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我运气挥动天狼剑,势必要斩断那人的手臂。谁知那人也毫不退让,剑尖直刺,指向我的咽喉。
四目相接,我看到我灰色的眸子映在他眼中的样子。即使有黑纱附面,即使只能看见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我还是认得出那是一双属于谁的眼睛。
手腕飞转,我撤开全身的气力,天狼剑斜斜掠过他的肩头,带动出他眼中一层层的波纹。
“青麟?”
无心剑擦着我的领口划过,祈月寒在半途同样也撤了劲力,被反斥力激荡的后退好几步。
我和祈月寒站在古木的顶端,之间的距离不过两臂的长度。可是我看着他那一身黑衣遮面的打扮,看着他一身染血的模样,忽然间觉得,我和他其实很遥远,远到我们曾经都没有接触过。
祈月寒黑亮的眼眸中,映有的是我毫无瑕疵的脸。为了见凌烈我特地隐去了脸上的黑纹,为的是不让他替我担心。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以这样的模样站在熟悉的人面前,尤其是他。
“青麟……吗?”祈月寒清冽的声音透过黑的面纱显得有些低哑,他盯着我的脸,一眨不眨。
将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耳后,我垂着眼睛答道:“是。”
祈月寒听闻,垂下眼睑,慢慢举起左手,将附面的黑纱扯去,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月光昏昏淡淡,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氤氲的感觉。他紧紧盯着我,好半天才开口道:“今天我才发现,你有穿过其他任何的颜色,单单这白色却是从来没有穿过。”
我苦涩一笑:“你有穿过青色之外的衣裳吗?”我指着他染满鲜血的黑衣道:“尤其是这黑色。”
树顶的风好大,我白色的衣裙和他飞扬在空中的黑色发带在夜风里猎猎作响,风从背后吹来,满头的长发迷离了我的双眼。
“青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打扮成这个样子?”祈月寒黑亮的眼睛望着我,那清亮的目光让我心头一阵怅然。
手指绕过腰间的衣带,我望着他道:“同样的话,我也可以问你吗?”
祈月寒听闻,脸上松懈的神色一顿,随即换上一副冷傲的神情,他避开我的眼睛说:“这是我们青韶宫内部的事情,青麟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是吗?”我抿嘴一笑:“我们各事其主,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微微侧身,伸出左手,食指直直指向烟波湖心的大船对祈月寒说道:“只要你不打那些船里人的主意,就算你们青韶宫把天地掀翻,我也不管。”
将天狼剑举至面前,剑身反照着月纹的光辉,发出红色的暗光。我慢慢抚过剑身,轻声道:“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铛’一声破空剑鸣,天狼指在祈月寒的面前,我握着天狼的手指异常坚定:“我们是敌是友,你现在就给我一个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祈月寒坚定的面孔上裂开一个缺口,他皱起眉头对我大声吼道:“为什么你总是选择站在和我对立的一面?为什么我们非要相互争斗?为什么我们总是这样?”
月寒,你的目标果然是凌烈吗?如果你的目标真的是凌烈的话,那我和你就是敌人,不管我们之前如何,现在我们都将是敌人。
祈月寒忽然出手,一掌打向我的胸口,他瞪着我,眼睛里是翻滚波动的浓雾:“青麟,今夜的事情你休想插手,那船里人的性命我今天是取定了,你若敢阻饶我,我……”
“你就什么?”我挥手拨开他的凌厉的一掌,后退到另一棵树的顶端。“从你刚刚出手的一招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谈判的可能性了。我若不退,你要如何?杀了我吗?”
当我说到‘杀’字时,祈月寒的脸上不可抑制的有些震撼,看着他紧着眉头,咬着嘴角的样子,我在心里大声的骂了一句。
“凌烈,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
我不知道青韶宫他们和凌烈之间有什么过节,也不知道祈月寒他们是怎么知道凌烈的事情的,不过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不然凌烈出宫的事情青韶宫是无法知晓的。有这么恨吗?恨到派了青韶宫居然派出祈月寒来对付。
捏着天狼剑的手心沁出薄汗,虽然我很想扭头就走,不去管他们之间的是非,让凌烈那混蛋尝尝自己种的苦果,可是我又不敢想象这个苍澜没有了皇帝的模样,也不敢想象那些在皇宫中又要上演一遍的争权夺利,更害怕面对之后无数人的眼泪。
我稳住心情,对着祈月寒裂嘴一笑,道:“好象,我们的比武决赛,要提前到来了呢?”
