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言等人走了之后却是没有立即走到府里,却是对着对门这户人家微微失神,对门住的人是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付书炜……
好吧,我们必须承认,人生总是充满了错过与误解。
初五让人把马车给牵了进去,回头就看到微微发呆的大少爷玉树临风地对着对门那户人家站着,唤一声之后,莫子言慢吞吞转过身往里走去。
今早倒是只去了玉器铺见了福叔,所以回得有些早,莫子言想着皇商的事情,决定先去娘那里看看。
毕竟皇商一事可大可小,还是由娘拿主意比较好。
姚氏倒是懒懒地在自己宅子里不想动,昨个晚上凝儿腻着自己那么一会儿,却是让她觉得自己老了,那些个风月雪月的事情也力不从心了,可是一想着老头子当初那模样,姚氏却也只能恨得咬牙切齿。
“长那么个德行,下了地府给我勾搭起妖艳女鬼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样一想,却是愈发可气来,莫子言他爹走的时候还不到三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这下了地府还不成了抢手货了?
姚氏撇了撇嘴,“嬷嬷,下次不准备给老头子烧纸钱了,记住没?”不给你烧纸,我看那些女鬼还敢不敢缠着你!
莫子言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自己娘亲“克扣”老爹“月钱”,不过莫子言毕竟是莫子言,也没问什么,自家老爹都去了十几年了,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娘了。
姚氏看到自家儿子站在门口,却是懒懒地招了招手,哎,啥时候才能生个孙子让她抱抱啊?趁着她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抱抱孙子,这两年,她也愈发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若不是守着当初答应老头子的那句话,她只怕也等不住这些年。
老头子,他倒是好,一瞥手却是什么都丢给她,却不曾想,她要怎么一个人暖一床被褥,她喝了饿了冷了暖了病了,谁替她心疼?
只不过对着自己笑了笑,却还是这般没出息,还要守着儿子成家立业才算是完成了他的托付啊……
略微有些恍惚的姚氏看着儿子站在那里,却像是见到那个人,光影模糊,却是满脸的哀戚,姚氏却想起了那些你侬我侬的岁月,眼底却是悄悄泛起了一点水光。
莫子言稍稍走了两步,带那张平板的脸落在姚氏面前的时候,姚氏才收住原先的恍惚,真是该死的,儿子这张死鱼脸,她居然还以为看到了老头子,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差了去的!
没啥好气地让嬷嬷去准备些点心还有茶水,这边莫子言却是坐了下来,“娘,要选皇商了。”
皇商?依着莫家的实力倒也有这个水平。皇商对于商贾之家来说可算得上是天大的荣耀了,只是伴君如伴虎,这话却也一样不假,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却是要一整个大家一起陪葬。
姚氏看着自家儿子慢慢品茶的优雅动作,却是头一次犹豫起来,不说别的,就说儿子的能力,姚氏信,但是皇宫那样的地方,却不是说你安分守本分就行的,皇商是种殊荣,可莫家也不是非要这样的殊荣不可。
莫子言对万事都是可有可无,只是皇商事关重大,倒是想听听娘的意见。姚氏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的时候,莫子言就知道娘是没答应。
既然这样,他也不用多管什么,对他来说,是真很少有事情能放在心上的。
想起刚才娘亲脸上那一抹孤寂,莫子言有些不忍,伸过手去,轻轻握住娘亲搭在膝盖上的手,落在掌心里轻轻捏了一下,然后松开,却是站起身往外走去。
这边姚氏还没反应过来,儿子却是已经从厅里走了出去,回过神来的姚氏却是忍不住眼底的泪光,眼角染了湿后,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带着一点暗哑。
“娘十月怀胎生了你,只知道轻轻碰娘手一下,却是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小没良心的,跟你爹真不是一个德行的,但一样没良心!”
宋凝儿站在花格子后头,看着姨娘说出来的话,却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泛着心疼,慢慢地走到姨娘身边,伸手环住姨娘的身子。
姚氏坦然地拍了拍凝儿的背,“凝儿,帮帮姨娘,让你表哥表嫂好好的过活,好不好?”
