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去。”
“你说你有姐姐妹妹,你们感情不好吗?”
“不,我们很好,我只是不想被人当成木偶差来差去,什么都要照着别人的意思做。”
他不解地看着她,她仰头喝酒,他看着她浑身掩不去的淡淡落寞,莫名地觉得心里闷闷的,他展开笑颜,“苏朝,那你和我们一起过年好了,你看我家里也没多少人,加你一个多双筷子,姐姐肯定也会答应的。”
她转过头看他,他眼神灼灼,她摸了摸脑袋,她不是很喜欢苏织的吗?温文尔雅,宁静平和,可现在,他提到她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眼里,只有他在夜幕下亮若星辰的双眼。
闭眼灌下一大口酒,她一定是醉了。
“我也要喝,我陪你喝。”
苏朝一笑,提了坛酒给他,他双手一起捧起来喝了一大口,倒是没说什么,咂了咂嘴,又捧了起来,苏朝摇头轻笑,“你少喝点,醉了我可不管。”
半晌,他突然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好喝,舒服,还要。”
“你,你一直很能喝?”
“我没喝过,姐姐不给我喝,还要。”
苏朝转了转头,这酒坛不大,也就两手不到一点那么高,可他这么个猛灌法下去,居然还纹丝不动,她又提了一坛,“给。”
“这是什么酒?”
“这酒,叫做兰陵酒,苍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叫做兰陵镇,最早的时候,这酒就来自那里。”她一手抓着坛子的边沿,仰起了头,吹着冰凉的夜风,语调开始含糊不清,“兰陵酒,琥珀光,醉里不知何处是家乡。”
苏锦歪了歪头,本想问她是不是想家了,想了想,捧起坛喝了一大口,抓着坛子举向她,“我敬你,今晚,陪你一醉解千愁。”
苏朝失笑,坛子碰了碰他的,“好,敬你。”
夜风徐徐吹过,快到半夜的时候,月牙终于出现在了天际,身上倒下一个软软的身子,苏朝还是坐在屋顶上,轻声的话语飘散在夜幕中,“兰陵酒,入口顺滑,后劲极强。”
她喝干了最后一口酒,叹了口气,放下酒坛,抱着他的身子跃下了屋檐,熟门熟路地进了他的房间,把他放在床上,想了想,出了鞋袜外衣,盖紧被子。
突然手被他拉住,他脸上泛着酡红色,口齿不清,“苏朝,苏朝。”
“我在。”
“苏朝。”
“怎么了?”她以为他醒了,慢慢凑近他,却发现他呼吸沉沉,正在酣睡。双手像是受了蛊惑般一点点抚上他的双颊,抚过他的唇,他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正好舔过她的指尖,苏朝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猛地退开了一大步,晃了晃脑袋,她醉了,绝对是醉了。
***
不对劲,她在躲他,自从那晚上之后,她就一直在躲他。
“苏朝。”
劲道十足的声音,自从过年后,这道声音一直成为了苏家每天早晨唤醒大家起床的鸣声。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清晨,苏锦照例在水榭附近一圈围堵她,却不想,门外的一句小小传信,竟让她飞奔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的。
“你怎么了?”
躲闪着他的双眼,她顾左右而言它。
她说那句要嫁苏织的话,只是想让她们传回去气气老太婆,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那话的时候,脑中,居然全是他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子,难道她又开始喜欢男人了?
就像是苏锦以为的那样,她确实在躲他,在逃开,所以梅期根本没花多少工夫,就把她带了回去,划去三年契约,不辞而别。
***
她一直埋在醉雪勾栏喝酒,谁都不肯见,什么事都不管,梅期也拿她没办法,直到梅朔被绑回来,直到梅安也回来。
春暖花开,冰雪早已消融,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冬天,现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梅朝一个人坐在湖心花厅,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却是梅朔,她掀开衣袍坐下,“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你家宝贝呢?”
“和默叔在一起。”
“老大还躺着?”