“你还有心情笑的出来吗?”祈月寒对我一声大吼,他的胸口大势起伏着,握剑的右手青筋突出,显然是心里艰难的压制。
“看不过去的话,就一剑砍过来啊。”我弯着眉眼轻轻笑着:“反正我也会反击回去的。”
祈月寒忽然仰头长啸一声,接着无心剑向下横扫一片,无数巨大的古木硬生生的从中被斩断。
他红了眼睛,无心剑颤抖着指向我的胸口,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问我:“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你又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杀他吗?”看他咬牙不答,我皱紧眉头,说道:“你若真的要杀他,必须先踏过我的尸体。”天狼斜斜挥到身侧,带起一道红色的弧光。
疾疾的骤雨纷纷而下,我记得刚刚明明都还是个好天气,怎么一下子就忽然变色?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身上有些痛,雨帘中,祈月寒的身手依旧犀利无比,我忘记是谁先出的手,只知道我和他都忘记了彼此的存在,眼前有的只是一个需要斩落的敌人。早早提前的决斗吗?
雨水迷蒙了眼睛,祈月寒的脸上头发上全是雨水,衣裳也早已湿透,我想我也同他一般吧。长长的广袖带水后极是沉重,我翻腕疾刺向他的大腿,祈月寒指尖一弹,天狼偏了半分,只划破衣带。他左手一掌拍出,击向我背心,仓皇躲避时,被他削落一缕头发。
两人剑法迅捷,全力相搏。一团黑气,一团白光,盘旋飞舞,斗得甚紧。
祈月寒剑尖轻飘飘的转了方向,劈向我左臂,剑法凌厉狠辣,见招拆招,武林中实数罕见。双剑忽快忽慢,有时密如连珠般碰撞数十下,有时回旋转身,更不相交一招。
剑锋铮的一声,空中相交,激出数星火花,远远荡了开去,又立刻被雨点浇熄湮灭。
脚下一个虚浮,我在树顶一脚踏空,跌了下去,空中抓住一只斜出来的树枝,刚抬头,祈月寒的剑锋便至。扭紧腰身,艰难的躲过犀利的一招,我和他此时已经是将杀气全部都激荡了出来,没有一刻的留手。
长袖被划破,露出肩头半掩的蝶纹,左手灌上冰冷的寒气,右掌注入炽热的气息,将真气一分为二,我凌空一翻,跃上半空。祈月寒正向下落,右手拦开他的无心剑,左掌探出,捏住他的喉咙,冰冷的气息瞬间注入到他的身体里去。
他手腕翻转,在我还没来得急用力时,猛力一掌打在我了的胸口,灌入的同样是冰冷的寒气。四肢微颤,我借力弹开,立在树顶看着地面上的他。
看着他抹掉嘴角的血,我忽然笑道:“你说今天,我们谁会赢呢?”
雨水将他擦淡的血瞬间冲刷掉,他仰起头,在雨帘中眯着眼睛看着我道:“你的剑求的只是不败,而我追求的则是胜利,你觉得我们谁能赢呢?”
我将湿漉漉的头发拢到脑后,呵呵笑道:“如果你用的是那一把剑的话,现在我已经死在你面前了。”他同样的也弯了嘴角道:“的确是这样呢。看来,我的武功还是在你之上。”
“好像是的呢,”我用袖子擦干净沾了血的天狼剑,“不过,不败的剑可是不允许我败在你的手上,不然它会生气的。”
天狼和无心隔着老远的距离遥遥指着对方,我和祈月寒隔着浓浓的雨帘相望着。祈月寒颤声的对我说:“要怎么样你才能停手?”
