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我,在我心中,他比尚父更像亲人。只是大哥每次抱我,都好像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无可奈何又不能不管,每次哄好了,他都卸下重担一般,撇下我跑的比谁都快。”
    展昭忍不住笑出声来,忽然就想起在沉渊中见到的那个杨戬,大氅翻飞,眉峰冷冽,要他按下性子来去哄端木翠,定不是个轻省的差事,难怪哄完了逃之夭夭。
    “还有毂阊……”说到毂阊时,她顿了一顿,偷眼去看展昭。
    展昭咳嗽了一声。
    “毂阊……”
    展昭又轻咳一声。
    端木翠笑出声来:“展昭,你嗓子不舒服么?”
    “关于毂阊将军……”展昭慢吞吞,“可以不用说。”
    端木翠嗯了一声,将头埋进展昭怀里,学着展昭的语气慢吞吞道:“现在抱我的这个人,我最喜欢。”
    展昭一愣。
    只短短一句话,他消化了很久,一个一个字的去念去想,然后合成这句。
    展昭的嘴角慢慢扬起微笑,他觉得,生平听过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这句话来的动听。
    “端木说什么?”
    她果然不会乖乖地再说第二遍,抬眼翻了他好大一个白眼。
    展昭笑出声来。
    他附到她耳边,说的很认真:“现在我抱的这个人,我也最喜欢。”
    ————————————————————
    公孙策被迫起了个大早,赵虎把他的门捶的砰砰响:“公孙先生,起来了,我端木姐过来了!”
    公孙策翻了个身,假装这是个梦魇。
    但是赵虎精神很高涨:“公孙先生,起来了,展大哥和端木姐找你!”
    魔音穿耳,公孙先生叹息着披衣开门,抬头看天时,天边几颗星星眨巴眨巴的。
    “展大哥和端木姐让我过来找先生,在展大哥房里。”赵虎很尽责。
    公孙策只好抬脚往展昭的住处走,一边走一边腹诽:不是入宫了么,怎么又跑回来?宫里又不是菜市场,任你跑进跑出的。
    进门一看,咦……
    展昭还好,端坐在桌案旁的凳子上擎着茶杯喝水,看见公孙先生进来,他放下茶杯,起身微笑相迎。
    至于端木翠,她大喇喇趴在展昭的床上,肘下垫了个衾枕,看见公孙先生,还很是好整以暇地打招呼:“先生。”
    公孙策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待客之道?趴床上?难不成这是宫里流行的新法子?
    展昭适时解释:“先生,端木背上有伤。”
    “有伤?”公孙策先前的那些古怪念头登时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怎么会受伤?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因为姚美人的案子?”
    话题终于重新绕到了姚美人的案子。
    端木翠先从在姚美人寝殿遇到的那个老妇人讲起,讲到蛊虫,讲到展昭相救。
    公孙策皱眉头:“蛊虫怎么会下到你身上的?”
    “我记得……”端木翠歪着脑袋,“我好像被人用针戳过一下。”
    “用针戳,又不是虫子咬。”公孙策不以为然。
    “如果针尖是中空的,里头可能放的就是虫卵,戳了一下,相当于就把虫卵送了进来。”
    展昭点头:“开始时什么事都没有,半夜才发觉有虫子,可见当时送进的,应该是虫卵。”
    “然后这个虫子还多了,虫子还可以生虫子?”公孙策诧异。
    端木翠煞有介事地点头。
    展昭叹气:“端木,你不要再卖关子了,还有事要央先生帮忙呢。”
    “先生知道楚服么?”
    “楚服?”公孙策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是楚服?衣服?”
    “汉宫巫蛊,楚服。”
    “楚服?巫女楚服?”经她提醒,公孙策终于想起来了。
    展昭却还不清楚,公孙策解释:“汉武帝时,皇后陈阿娇嫉恨武帝专宠卫子夫,串通女巫楚服以巫蛊之术暗害卫子夫,被人告发后武帝勃然大怒,废后不说,巫女楚服连带同犯三百余人均被处死。”
    “楚服,跟蛊虫有关?”公孙策似乎有点头绪了。
    “楚服饲养蛊虫,武帝恨其险诈,令人将其推入枯井,将其所饲的蛊虫尽数倒入,然后封住井口,一连三日,楚服惨呼不止。三日后启封,尸骨已被蛊虫啃噬殆尽。”
    “那井中还剩下什么?”公孙策追问。
    “据说是什么都没剩下。”
    “不可能。”公孙策摇头,“端木姑娘,何谓蛊?传说取百虫于皿中,使互相蚕食,最后所剩的一虫即为雇。蛊虫可能先行啃噬了楚服,但它们接着也会自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上古巫蛊认为,最后胜出的这个蛊虫,集所有蛊虫之毒于一身,尤为狠戾。所以,那口井里,一定还剩下最后一只蛊虫!”
    端木翠微笑:“果然瞒不过先生,那井中的确还剩了最后一只蛊虫。楚服原本就身具异术,为蛊虫所噬之后,怨念不减,魂魄得以长存。”
    “你的意思,难不成最后剩下的那只蛊虫是楚服?”
    端木翠摇头:“不全是。”
    对这个“不全是”,公孙策多少有些迷惑,倒是展昭适时拨开迷津:“莫非那楚服以人之魂魄,托于蛊虫之身,与蛊虫合为一体?”
