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性可以套进去几只,不消一刻,腰间挂着的细网兜里就抓了半兜,他准备再抓个小半兜就算数。
    他在花园里抓蜜蜂,却看到了刚刚被他挡在梅期房门外的男子,一个人从花园里绕过,朝后门的方向走去,还有点遮遮掩掩,挑着树丛密集的路在走。
    他放下罐子,突然想起刚刚梅期让他挡走了程凌,后来没说出口的那个要他帮的忙,难道是和这个程凌有关?
    他解下那个网兜,看了眼周围,解下来朝边上一根枝杈杈上面一系,跟着程凌,出了后门。兜兜转转来到这偏僻之所,就见到一群人围在癯仙楼门前,他一个晃神,跟丢了程凌,倒是顺势解了梅期的围。
    ***
    上官馥进了癯仙楼,坐在一边,梅期找人递上了湿巾给他擦脸,他摆了摆手,干脆上后面厢房自己打了水洗脸,再出来的时候,梅期正在交待那当家,回头看了他一眼,加紧交待完,又道,“我们最大的木源都在这附近的城池,成树不多,有的大多伐尽了,这一两年内不可能补得足,这个月,我会尽快想办法去远些的城池,找栖凤木回来。”
    那当家应下,“不过先得把香楠木补足了,这原本拿香楠木替代还好,这次连着降了两级,才出了这变故。”
    “我知道了。”她回过身来,上官馥脸上洗净了香粉,原本的妆容也洗去了,露出浅淡的眉眼,肌肤本就嫩滑细腻,也不知道他老是扑着那么厚的香粉做什么。
    “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你要我怎么还?”
    “把东西还我。”他摊开一手,“还了我就考虑吧告诉你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又没还,还想着我告诉你?”上官馥歪了一边眉毛,他虽然洗净了香粉,但是日日与香粉为伍,这样子身上还是带着淡淡的香气,梅期呼吸有些不畅,却没有退后,“那就不说了吧。”
    “大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嚷嚷,上官馥习惯性地回头,身子侧了一下,却在左边侧腰上被人撞了一下,其实也不重,但是那人不仅不道歉,还在嚷,“哎,这个谁啊,挡着路,让人家怎么走?”
    他这时才发现,撞他的,是一具棺木,或者说,是一个单人扛着棺木的人,但是这人大概长得很矮,他只看得到棺木,却看不到人脸。
    这么一具实木棺材,虽说上头雕了花纹,去了些许木料,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他弯下身子,侧着脑袋去看那扛着棺木的人,竟然身材矮小,看上去不过,“你用童工。”他一手指着梅期控诉道。
    梅期没有说话,虽然她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上官馥清清楚楚看到她嘴角抽了一抽,那人放下了棺木,“什么童工,老娘都够年纪做你娘了。”那女人身高还不到梅期的胸口,甚至比他还矮,但是这脸,却是实实足足的老成,怎么看都超过四十,上官馥僵了一下,他没想到竟然会有长得这么矮的女人,不过一僵之后又立马大声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着你的脸。还有,这世上还没人有资格做我娘。”
    那女人一手放下棺木,在地上发出一声重重地声响,“你这个臭小子,一看就是没教训没家教的,这世上,也还没人和我呛声。”
    “术姨…”梅期的话刚出口,就被上官馥给挡了去,他站到那女人身前,因为比她高,他可以低着头,“是吗?那我今天就呛给你看。”
    那矮小的女人双眼一瞪,凸了出来,一手又扛起了棺木,“今天没空教训你,我还有事做,早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上官馥对着她的背影大吐舌头,“早晚?指望着你还有这个荣幸见到我吧。”
    梅期在他身后摇了摇头,“你说替我抓蜜蜂的,抓得怎么样了?”
    “好了,在你家花园里挂着呢。”
    挂着,梅期有些不解,不过也没有多问,“今晚,你可以帮我蛰穴吗?”
    “我?为什么是我?”
    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还能找到谁会敢把蜜蜂抓起来捏在手里。”
    “但是,你要蛰的,可是全身大穴?”