“嗯,不过气色好了不少,我看,是被那红辣椒给气出来的。”
她笑了一下,梅朔的手指扣在桌上打了几个节拍,“我是和你说认真的,那个锦儿,到底是什么人?”
“苏锦,织锦坊的小公子。”
“你喜欢人家?”
“老三,可是我不喜欢男人的。”
“是啊,我也一直没搞清楚,你那套断袖到底是怎么来的,以前,跑勾栏跑得最勤快的可就是你。”
“他们就知道勾心斗角。”
“又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
“就知道贪慕荣华。”她站起了身,“娇娇滴滴弱不禁风,和他们说话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走到梅朔跟前,“所以我宁可喜欢女人,不会一起出去没走多久就喊累,不会像应声虫一样附和,不会无聊地嚼舌根,不会只知道躲在绣房里玩些琴棋书画。”
梅朔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她似乎有些激动过头,“你说,是不是只可能是女人?”可是那个陪她坐在屋檐上笑谈畅饮的身影却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
梅朔在她额头上重重地打了个暴栗,“你简直有病。”
“老三。”她怒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你说的那种男人了?”
“不是吗?凡是我们去过的那些官宦,户贾世家,后院的男人哪个不是这样子的?还有他。”她伸手遥指着不远处,那正是玉拢院的方向,梅朔知道她说的是程璃。拉下了她的手,“老二,别钻牛角尖了,我知道你的恨,我又何尝不是。”她晃了晃脑袋,“我还以为你就是为了气老太婆。”
“是啊。我是想气她,不过我不喜欢男人也是真的。”
“真的,你真的喜欢女人?”
她一时有些语塞,半晌才道,“我真的很欣赏她。”
“你也会说欣赏了,那完全不一样的,你有过那种因为他一个动作就整颗心涨满的感觉?因为他有一点意外就心急如焚的感觉?”
“他…”苏锦的笑容不断闪现眼前,她无言以对。
“你会想要和他一辈子走下去?”梅朔顿了顿,扔下最后一颗炸弹,“你会想要和他亲热,和他温存?”
梅朝脑中轰然炸开,她简直是个白痴,她对他动过欲念,怎么竟然还会以为自己喜欢女人?
***
五月初五,在兰州城,三年一度的锦缎大赛上,苏织拍着苏锦的肩膀,“锦儿,你…我们好不容易才被选进这个最后的决赛,你至少用心点。”
“我知道,姐姐。”他面无表情,坐在苏织身边。
正月的时候,锦缎就送上了参加遴选,要不是靠苏锦新染的布匹色泽,加上一年来织锦坊的扩张,她估计她们织锦坊也到不了这锦缎大赛的现场,毕竟能够参加这最后比试的布庄,只有四个。
“齐家之前在西河似乎出了事,被人告用了劣质的布匹充数。”
“不过人家还是很有实力,锦缎的质量绝不比我们差。”苏锦吸了口气,“姐姐,其实我没觉得我们会胜。”
“没有就没有,我也没抱太大希望。”她看向台上,心里只是在想着父亲说要在这锦缎大赛结束后给苏锦找人家的事,哎,他心里,明明想着那个突然间离开的护卫。
铜锣声敲响,四座布庄的人都站起了身,台上站着一个中年女子,和台上坐着的其他人耳语了好一番,才站到台前,朗声道,“诸位,因为每一次锦缎大赛最后的结果都是难以决断,众位的布匹实在都是不相伯仲,为了方便决断,也为了公平起见,这一次比试,我们换一种方式,不再请评判们判断。”
“我们这次要考验的,主要是锦缎的手感。所以…”她拍了拍手,就见到后面有人抱了一个看上去还不过两三个月的婴孩上来,底下一阵喧嚷,她才道,“现在,我将派人将四家的锦缎铺于地面,让她来选择喜欢的锦缎。”
“婴孩无知,断然不会徇私。”她抱过那个婴孩,“众所周知,这次获胜的布庄,会负责接下来三年进贡的锦缎,皇宫内眷身娇肉贵,自然需要选择最顺滑的锦缎。而婴孩的触觉,比我们更为敏感,自然知道到底哪一匹锦缎,才是最舒服的。”
苏织皱了眉,“这也太儿戏了点吧。”
“听说这锦缎大赛一向很儿戏。”
她叹了口气,他最近的语气,总是动不动就带着讽刺。
四匹布依次排开在红毯上,那婴孩被放在了红毯上,她着了地,爬得很是欢畅,在那四匹布上不断来回攀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苏锦偏了偏头,突然眼神凝住,那通向台后的地方,斜靠着一个人,朝他眨了眨眼,勾起一个邪邪的笑容。
他口不能言,耳边突然响起苏织的惊呼,“锦儿,她,她停下来了,她一直在我们那匹布上面爬。”
他回头看去,果然如苏织所言,他终于也动了动嘴角,“对啊,我们赢了。”
再回头,她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等不到后面颁布结果,跑了出去,四处张望,“小公子,在找属下吗?”
