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煜铃的银链已经一圈又一圈地环住他纤细的脖子。他望着我,清秀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惊喜,激动,还有一分不知所措,青碧色的眸子里闪动着难以抑制的火焰。
    我拉着银链的另一头,冷着脸,狠狠咬牙问道:“我的剑,在哪里?”
    “剑?”他显得有些迷茫:“什么剑?”
    我瞬间双目瞪圆,大声吼道:“我的天狼剑,在哪里了?”
    他吓了一大跳,僵直了身体,青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我的脸,一声不吭。
    看着他被我勒住喉咙,脸色已经苍白似雪却咬着嘴角依旧不吭声的倔强模样,我只能指甲用力掐紧掌心不让自己情绪失控。深深几次呼吸后,我微微抬眼,声音低沉压抑地喊了一声:“裴莲。”
    就像得到什么满足似的,裴莲原本紧盯着我的双眼慢慢地闭上,抓着勒紧脖子的链子的手指也缓缓地垂到雪白的衣衫两侧,他的嘴角勾出一个秀丽的弧度:“你果然只有在求我时才会如此温柔地喊我的名字。”
    “我绝少求人。”我也慢慢放开勒住他喉咙的链子。
    裴莲嘴角笑意更浓:“能让你不远千里来求一个你根本就不想见到的人,看来我这次还真是赌对了呢,能让你丢开一切跑来找我,那把剑对你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呢。”
    将煜铃收进衣袖,我放低声音问:“什么要的条件才能让你开口?”
    裴莲低头一笑,手指拂开额前的黑发,青眸转动一下:“你。”
    “不可能。”我直接打断他,“放弃那种不可能实现的东西,还是换一个实际点的好。”
    “我常常在梦里梦见你,从很久以前开始。”裴莲抬起头,柔软的黑发丝丝垂在腮边,嘴角翘起,微微露出两颗虎牙:“每一次,都是你穿着雪一般洁白的衣衫,静静地,静静地,在月光底下,独自一人站百花丛中。”
    我沉寂着,听他继续说道:“青麟,要得到你的心,真的有这么困难吗?”
    我侧着身子后退一步,道:“我的心很小,只能刚刚装进两个人。”
    “夏子夜和祈月寒?”裴莲的脸上瞬间露出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欣喜的表情,“你好花心。”
    “既然你也认为我已经错了,那我还有必要一错再错吗?”想起子夜和月寒,心里存在已久的愧疚感又涌现出来。
    可能是看出我脸色的变化,裴莲一笑,道:“甩开他们,你的心不就空出来了吗?”
    我不可置信的侧望着他,手指在衣袖里颤了一颤:“为了你?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为了避免话题越扯越远,我直截了当的说道:“除了那个条件,只要不涉及感情方面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用来交换你的情报。”
    裴莲伸出手指揉着脖子上的红痕,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睛里面,慢慢地呼吸着说道:“真的会同意吗?”
    “我……”对着他那双眼睛,我忽然有些踌躇起来,“先说说你的条件吧,”
    裴莲展开雪白的衣袖,转身从我身边走过,细长的指尖沿着粗糙的石头慢慢滑动:“三个月,我要你陪着我,三个月的时间。”
    第十四章 重阳菊花
    奇险峰,是那个曾经让我和月寒受伤的地方。而峰下激流浪高水急,被当地村名称为“绝龙”。除非是水性非常好的渔民,否则也不敢在一个人下到绝龙河水中。
    那时我和祈月寒受伤,被赤邪庄主救治,之后我被子夜带走,月寒因伤闭关,我们在江湖上瞬间失去踪影,与此同时二人手中的鬼神之剑也消失不见。一时间众说纷纭,流言四起。
    最多最动听的传说则是,我和祈月寒决战奇险之巅,最终同归于尽,双双带着鬼神剑跌入绝龙水底,生死不明。
