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得了一本王羲之的真迹孤本,自是喜不自胜,一有空便拿出来临摹。
不知是天气沉闷,还是坏了肠胃,连着几日,娥皇都无甚胃口。
晚膳时,发现她又不甚动筷,从嘉有些着急了:“娥皇,你最近怎么了,厌食少言,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可别撑着。”
娥皇也是百般不解,摇了摇头,答:“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动,不过王爷别担心,许是夏日炎热所致吧,没事的!”
环翠起先也是忧虑重重,此时听得主子所言,一时眼前一亮,随即激动不已。
但又怕说出来,娥皇要说她胡思乱想,只得强自压下了一吐为快的冲动,道:“既是为天气所扰,那奴婢便让厨房煮些下火、开胃的小食吧!”
娥皇忽想起了什么,笑道:“是了,你要不说,我倒没觉得;你这一说,我忽然想吃玉瑶曾经蒸过的梅子饼!”
环翠有些为难,说:“可惜玉瑶姐姐今日请了歇息,要不......奴婢去她房里,让她教我吧?”
从嘉见娥皇终于有想吃的食物,赶紧催环翠:“好极,环翠,你快些去!”末了又觉不妥,遂摇头:“还是去请玉瑶辛苦些,亲自烹制吧,我怕你学了却又做不出那个味,白白辛苦!”
见王爷怀疑她的能力,环翠有些气馁,但转念一想,不必自己动手,反而落得清闲!于是又脆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请!”
“哎,环翠!”刚想走,却被娥皇叫住:“还是我亲自去吧,她难得歇息一日,我却还要扰她。再说,我现在也没胃口,走走反而觉得舒服些。”
不适(2)
从嘉与环翠见她这样,便也只好跟随了她去。
玉瑶的住处在西院,娥皇这还是第一次来。
伸手敲了敲门,半响都没有动静,娥皇一愣,暗忖:玉瑶若出了王府,丫环们应该会告诉我的呀。
环翠上前将门推了一下,发现门又没上栓。
娥皇迟疑了一瞬,推开了门,却见玉瑶伏在书案上,似在写着什么。娥皇轻轻一笑,想来是玉瑶太过聚精会神,所以连敲门声也听不到。
朝从嘉与环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娥皇便轻手轻脚地过了去。
玉瑶的面前摆着的正是那本王羲之的《兰亭序》,娥皇探头看了她所写的字后,由生惊佩之色:玉瑶的字,用笔娴熟、神态潇洒,极具著名书法家王羲之的神韵;若再一瞧,足以乱真。
娥皇刚想出声夸奖,却突然面色一变。
那三张设计私通的字条......
尽管先前已有怀疑,但却比不得此刻心里的感受,愤怒、失望、痛心。心像被什么握住一般,连跳动都停止了。
玉瑶,她曾是那么的信任她。在这个宫里,识得并欣赏的第一个人,便是玉瑶。
她真诚待她,一直视她为知己;以为玉瑶定也与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却没想到......
玉瑶察觉到身后有人,一时大惊,赶紧站起转身。却在见到娥皇的一瞬惊慌失措、坠坠不安。
“王妃,您......您怎么来了?”玉瑶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却难掩笑容中的尴尬。又见从嘉立在门口,慌忙行礼。从嘉温和一笑,叫她起身。
她焦急、不安、慌乱的神态,娥皇突然又有些心疼。心念也在这个时候变了。
她的脸上又带上温和的笑容,看着玉瑶的字,赞道:“玉瑶,真是好字啊,我早说过你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如今看了这字,越发佩服!”
“王妃,我......”看着娥皇云淡风轻的笑容,玉瑶心中却明白:王妃,那么聪颖的女人,她不可能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巧合。
玉瑶生愧
可是她却选择了不拆穿,还要赞赏她。
黄玉瑶啊黄玉瑶,亏得你自认一向知恩图报,可是你却做了些什么?陷害栽赃、捏造瑶传。你怎这般不堪?
玉瑶的心里忽然生出说不出的难受与愧疚。却又升腾起一丝希望,既然王妃不点明,就表示着自己还有补偿的机会。
“王妃,您找我?”玉瑶眸中的慌乱很快退去,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娥皇想到自己来的目的,遂歉然道:“是这样的,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没胃口,方才环翠一说你的梅子饼,我突然很想尝一尝,但是厨房又不会,所以......”