她就在他身后,近的可以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苏锦回过身,突然重重一拳朝她脸上砸过去,她不闪不避挨了他一拳,“对不起,锦儿。”
“呜呜。”他终于扑进她怀里开始大哭,“苏朝,我最讨厌你了。”
“好吧,不过我不叫苏朝,我叫梅朝。”
“管你叫什么,呜呜,总之就是最讨厌你了。”
“我知道我错了,所以我将功补过来了。”
“你有什么功了?”
“我刚刚溜到台后,在你们的锦缎上抹了糖粉。”
他一怔,突然想起那个婴孩确实一直在咬手指,他破涕为笑,“这个不算,我们又不是很想赢。”
“那要怎么样?”他抬起头,看到她被自己打出来的熊猫眼,笑得越加厉害,擦了擦眼泪,咬着自己的唇,踮起脚凑到她耳边,“说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不是,是说我喜欢你。”
“知道了,你喜欢我。”
“不是不是,你明知道不是。”他气得跺脚,梅朝稳住他的身子,“锦儿,我喜欢你,比我自己知道的还要久,因为我是个白痴,所以我一直没有发现,是我错了。”
“你也知道你是个白痴。”他斜了她一眼,满满的笑意,拉着她的手朝回走去,“等到回去了,我又要开始调染料了。”
“这次要调什么?”
“我要调很特别的颜色出来,不是普通的红黄蓝绿,每一种都会取一个诗意的,好听的名字。”
“有多好听?”
“像是白色系的,可以叫清秋雪日,闲云出岫。不过我先要调出来一种红色。”
“什么样的?”
“朝阳的颜色。”
她轻笑,“嗯,用来做嫁衣正好。”
苏锦白了她一眼,心里漫过一阵甜意,其实,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
自从织锦坊的苏小公子出嫁后,整个凤阳城乃至附近的几大城池,几乎所有将要为人夫的年轻世家男子,都将一样东西列入了必要的求亲聘礼。
一件用织锦坊特有的布料制成的嫁衣,据说那布料的颜色,是苏小公子亲手调制了整整一个月才调出来的,那颜色,就叫做,朝阳如锦。
桂馥兰香(一)
雪花粉,鹅蛋粉,香韵随风,铺满红妆地;玲珑心,有七窍,牙尖嘴利,骂醒迷心人。
比起涂腮的胭脂和画眉的黛粉,扑面的妆粉对大部分的男子来说,几乎能够算是必不可少的,凝脂肌肤谁不想要拥有,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是天生丽质,所以这妆粉便成了补救措施,妆粉种类繁多,价格高低不等,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平民小户的男子,都喜欢用。
妆粉不但细腻无比,并且加入了各种花香,更多的时候都被叫做香粉,哪怕只是稍稍在脸上扑上一些,添上些许香气,也让人如饮甘泉,心脾俱畅。<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