    从此之后绝龙水边常有不少武林人士出没,为的就是打捞掉入河心中间的千古神兵——鬼神剑。奇险峰位于东北方,懂得水性的人很少,而懂得水性又有能力去争夺失落的鬼神剑的人就更少,而偏巧的就是,裴莲则是那少数几个水性很好的。可叹的是,他除了有个霄华弟子的身份外,其他什么都不是。
    在我听到裴莲说,他没有能力争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魔灵邪琅被他人取走的时候,我一拳打烂了他身后的墙壁,手指被坚硬的石头磨出了鲜血。
    “那时,他们故意避开其他的武林高手,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几十个渔夫,无数次下到绝龙河水中,一个月后,终于在一处暗礁的狭缝里找到了鬼神剑。而我,只能借着水流的声音潜在水底,躲在远处,偷偷注意他们的行踪。”裴莲侧过身子望着我,眉心微微皱起。
    “他们是谁?”我压低声音,生怕一不小心将怒火发泄到面前一脸无奈的裴莲身上。心底明知道此事不但不能责怪裴莲,相反的还要感谢他,因为这个秘密,就连子夜和月寒这么长的时间都完全没有查出是谁干的。
    裴莲托着下巴说:“七煞教。江湖邪恶门派,几十年前曾经威震武林,声势浩大,横行江湖,无恶不作,无人敢惹。后来,终于激怒了一批武林人士,联合武林几大门派的老辈人物共同围剿,七煞教始告瓦解。如今,七煞教重现江湖,妄图称霸武林。”
    他想了又想然后自言自语道:“可是传说七煞教众已经全部灭亡了,怎么如今又会如此快速的兴起而来?是谁在背后操纵着他们?”
    我将七煞教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手指至煜铃的银链子上划过:“一群生命力比常人顽强的蝼蚁之辈,敢和我抢东西的人还没有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裴莲抬起头来,碧绿色的眼睛瞅了瞅我,而后弯着眼角笑道:“哇,你这么厉害,那我以后的性命全都交托在你的手上了哦,为了你的宝剑,可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哦。”
    看着裴莲一副天真的表情,我的手指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你还需要我来保护?你不是将我捏在手掌中间耍的很好吗?”
    尖利的声音,让裴莲带着笑的表情僵住一瞬,随即他一边笑着,一边拍着额头道:“要出远门了,我得给小殇留个口信,不然他回来找不见我会很担心啦。还有银子,要带多少呢?听说渝镇的竹叶青可是一绝啊……”
    马车上,我斜倚在一旁,煜铃缠绕在手臂上掩盖在衣袖下,只在指尖露出一点铃铛的影子。裴莲半趴在窗口,风吹着他的头发,一丝丝柔软纤细的黑发不经意的扫过我的脖子,雪白的发带凌乱在窗外。
    “你是怎么查到七煞教将我的天狼剑藏在渝镇的?”手指挑出滑进领口的黑发,我闷声问他,“听你口气,你这三年中都一直住在赤邪山庄,难道你是通过箫子殇的关系来打探消息的?霄华寺怎么不管你?还有七煞教的教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得到天狼剑后不拿出来对武林其他门派报仇,反而是将其匿藏起来?”
    裴莲从窗口收回目光,瘪了瘪嘴角,拖着声音道:“哎呀,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说别人的事情呢?你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我认识你这么久,可是却一点都不了解你的事。”
    眼睛一眯,我哼了一声,煜铃飞弹而出,将裴莲黑亮纤长的头发牢牢缠住:“说到问题,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裴莲一听,立刻端坐起来,拍着大腿说道:“问吧,问吧,无论你问我什么问题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统统告诉你。”
    眉稍一挑,我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你不是和尚吗?为什么会有头发?”
