多久没有见过他的泪了,多年的历练让他很快恢复如常,“她说七日退敌,你可知她有何计策?”
“玉涵不知。”
“不知还是不愿说?”
“不知,也不愿。”
“你的绝子丹为何会解?”
“是她替我找来解药。”
封玉涵凝视怀中人的目光情意闪动,不由让他眉高挑,“你对她动了情?”
封玉涵静默不语。
“你男儿身已现,随我回去。”
封玉涵难得唇角带笑,“回去何处?”
“你这是在怨我吗?”
“玉涵不敢。”封玉涵低头凝住怀中人,“我答应了她,从今只陪着她。”
“你要随她回金碧?”他到此刻才真正露出惊诧之情,他之于金碧,有欺君之罪,怎么能……“不行,你是赤炎国子民,此役之后随我回封府。”
“我是吗?”封玉涵的低语被开门声打断。
房中立时恢复沉寂,这次走入房中之人是端着托盘的染香,封玉涵急急半坐起身,“染哥哥,先给小雅服药。”这一声“染哥哥”是福雅告之他的,原来她思量此名不是自用。
染香一见封玉涵神色,心中一动,越过站在几案前的人,直接将托盘放置在几案上,伸指去扣福雅的腕脉。
封玉涵则伸手拿过药碗,扶起她,小心地喂了她一口。
为了替福雅调理,染香改了药方,所谓良药苦口,虽然他已经尽力去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