    梅期挑起了眉,“我都没嫌被你占了便宜,你怕什么?”
    上官馥瞪起了双眼,几乎和之前那个矮小女人不相上下,他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她“你”了半天,觉得自己这会实在气势不够,需要找点东西壮壮气,于是回过身走了几步,抓过癯仙楼大堂前面长台上摆放着的一只瓷花瓶,举起来就朝她砸过去,被她一手抓住。
    其实他也知道她抓得住,但他这会只得借着这股气把话骂出去,“梅期,你这个死人假正经,龌龊至极。”
    她一手接着花瓶,朝边上来去的工人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别看热闹了,快点去干活,面色平静无波地看着他,甚是无辜,“我说了什么?”
    ***
    上官馥是个很小心眼,很记仇的人,梅期知道,所以她咬牙忍着痛,她身上穿着单衣,之前大夫已经在她需要扎的几个穴位上点了了红色的朱砂点,背上最多,都还算好,就是有两个在小腹,位置有点敏感。
    她此时已经解了上衣,衣服压在胸前身下,正趴在床上,他抿着唇,蜜蜂在网兜里关了一日,不是很精神,扑腾地也不厉害,他捏住了中段软软的身子,蜜蜂一只只蜷缩起下半身,他不是太好照准了扎,每一个都需要忙活上半天,大夫就在边上,梅继守着一边,至于梅平,在第一只扎下去的时候就逃了出去,不敢看,“见着针我就眼晕。”
    他手下原本是在故意加重力道,偏头见到她额际凸起的青筋,终究还是放软了力道,他知道很痛,而且,她还要顶着这么些包痛上很长一段日子,还有的罪受,他就暂且饶过她好了,当然他不是对她心软,不是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他就觉得不忍心,觉得自己也跟着隐隐作痛,绝对,绝对不是。
    “大少,感觉怎么样?”那大夫弯下身问道,毕竟这么做也算是没有办法下的铤而走险,没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撑得住。”
    “背上好了。”上官馥把又一只扔进地上的罐子里,“我先转身,你,你转过来。”
    他背对着床,梅期转过了身,上衣盖在上身,只露出了需要扎针的小腹,梅继对他点头,他回过身,刚刚看到背还好,这次看到她平坦结实的小腹,他手下越加发抖,那大夫在一边看得担心,就怕他跑偏,又不敢出声。
    等到全部扎完,上官馥自己就出汗出得快要虚脱,网兜里还有一只蜜蜂,他不敢去看梅期,故意转身把它拎了出来,“看我算的多准,抓得这么正好。”
    梅期坐起了身,她浑身的开始起包的伤口开始发热发疼发胀,没来得及想到自己衣服只是披在身上,这一坐,就掉了下来,完全光着上身,大夫和梅继自然没什么反应,就听得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声响起,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惊天大事,就见到他睁圆了眼盯着她,大概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右手上那只蜜蜂的螫针刺进了自己的左手手背。
    桂馥兰香(三)
    手上的刺痛终于让他回过神来,“你,你流氓。”好半天挤出一句话,遇到这种情况,终究还是脸皮薄,转身冲了出去,梅期被骂得一头雾水,看着梅继,“怎么了?”
    她挠挠头,“大少,衣服掉了。”
    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上身春光完全外泄,一时尴尬,咳嗽了一声,拉起了衣服穿上,浑身刺痛难耐,还有些晕晕沉沉的,顺势躺了下去。
    梅期身上的红包上面都涂了老黄瓜挤出来的水,本来是要用蜂蜜的,但是那些红包有发炎的迹象,大夫觉得还是用老黄瓜水清火消炎为好。
    躺了两天,她强撑着身子下了床,梅平凑过来,“大少,你还有低烧,别起来了。”
    “他呢?”
    “一直坐在湖边发愣,就在假山那边。”
    她多披了件衣服,出了门走过石桥,他果然正坐在假山石边上一块大岩石上,呆呆愣愣地看着湖面,“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你。”她走到他身后,他没有回头,梅期看到他左手上也是肿起了一块,“上过药了吗?”