【天涯何处无芳草·女人,就要为难女人】
莫子言走出前厅之后脚步停了停,这些年,娘也过得不好,他知道,所以也由着娘闹着,娘其实……真的很想要一个孙子吧。
初春的正午,阳光明晃晃地照在人脸上,莫子言有些恍惚地离开院子,嬷嬷站在拐角,看了看屋子里抱在一起的夫人还有表小姐,再看了一眼才走出去的少爷,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人家,幸或不幸,都由不得外人说三道四的。
-----------------------------
因为早上相公出门前说过的,中午会回来用膳的,所以苏曼也不敢耽搁,让厨房一直都给热着饭菜,自己却是一定要等到相公回来了再吃。
以前未出嫁的时候,苏曼就看着自家娘亲张罗着午膳晚膳,即使后来是有了大嫂与二嫂,娘亲还是喜欢自己霸着厨房,顶多就是添了两个下手。苏曼的手像娘亲,巧,非但点心做得好吃,就是一些个家常菜也炒得妙,只不过爹娘都不舍得女儿家的手做粗糙了,若非家里谁庆生,苏曼是不能下厨的。
苏曼倒也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当时娘就问过,柴米油盐的,阿曼会不会嫌烦嫌累,苏曼记得当时娘的神情有些古怪,她告诉娘,做给家里人吃,一点都不嫌弃。
比起那时候来说,苏曼却发现,她现在喜欢进厨房了,真的喜欢。教习嬷嬷那时候说,抓男人的心,也要抓男人的胃,倒是彻底地叫苏曼喜欢上厨房。
空下来苏曼也会看看书,但却是更加喜欢拉着莲心去厨房打打下手,她想要做出一种相公喜欢吃的点心来,不会叫相公觉得太甜又或者是太腻,也想着亲手做一桌子的好菜,就盼着相公能够多添半碗饭。
幸福,果真求的那般微不足道,却又自得其乐哎。
莫子言回到清风阁的时候,初三已经等在院子门口了,瞧见大少爷远远地走过来,立马小跑地上前,接过大少爷手中的披巾,“大少爷,少奶奶热着饭菜,就等您回来开饭呢。”
其实初三这些日子下来,倒是觉得大少奶奶愈来顺眼讨喜啊,这大少奶奶模样生得好,对下人也好,从不摆脸色,可却也不是什么都不会,院子里的大大小小事,以前都是夫人给管去的,大少爷只管安心打点铺子里的事情就成。可自打大少奶奶嫁进门后,夫人就把他们清风阁的事情都交给了大少奶奶打点。
刚开始初三还怕大少奶奶做得乱,他还想着要不要帮一把,结果大少奶奶倒是将事情办得顺顺当当的,遇上不会的,问过几个下人倒是解决得妥妥当当,若实在难倒主意,就趁着给夫人请安的时候拿去请教,也让初三见了眼色,这大少奶奶,也不是谁都好欺负的人。
不过这样子下来,初三也是真心在心里认了这个大少奶奶,好几回也是他使劲撮合,初三想,若是大少奶奶很能治好大少爷这毛病,那就真是锦上添花了。
初三也算是在少爷身边几个亲近的下人了,对大少爷那也是了解得差不多,起码知道大少爷喜欢吃哪几样菜,常穿那几件衣裳,几时起床几时安寝,这些,却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莫子言微微顿了下身子,手不自觉地贴近了胸口的地方,那一对镯子……
还未走到厅堂门口,这边初三乐颠颠地就冲着里头喊了一声,说大少爷回来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苏曼脸红红地站在门口等着。
莫子言停下脚看了一眼门槛处冲自己微笑的女人,眼神稍稍闪了一下,只是略微点了下头,就径自坐到花厅里面去。
莲心将一直热着的菜都经端了上来,添了饭就等苏曼也一起坐下,倒是替人夹菜夹顺手了,苏曼看出相公平素吃得少,也不爱动,所以特意让厨房少做点菜,但是菜样却多加点,这样,苏曼就一桌子菜都给轮了回来,莫子言也能吃下去不少,一旁的莲心与初三倒是看和美滋滋的,少爷自打少奶奶进府了之后,气色都好了许多呢。
当然不是说咱们家少爷苍白无力,他们就是觉得少爷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一点,可自打少奶奶来了之后,少爷真是越发地有人气了。
苏曼伺候地也愈来愈顺手,这边也不时地往自己嘴里巴里扒拉两口饭,饭桌上倒是吃得挺和谐的。
等莲心让人将东西都给收走了之后,头一回的,苏曼发现相公没有吃完饭就去躲到书房里去,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初三沏了壶好茶搁在手边上,微微地喝了一小口。
倒是让苏曼有些不知所措了,按着平素,趁着相公去书房的时候,她可以小睡一会儿,之后就去厨房里呆着,学得师傅揣摩相公的品味,或者是自己倒腾着做些小点心之类的,可现在相公就坐在这儿,哪儿也没去,自己总不好先回房午睡吧?
