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俊俏少年蓦地涨红了面皮,剑眉下的星眸中蹭的窜起了两簇小火。
    玉兰满树凝白如雪,少年锦衣青黑似墨,那样的剑眉星目、高鼻薄唇,那样的眸光湛湛、气宇皎皎,真如一幅美好的画卷。
    白祥兰忽地缓缓地笑了。
    小春儿
    初冬的天气已是极冷了,清晨推窗,窗棂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林微容与白凤起在温暖被窝中笑着闹了一阵,听得床前竹编小摇篮中孩子的哭声,两人都慌慌张张起了,急奔去抱起小小的祥兰儿哄着。
    祥兰儿已有七个月大,小小的一张脸粉嫩晶莹,如瓷娃娃一般,那眼瞳更是乌黑明亮,哭着哭着便伸出小手揪住林微容的衣襟,轻声哼哼起来。
    林微容微微笑着俯身亲了亲她的娇嫩小脸,解了衣襟给祥兰儿喂奶;屋内有火盆两只,不知比屋外温暖多少,白凤起却还是取了薄毯来将母女二人都裹严实了,轻声道:“外头天寒地冻,今日就不去花圃了罢。”
    窗外喜鹊吱吱喳喳叫了几声,林微容侧耳听了听,唇角噙了笑柔声道:“前几日园中自颙国买进了数十株水仙种下,也不知长得如何了,我得去瞧瞧。”
    这几天祥兰儿哭闹得厉害,阖府上下慌得跳脚,大夫来瞧过了,又说小小姐好得很,她只得时时抱着哄着,到昨夜这小娃娃才安分下来不再折腾众人。这一来,园中之事就耽搁了三四天之久
    。
    听得娇妻执意要去,白凤起微微怔了怔,笑着叹道:“前几日你忙着陪祥兰儿,今天祥兰儿不闹了,你又忙着要去花圃,什么时候才能歇一日同我好好地说说话?”
    他眉宇微微蹙起了,神情颇有些幽怨,林微容看他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若是无事可做,去帮白越桓算算账巡巡铺子也好。”
    两人成亲后,白凤起便将白家大部分买卖都推给了白越桓打理,白越桓怒在心里,又不敢对自小就敬重的大哥说半个不字,只得勉勉强强接下了这重担。外面的人都赞白凤起宽厚仁德不与兄弟争家产,白越桓却是一腔苦水无处倒,难得有空踏进家门来,除了逗弄乖巧的小侄女,必然是要逮着林微容唇枪舌剑一番,末了,还得拉下脸来求着大嫂在大哥耳旁吹吹枕头风,放他一马。
    “越桓又回府来诉苦了?”白凤起伸指去逗正在喝奶的祥兰儿玩耍,慢条斯理地抬头笑道,“人人都说越桓是浪子回头,那可是好事。”
    说着,低头朝转过眼来看他的祥兰儿眨眨眼勾唇一笑,又似笑非笑地道:“我过几日再给他转几家铺子让他熟悉熟悉。”
    林微容愕然,轻捶他道:“你再折腾白越桓,他可又要寻我麻烦了。”
    “他若是敢,将来祥兰儿牙牙学语时,就不必教她叫小叔了。”白凤起淡淡哼一声道。
    小小的祥兰儿在娘亲温暖的怀中蜷缩着,不知为何睁大乌黑的眼瞳哼哼了几声,倒像是替可怜的小叔鸣不平,夫妻二人对望一眼,哈哈笑起来。
    两人又絮絮地说了会话,林微容穿衣梳妆,用过了早饭便匆匆坐车去了城东,白凤起不好再拦她,只得叹一声气摇摇头回了书房去。
    谁叫他卸去了自家的重担,却忘了老丈人家也是家大业大不易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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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七八日林微容都在忙碌,也不单单为了花圃的事,酒楼、酒坊、绸缎庄,米铺、油铺、脂粉铺,杂事堆积如山,林老爷子只作甩手掌柜,豪气地将林家名下所有店铺庄子的买卖都交给林微容,自己天天眉开眼笑地去亲家白家府上与亲家一道逗弄外孙女,林微容只得忙得如陀螺一般四处转。
    白凤起偶尔在夜里拥着妻女咕哝几声,林微容便笑他:“你是有个倒霉老实的二弟白越桓可以欺压,我家中可没人任我使唤。”
    到了十一月中,更是忙了,且不说城中店铺的事,城郊花圃的墨梅开了花,头一日被太子莲城包下请了王公大臣前去赏梅,这消息不胫而走,竟引得全城富户蜂拥而至,争抢着要去赏梅;这可好,忙坏了园中伙计,个个都足下生风,忙得团团转。