“你能放弃对船上那人的暗杀吗?”我干着声音道。
祈月寒露出痛苦的表情:“青麟,你明明知道这不可能,他是我们青韶最大的敌人,青韶宫里有多少人曾经因他而死,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即使是……”我说不下去,压下惆怅的心情,我坚决的说:“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我们以一剑定胜负,最后的一剑。”
祈月寒定定的看着我半晌,然后嘶哑的答道:“好,最后一剑。”
撤去全身其他防御的气息,所有的真气全部注入到天狼剑之上,我看着红光越来越盛的天狼,心底忽然一种解脱,和他这一战我又害怕又渴望,害怕的是与他战斗,渴望的也是与他战斗。这最后一剑,即是我保护凌烈的一剑,同样也是我对自己力量的考验,以及高手之间对战斗的那种渴求。
无心剑无风自鸣,长鸣之声,凄决悲凉。祈月寒一身黑色,在雨里显得有些落寞,我瞥开心头的杂念,慢慢具气于剑。
脚尖蹬离树冠,我飞跃直下。
祈月寒提身掠起,穿过重重雨幕对上我。
‘当’
天狼飞起深深扎进泥土中,无心剑斜斜插在树枝上,不绝颤抖。我被巨大的力道弹开,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飞开,最后撞向突起的山石。
许久之后,当我有了一丝知觉时,口里尝到了泥土的味道,和着血腥味,让我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活着。只是轻轻的翻身,全身就像被撕成好几半似的,我大口呼吸着,雨点肆无忌惮的落进我的嘴里。
几根发丝贴在眼睛旁边,我动了动身体,忽然苦笑出来。极其艰难的坐起来。我靠在山石上慢慢运起内力,好在没有力竭。侧过头,我看见祈月寒用无心剑撑着身体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他朝我走了过来,一步步甚是艰难,最后在我面前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我对上他黑若寒星的眸子笑道:“这一场是你赢了。”
他看着我,慢慢的也笑了:“我以为你还要再打呢。”
我摇了摇头说:“已经不行了。”
他笑得更开心:“很好,很好。不用再打了。”
我抬眼望着他,他低头望着我,彼此眼中都流过一种深深的情绪:“今天很晚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你觉得怎么样?”
他又咳出一口血来,抹干净嘴边的血痕,他长剑入鞘:“我也这么想的。”
我点点头,满意的笑着:“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我扶着石壁艰难的站起身来,他看着我的动作,眼睛里涌起一丝波动,然后他忽然闭上眼睛转身离开:“你的伤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没有十天半个月也难以完全康复,你就好好的养伤,不要再到处跑了。”
“如果你也答应我好好养伤不四处跑动,我就听你的话。”我对着他有些沉重的背影道。
祈月寒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说:“我受了不轻的内伤,三天之内是下不了床的,你放心好了。”
我微微笑着,目送着他离开。之后我缓缓走到天狼旁边,伸出左手将其拣了起来。望着暗红的剑身,我幽幽一叹:“我们还是舍不得对彼此下杀手啊。”
将天狼收好后,我冒着大雨离开那座黑暗不见光的树林。
我走在雨帘之中,忽然感到一股凌厉的视线,抬眼看去不远处的酒店内,那个神秘的男子依旧没有离去,手执酒杯,眼睛却没有离开我的身影。
被他看到了吗?我朝他走了过去,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一步步走过来。
“有热酒吗?”我对他挑眉道。
他听了,执起酒壶,拿起另一个杯子倒了满杯递给我。接过一口饮下,我擦这嘴角的酒渍道:“好酒。”
他又再倒一杯给我,手指修长白皙,动作十分潇洒。看着他干净整齐的衣裳,我指了指对他说:“外套给我。”
他瞅了瞅我被染成杂色破损不堪的白衣忽然挑眉笑道:“你又不是女人,露了一点又怕什么?”
肩头黑色的蝶纹暴露在空气之中,我望着他深邃的眸子淡然笑道:“老子又不是女人,露了出来又给谁看?”
深邃悠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波光,他将外套脱下来递给我道:“祈月寒受了不轻的内伤,我看你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为什么不再继续斗下去?”
我左手拿着酒杯,并不伸手去接,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说我输了,就是我输了。既然输了,就没有再斗下去的理由了。”
“如果继续下去,输的人是他。”他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