“这几日听府内的人说王妃胃口不好,玉瑶很是担忧,现在王妃想吃梅子饼,那我这就去准备!”玉瑶一喜,回身将书案上的纸张笔墨迅速收拾了,便扶着娥皇出来。
看着玉瑶此刻的表情,娥皇微微一笑,也许她方才的决定是对的。便也大方地任她扶了,一同走出房间。
很快,玉瑶便将酸甜可口的梅子饼摆到了娥皇面前:“王妃,请用!”没了负担的玉瑶,此刻只觉一身轻松,连说话的口气,都透着顽皮的笑意。
一闻那个味儿,娥皇早已垂涎欲滴了,此时待玉瑶一放下,她立刻执了一块来放进嘴里,然后便见她满足的点头:“嗯嗯,就是这个味儿,幸好有了玉瑶在,否则,我真担心自己是得了什么怪病了!”
说完,又拿起一块丢进了嘴里。
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玉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当下激动不已:“王妃,您先用着,我去去就来......”
最后一个‘来’字落音,她的人已飞出了房外。
“王妃,玉瑶姐姐这是怎么了,突然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儿?”站在一旁的环翠看着玉瑶离去的方向,不解地问道。
娥皇也不在意,只管低了头吃东西,又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她欢喜自有她欢喜的道理,咱别探听太多!”
怀喜
用完了半碟的梅子饼后,娥皇才停罢。
此时接过环翠递来的罗巾擦了嘴,便觉困意袭来。她打了一个呵欠,说:“果然是太饱犯困,环翠,你出去忙吧,我想歇息一会!”
环翠虽是搞不懂王妃为何总犯困,此时也不好多问,只好应了往外走。
只是没走到门边,娥皇又叫住了她:“王爷去了哪里?”
环翠便答:“说是皇上与几位大人诗兴大发,邀了王爷一并参加!”
娥皇便点头暗笑:“这倒是合了王爷口味,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然,刚躺下还未合上眼睛,便见玉瑶又匆匆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老者,娥皇定睛一瞧原来是太医。
那太医上前来,刚要行礼,却被玉瑶兴冲冲地拦下了,说:“吴太医,咱家王妃不注重这个,您还是先替她诊下脉相吧!”
瞧玉瑶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娥皇一时怔住,也没往深里想,只问:“玉瑶,我只是没胃口而已,你请太医来做什么?”
玉瑶便笑答:“王妃,您最近不是没食欲,懒言少语,还爱犯困嘛,我刚才特意翻了您的例事,我敢肯定,这定是好事,所以才请来了太医,就等着他确认呢?”
这种事,娥皇哪里知道?
也不管她一脸迷茫,玉瑶只管催太医快些诊脉。
只稍稍片刻,即见太医一脸喜意地起身拜倒:“恭喜郑王妃,您已怀喜两月!”
“真的,太好了!”玉瑶一阵雀跃,遂朝外面开心地喊:“环翠,环翠,快来啊......”
娥皇却蒙了,具体地说是被无边的惊喜左右,一时不会思想了。
从嘉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奔回府的;然后钟皇后也喜不自胜的来了,再然后是李弘冀的妻子韩氏、李景遂的妻子严氏......
接下来的日子,娥皇成了这个宫里最让人担心,也最让人欢喜的矛盾体。走哪做什么事都有人跟着、都有人提醒着。
李弘冀的无耻之举
特别是从嘉,几乎是再不出门了,就那样整日里抱着娥皇,将头贴在她尚未隆起的肚子上学着与‘孩子’讲话。
每每这时,娥皇都要笑骂他没正经。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娥皇即将临盆的时候。
这其间,后周对寿州的攻占却一直都在进行着。
这日一早,从嘉扶了大腹便便的娥皇到御花园呼吸新鲜空气,突有奴才过来禀报:“寿州终被后周攻下,此刻皇上龙颜大怒,命所有文武官员即刻赶往升元殿!”
从嘉夫妇同时一震,寿州的沦陷,表示着南唐短暂的太平日子,又要被彻底打破了。
娥皇叹了一声,遂催从嘉快些去。
从嘉考虑着娥皇行动不便,自是要将她送回去再说;娥皇想着父皇此刻一定是忧心如焚的,遂安慰他:“你快些去吧,我无妨!”
从嘉进退为难,最后只好听了娥皇的话,匆匆往升元殿去了。
望着丈夫的背影,想着现下国家的多灾多难,娥皇止不住的摇头叹息,心头升起无限的悲凉之意。
“怎么,都快生了,从嘉也没守在身边?”突然,身后有人嘲讽的声音响起。
娥皇一惊,连头也不屑于转一下,就那样坐着喝道:“李弘冀,又是你!”
“本王很开心,你会如此记挂我!”娥皇对他的态度,李弘冀只当是没有感觉到,此时厚颜无耻地笑答。
“疯子!”面对这样的人,娥皇与他多说一个字,都嫌累,于是站起便要离开。只是大腹便便的,一时竟有些站不稳。
李弘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