    好容易这一段花期过了大半,林微容才稍稍喘了口气,只是眼看着要到年底,腊月更是事多,不由得直叹气。
    这一日难得空闲,她早早坐了马车往回赶,进城后在玄武大道上巧遇梁秉彦,随口聊了几句,才知道梁家也在最近做起来了花卉买卖;林微容略一沉吟,索性下了车与他细谈,得知梁家所做不过是贩进卖出的中转生意,不由得笑道:“梁公子与我算是旧识,若是今后需要从林家园子买花,价钱好说。”
    梁秉彦大喜,连连道谢。
    说话间道旁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靠的近了,忽的停下,那驾车的小厮林微容认得,正是府里的张得四,他笑嘻嘻地一勒缰绳,跳下马来。
    马车门缓缓地开了,白凤起自车内下来,遥遥地望见对立笑谈的两人,眉头微微一动,却仍旧不动声色地过去同梁秉彦打了个招呼,稍作寒暄。
    梁秉彦也是聪明人,笑着拱手道别,径自走了。
    道旁便只剩下白凤起夫妇二人,铮儿笑嘻嘻地跳下马车来催林微容上车,林微容应一声提着裙裾上了车去,白凤起竟也一撩袍子跨上车去。
    铮儿愕然,那边的小厮张得四更是愣住,大声道:“大少爷,咱不回府了?”
    白凤起挨着林微容坐下,不顾她笑着推挤敲打,捉住她的手腕按住在大腿上,朝外扬声道:“我随少夫人一道走了,你回府去罢。”
    得四得了话,摸着头跳上车走了,铮儿也就一甩缰绳调转马头跟着往回去。
    一路上林微容寻不着什么话说,白凤起也没怎么开口,只是捉着她的手把玩着,偶尔淡淡地看她一眼,等她偏首来看他的时候,他便又扭转了头继续抚弄她的指尖。
    林微容啼笑皆非,心知他有些不愉快,问他几句,他又含含糊糊应付过去,根本也问不出什么来。
    好容易回了白府,两人见过逗弄祥兰儿玩耍的三位老人,一道用了饭才回了西跨院去。
    丫鬟们早已准备了热水给两人沐浴濯洗,林微容在屏风后刚褪去了衣物,白凤起也挤进来开始一声不吭地脱衣,她笑着推他:“你别和我挤,一会让人换了干净的水你再洗。”
    白凤起深深地看她一眼,手下动作越发的快,三两下便将衣服都褪去了,拦腰抱起林微容就踏进浴桶去。
    鸳鸯浴也并不是场场香艳,两人笑闹了一阵,相互捏了捏酸痛的肩背,逐渐放松下来。热气微醺中,林微容倦意上来,头就靠到白凤起肩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舒坦,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冬日的暖阳透过窗缝落进一线光亮,被铜镜反射入帐幔来,微微地有些耀眼。
    枕侧已凉,林微容眯了眼向外张望,见帐外不远处的绣榻上,白凤起正抱着祥兰儿不知在说什么,只听得他低声说一句,祥兰儿便摇晃着白胖胖的小手咯咯笑一声,极高兴的样子。
    “起了?”白凤起已瞧见她醒来,将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给她抱着,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取了木梳给她束发挽髻。
    林微容在铜镜中看着他,从他眼中瞧不见一丝的不悦,垂眸想了想,也就一笑了之。
    用过早饭,白凤起抱起祥兰儿去东跨院见二老,叮嘱她再躺下睡会,她也就乖巧地卧回了被窝中去闭眼养神。
    也不知是平日里忙碌惯了还是怎么,躺下有半盏茶的时辰也没能睡着,她干脆重又起身穿衣,踱到隔间书房内去寻书看。
    书案上却也没什么闲杂的书,只数本账簿摞在一处,是白家名下几处小铺子,到了年底的账目也不过薄薄几十张纸,白凤起随意看了几眼便翻完了丢在桌上。
    林微容好奇之余坐下了随手翻开一本,才看了三四页便发现账目不大对劲,整本账册像是重新誊抄过的,纸张簇新,不见一点晕开的墨迹。
    她心里一动,又将剩下几本也翻开了看了看,也是同样的情况,账面干干净净,一笔一画清清楚楚,毫无疏漏添笔。
    待翻到最末一本,刚将那薄薄的册子取到手中,林微容不由得扑哧一声笑起来,这也是本簇新纸张的册子,却不是账册,而是探花郎最新彩绘本春宫。