初三与莲心看着花厅里的两上主子,一个安静地坐着,一个安静地站着,想着可能是有他们在,不大好意思,便是很上道地就退了出去,结果苏曼更加不自在了,这青天白日的,竟是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曼想起早间自己偷偷摸相公的那点小动作,心里头很是不好意思,琢磨着相公是不是想要跟自己谈谈。
就在苏曼乖乖站着一边,这边莫子言却慢吞吞从怀里拿出那个红绸子小包。苏曼好奇地看着相公的动作,等看到那个红绸子包着的东西时倒有些想知道是什么。
莫子言一直低着头,动作不快不慢,一角一角将绸子给摊开,然后苏曼就看到一对晶莹剔透的镯子躺在相公掌心里,好看极了。
苏曼不知怎的,胸口就是跳得飞快,手心拽着的帕子一角已经捏着有些暖热了,苏曼脸上烧起一层淡淡的粉,却不敢去看相公的脸,眼却是勾勾地看着相公掌心的那一对镯子,然后就看到相公站起身,慢慢地走到自己面前。
苏曼看到相公在自己身前站定,然后就看到相公一只手牵住自己的,摊开自己的掌心,连着那红绸子,却是将一对镯子一处交到了自己掌心里,苏曼只觉得还带着相公体温的镯子此时却叫掌心微微凉起来。
这镯子,一眼就知道雌雄一对,却是送一对人的,应该相公一只自己一只的,可相公现在却是要将一对镯子给自己……
苏曼有些呆住,相公将一对镯子放到自己掌心之后就转了转脚跟要往书房走去,却没走一步,袖口一角却被人拽住,莫子言停下脚,微微偏头,视线从被苏曼扯住的袖口一点点抬起,直到看到苏曼一脸的委屈时,莫子言微微怔神。
苏曼一只手死死抓着这对镯子,一只手却是不自觉地就扯住了正要离开的莫子言。不能这样欺负人的,相公,这镯子,本就该一人一个,你现在将一对都给了我,是什么意思!
死死抿了几下唇,苍白的唇多少带了点血色,苏曼张了张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发狠却是绕到相公面前站定,一只手还扯住相公的袖子,力气稍稍有点大,莫子言不明所以。
等苏曼绕到莫子言跟前站定,苏曼将自己手里拽着的镯子给塞回到莫子言里,莫子言被动地伸出手接住,眼底却有点疑惑,苏曼没有抬头,想了想,又伸手,从相公手里抢回了那只偏小的镯子。
松开相公这只手的袖子,就将镯子往自己手腕里套了进去,莹白的手腕衬着这只剔透的镯子,反倒显得愈发的温润细致,苏曼抿着唇,却是倔强地仰起头,嘴角挂着一丝不服输的笑,看着相公。
“相公,这镯子,你一只,我一只,那一只,无论你什么时候戴,阿曼都等着。”说完这话,苏曼却是抓过身就回了房,留下莫子言一个人站在花厅中间,手心的红绸子里隐约可以看见那镯子的小半段,莹润剔透地落在红色的绸缎间,漂亮极了。
莫子言慢吞吞抬起头,看着苏曼的离开的方向,微微抿了抿嘴,却是将东西拿着往书房走了过去。
苏曼跑回到房间里后却是靠着门扉,身子轻轻滑落,双手抱着自己的膝,蹲在门扉后,仿佛所有的勇气都在刚才那个动作里耗尽。
其实苏曼是真的不敢去想相公将那镯子交给自己的深意,她想到嫁进莫家那晚,相公独自睡了书房,第二天假山后头相公淡漠地离开,若她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那她就是真的太傻了。
相公不说出来,是因为他太善良了,不想要那般直接地伤了自己,自己一直假装,假装着很好,但是阿曼真的不想放弃,就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