    “可以这么说,楚服本应为蛊虫所噬,但她天赋宜宾,阴差阳错之下,居然与蛊虫融而为一。”
    公孙策心惊:“楚服本就有一身邪门的本事,再加上与蛊虫相融,岂非祸害更大?”
    “先生又猜错了,若是楚服为祸,上界不可能没有察觉。事实上,这近千年来,楚服甚是小心谨慎,从未掀起过大风大浪。”
    公孙策自知猜的不得法,索性不去猜了,只等端木翠一一道破。
    倒是展昭微笑:“莫非是楚服转了性,改邪归正?”
    端木翠瞥了他一眼:“才怪。”
    展昭也不恼:“那你说。”
    “我猜测是楚服惧怕武帝。有很多人死后成了鬼怪,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生前惧怕什么,死后照样惧怕什么——哪怕死后已经可以兴风作浪。楚服死于武帝的雷霆怒火,这份惧怕在她与蛊虫融为一体之后仍未消减,所以她小心谨慎,哪怕有了再大的本事,也不敢过分造次。”
    “不敢过分造次?”展昭剑眉一挑,眸中隐有笑意,“也就是说,小小造次一下,还是敢的?”
    端木翠点头:“这数千年来,楚服一定杀过不少人,只是来的隐秘,所以不为人知。我猜,姚美人应该是受害者之一。”
    公孙策所有所思:“楚服为什么要杀人?难道是为取食?”
    端木翠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我不清楚。”
    “还有,”展昭沉吟,“如果说楚服真的小心谨慎,为什么选择在宫里杀人,杀的还是美人?岂不是凭白惹人注意?”
    “她在宫里杀人是因为她无法去宫外。我猜是因为她死于汉宫,死后习惯使然,数千年来,始终逐王气而走,安居于帝王后宫。非因改朝换代,绝不迁徙住处。”
    “长居帝王后宫,居然从未被人发现?”公孙策觉得不可思议。
    “先生,这世上有一种手法,叫杀人灭口;还有一种手段,叫收为己用。”
    “所以,姚美人之死,是杀人灭口,你被人暗中下了蛊虫,是因为那人已完全听命于楚服驱使?”
    “事情未查明之前,姑且可以这么推测。”
    公孙策默然,良久才喟然道:“方才展护卫还说选择在宫中杀人凭白惹人注意,要叫我说,在宫中杀人,才最不惹人怀疑。因为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人太多,值得怀疑的人太多,什么鬼怪作祟,反而被淡化了去。对了,端木姑娘,你怎么会知道那个老妇人就是楚服?”
    端木翠愣了一下,一时倒不知从何开口了。
    她怎么会知道那个老妇人就是楚服?
    若非蛊虫钻体,若非恰好之前做过关于汉宫的梦,她的确是很难一下子想起楚服这个人来。
    要知道,当年在一尺碧潭之中,她是见过楚服的。
    那时,楚服是陈阿娇皇后身边的红人,眉清目秀,说话不紧不慢,体态窈窕,跟在姚美人殿里见到的老妇人,判若云泥。
    只是,楚服纤细柔美的身体,却总喜罩于一袭男装之内。
    楚服好男装这一点,让杨戬甚是不喜,每次若是端木翠恰好看到楚服,而杨戬又恰好过来,他肯定会拎小鸡一样把端木翠从地上拎起来,恶狠狠道:“看她做什么?”
    端木翠委屈的不行,说的跟她是楚服的粉丝似的——只是一尺碧潭的面上恰好现出的人是楚服,又不是她要求电视台播放楚服专场……
    奇怪,杨戬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楚服?
    端木翠恍惚起来,以至于公孙策连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进去。
    公孙策不得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端木姑娘?端木姑娘?”
    “什么?”端木翠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和展护卫天不亮就来开封府找我,是不是已经有了对付楚服的法子?”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xet观看更多好作品
    第141章 【皇城魇】-十
    端木翠的想法很简单,在宋宫之内,重现汉宫未央,重现楚服被武帝传旨赐死的场景,利用楚服的片刻恍惚,毕其功于一役。
    “楚服与蛊虫融为一体,以我目前的法力,很难找到她的死穴,必须候她妖力暂退之时,方可寻到她的罩门,届时展昭出面,用附着符水和金屑的袖箭攻其罩门,足可收伏此妖。”
    “重现楚服死时场景,她的妖力便可暂退?”公孙策不放心。
    “那是她一生最为恐惧的时刻,倘若能够成功给她错觉,让她以为自己置身未央宫,那一刻,她全心以为自己还是女巫楚服而不是什么蛊虫之妖,妖力便可暂时退却。”
    “附着符水和金屑的袖箭……”展昭沉吟,“之前你喝下掺了金屑的符水,也是同样用意?”
    端木翠点头:“楚服是众虫相噬而后生,合而为楚服,分而成众虫。她置于我体内的蛊虫,事成之后会重新与她融为一体。倘若蛊虫……吃了我,体内就会混入我饮入的金屑符水,回到楚服体内之后,符水就会成功送进楚服体内……”
    “那要是蛊虫饮下金屑符水,不等回到楚服体内就先死了呢?”公孙策急问。
    “怎么可能?”端木翠撇撇嘴,“要知道,死一虫楚服无恙,楚服死众虫才亡。所以我在符水中设下咒语,必须要等蛊虫与楚服融为一体之后金屑符水方才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