    书册极新,书封上不见一道折印,该是最近才送到的新图,大约是白凤起还不及送去版印,就先留在了书房内。
    “好在爹娘都不会来书房内寻书。”林微容暗暗吐了吐舌头,顺手翻开来看,那画果真画得极好看,彩墨大约是兑了水,淡淡地勾勒了每一笔,恰到好处;又有探花郎好笔法,更是将画中人物的轮廓面容刻画得栩栩如生。
    芭蕉叶翠绿盎然,小轩窗棱棱如墨,透窗看进去一张宽敞黄杨木床榻,披了雪色帐幔,帐中有两人肢体交缠,男是俊朗英 挺,女是娇美柔弱;两具雪色胴 体紧紧相贴住,男下女上,交颈而坐,谓之:鹤交颈;再往后翻一页,仍旧是这二人,女子含羞带怯坐在窗畔圆桌上,湖蓝色绸衣早已散落一地,那男子亦是裸 身,立在她雪白纤细双腿间,谓之:龙飞式。
    林微容挑了挑眉,正要赞这名字取得好,忽地发现那画的下端竟有探花郎配的一小段工整的楷书,瞧起来像是专为此情此景所做描述。
    她睁大眼一看,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念出声来:“白姓公子凤起,乃燕阳城书生,有绝色之貌,又身形修长挺拔、器宇轩昂,为城中美妇娇女所向往;逢夜,便有妇人破窗入,强之,生勉强从,久而久之,白日亦有女投……”
    未能念完,她已是哈哈笑起来。
    白凤起忽地自门外进来,刚掩了门,见她笑得张狂,微微一怔:“微容,你怎么没去歇着?”
    林微容蓦地一惊,下意识就要将那春宫册子藏起来,奈何白凤起手脚快,早已走到了书案前。
    他先是皱眉瞧了瞧她手肘下压着的基本账簿,眸色沉了沉,林微容还不及开口,便觉身子一轻,已是被他抱起了坐到书案上。
    白凤起手一挥,将账册笔墨宣纸诸物统统扫到一旁,上前来便将她的裙裾往上推了推,挤进她双腿之间去。
    屋内虽是有两个火盆,林微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见他急急凑近身来,慌忙扶住他的双肩,连声道:“哎哎你要做什么?”
    白凤起不做声,只是将剑眉一挑,星眸中蹿起两团极暧昧的火。
    她又羞又窘,伸手就想推开他,却忘了手中还有那春宫画册,这一挥手,便将那彩绘的艳色图册递到了他跟前。
    白凤起正好顺手接过了,略略扫一眼,迅速地捉住她推搡抗拒的双手,在她耳旁轻声道:“那就龙飞式罢。”
    林微容双颊一热,他已俯身过来含住她的唇不让她逃开,另一只手也忙着将她的衣衫都褪去了,单手揉捏轻抚间催逼得她逐渐温润了,低吟着迎向他去。
    半晌缱绻,喘息未定,白凤起伏在林微容汗湿的颈间,一寸寸啄吻着她光裸的肌肤,那手却也还不安分,缓缓地在她腰间轻抚着。
    林微容双手还攀在他肩头,狠狠地掐了他一记,轻声叹道:“还说不是不高兴么?”
    白凤起一僵,许久才抬头,面色颇有些尴尬,颧骨处竟有了些许的暗红。
    林微容心头一跳,蓦地就明白了,忍不住眉开眼笑地打趣他:“嗯?醋缸子没盖好盖子么?”
    破天荒地,白凤起眼中越发的浮起了赧意,却仍旧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咳一声道:“我竟沦落到要同账簿抢娇妻了么?”
    林微容不做声,杏眼中笑意明显,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皱了皱眉头,被那目光瞧得实在是不自在,别开眼坦然道:“你整日在外奔波忙碌,我想同你说说话都难,好不容易在街上巧遇着了,就瞧见你对着梁秉彦笑得极欢喜……”
    “梁秉彦?他梁家最近有打算做花卉买卖,恰巧遇上我,随口问几句罢了。”林微容笑着亲了亲他僵住的唇角,又道,“不过他也托我替他留意看是不是有合适的姑娘可以介绍给他……哎你又做什么!”
    白凤起沉沉笑道:“难得你在家歇一日,你是我的,不许再想旁人……”
    自然,又是一场火热缱绻,早将最先为了什么事喝那飞醋忘得一干二净。
    过了许久,两人相拥着卧在书房窗下的绣榻上,白凤起才皱眉低声道:“这一回探花郎的春宫图……可是有专门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