    “涂了点蜂蜜。”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那块石头很大,足够两人座,所以梅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离我这么近,你,”他突然抬眼,“你好了?”
    “可能,我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那,东西还我吧,我要回家了。”
    “你要走?”
    “废话,我都在你梅家呆了这么久,当然该回去了,我不放心爹爹。”
    “我可以去接他过来。”
    “你,你说什么?”他睁圆了眼,梅期看着他,“你当真不明白?”
    “明白个头,我什么都不晓得。”他猛地站起身,“我要回家。”
    梅期坐着不动,也像他刚才一样,看着湖面,随意地捡起一块小石块斜着抛了进去,那石块在湖面上跳了好几跳,在湖心落下,打起了好多圈的水波,上官馥觉得他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这些水波,根本平静不下来。
    “我不会把东西还给你。”
    “你说话不算话。”
    “那就不算好了。”
    “你,我当初就不该想着帮你,就不用回去拿东西过来,也不会被你扣住。”他的气焰又开始高涨,怎么想,理都在自己这边,是绝对的理直气壮。
    “我要你。”
    “要…”他正要顺势来一句要你个头,嘴巴张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愣在那里说什么都不是,脸上瞬间飞红,倒是和他那一身红衣甚是相配。
    “你该对我负责的。”
    上官馥努力地赶跑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她春光外泄的那一幕,此刻是那么想要仰天长啸,到底是在哪里听说梅大少冷面无情的?这个泼皮无赖,他这会站着,梅期坐着,他用腿踢了踢她的背,当然也没用力,“你是不是被蜜蜂给蛰坏了脑子?”
    没有人回答他,她的身子,竟然就顺着他踢过去的方向,朝前软软倒下,上官馥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她在使诈故意骗他,直到她真的就要倒在湖边,他才扳过了她的身子,“喂,梅期,你怎么了,你醒醒。”
    ***
    “她到底怎么了?”这次,屋里人员聚集,梅安和秦默都来了,程凌也跟着梅安一起来了,大夫把完脉,把梅期的手塞回被子里,“看这样子,像是又过敏了。”
    “不是已经蛰穴过了,之前也说有好转了。”
    “我再看看她的伤口。”那些红肿块已经消退了不少,那大夫取过刀片就直接在烛火上烧过,轻轻在她的肿块上割了一下,血流出来,也是鲜红色的,“没什么问题。”
    “公子,你也被那蜜蜂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吗?”
    “好像没有啊。”
    “我早说了这个法子不靠谱,这下子好了,搞成这个样子。”梅安看了眼不醒的梅期,“你们两个。”梅平和梅继低腾着脑袋,“也陪着胡闹,还有你,我听说是你动的手,你既不是大夫,我请你来只是帮忙,又不是让你自己下手诊治。”
    上官馥本来是很难受,可他也是个最受不得窝囊气的人,这会她说一句,他火气就涨一点,这个老女人,“闭嘴。”
    “你,说什么?”从没有人这么大声叫她闭嘴过,梅安一时竟然也没反应过来。
    “叫你闭嘴,你这个老太婆,是也是你,不是也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嚷嚷,既然你知道有问题,早怎么不说,出事了就来马后炮,怎么,就你最厉害,什么都知道,那你倒是有本事救醒她啊。”
    屋里一片寂静,程凌站得最靠门口,偏过了脸,没人见到他在忍笑,梅平和梅继的脸低得更下,秦默怔愣在一边,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半崇拜,一半担心。
    “你,你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他哼了一声,“我只知道梅家当家的是这个床上躺着的人,这间房也是她的房间,要我走也只有她能让我走,你算是什么,不过是现任当家的奶奶,人家总算是孝顺,尊称你一声老主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我好心才劝你一句,这么大年纪了,就歇停歇停好好颐养天年吧,孙女都丢了两个,做人做到你这么失败的,我还真是头一次看到。”
    “给我掌嘴。”
    梅平和梅继对视了一眼,没人动手,梅安气结,“好,都反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