    裴莲明显楞了一下,而后凑近过来,一脸严肃的回答:“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我从小就是孤儿,是被方丈师父在寺院后山的河里捡起来的。听说啊,当时我才一个月大小,被放在一个盒子里顺水飘荡着。
    “当时方丈师父没有要收我为徒的意思,只将我抱养着。因为身边没有指名身份的东西,方丈师父见我身无一无,连一件裹体的衣物都没有,故为我送了个姓氏,非衣,裴,而当时的那条河水里开遍了雪白的莲花,所以为我取名为,莲。
    “我一岁那年,藏书院发生火灾,大片房屋被烧毁,所有的人都死了,唯独我一人独活。那时,方丈师父忽然说我佛缘甚远,受佛祖庇佑,可是佛厚却独,命中必有一劫,必须出家方能化解。于是度我出家,并收在他的坐下……”
    裴莲说着说着,见我脸上渐渐变色,连忙道:“头发,头发,出家人不是必须剃度么?我的第一次是请掌门师兄帮我弄的,可是奇怪的是,那次不久之后,掌门师兄在后山砍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跌落悬崖,不幸身亡。后来又陆续请了不少人来,可是无一不是在给我剃度之后一个月内出了事情。当方丈师父亲手操作后,因为一次走火入魔费尽了二十年的内力之后,从此无人再敢动我的头发。”
    我从未听闻过这个世上还有这种奇怪的事情,不禁皱起眉头:“荒谬。”
    “你不相信就算了,”裴莲一脸正经的望着我开口道:“我的说完了,现在开始说说你的事情。”
    将头扭到一边,我收回煜铃,闭上眼睛,懒得去看那双晃来晃去的青绿色眸子。见我不搭理他,裴莲没有表象地像从前那般纠缠不休的吵闹,而是安静地坐在我的手边。
    车子里一时间陷入寂静中,只有偶尔传来的衣服摩擦的声音。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半迷糊中,我听到几声“咕咕 咕咕”的声音。睁开眼睛,“咕咕”声又响了起来,裴莲捂着肚子,有些害羞的笑了笑:“我……我肚子饿了。”
    我楞了一下,皱起眉头,裴莲忽然跳起来大叫道:“和尚也是人,肚子也会饿,饿了就会叫,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理了理衣裳,将散开的头发重新束起,用金丝缎带松松地系住:“今天我才发觉,原来和尚的肚子叫得好像特别好听。”
    “可是和尚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裴莲扶着车门,跟着我下了马车,走进马车刚刚到达的城镇。
    站在城里的街头,我看到满目遍地的菊花。
    快要过重阳了,重阳日,历来就有赏菊花的风俗,所以古来又称菊花节。农历九月俗称菊月,节日举办菊花大会,倾城的人潮赴会赏菊。
    来到一个看起来精致奢华的酒楼前,还未开口,店小二就忙不迭的跑过来说道:“对不住二位了,我们酒楼这几日被官府给包了,因为知府大人的朋友过几日将在这里举行赏菊大会。隔壁的街上的望风楼听说还有不少位子,请二位多多见谅。”
    我本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人,但是事情一旦涉及到官府朝廷,我还是会尽力避免,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拉住正挽起袖子打算和店小二大吵一架的裴莲,摇了摇头,拖着他离开。
    “你为什么要拉住我,为什么不让我和他理论?知府又怎么样?还不是人,凭什么他们不让我们住进去。”裴莲被我拉走后,不满地对我抱怨。
    我刻意避开人流多的街道,手指搭在腰间,说:“你没听说过民不与官斗,斗则必输。你一人,无权无势,又没钱,武功又低。你有什么能力去与官府抗衡?”
    侧转身子,我微斜着眼角,看着一脸单纯的裴莲道:“莫说你,就是你们整个霄华寺,他们敢与官府朝廷正面对抗吗?你若是还有些自觉,就不要到处给我惹麻烦,我还想早点拿到剑,不想在你身上花多余的时间。”
    裴莲皱了皱眉头,张了几次口,才说道:“那你呢?麒麟山庄有钱有权,你武功又高,为什么你要这么害怕他们呢?”
    斜了他一眼,想不到他会如此说:“我走开,并不是害怕他们,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麒麟山庄看上去的确如裴莲所说的那般,但是实情又是如何的呢?若是没有凌烈的默许,子夜怎么可能将山庄建立的这么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片江湖而已,怎么可能脱离得开朝廷的操控。
    裴莲见我久久不语,凑近过来,抬头望着我,眯了眼睛道:“因为你害怕会得罪那个身骄肉贵的贵人?”
    “身骄肉贵的贵人?”我听了不由的乐了,一拳锤在旁边的墙头,“他身骄肉贵?他身骄肉贵?”说着说着,我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是了,是了,他是身骄肉贵的贵人,比不得我们。”
    晚些时候,裴莲想要拉我去看热闹的夜市,被我决绝的拒绝了,若非必要,我不愿意与他过多的接触。裴莲见我拒绝,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里有些凄清,而后摇着不知道哪里摸来了纸折扇,摇摇晃晃地走了。
    本来生性就是喜欢热闹的人,闻到风中送来的点点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