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卧房前。心中琢磨着他二人都说了些什么,可手才方推开门缝,便见到里间秦霞掀了床褥下床。
    她拿起茶托里的小杯,将温热的水到了进去,复将手中的纸包展开,把粉末抖了进去。
    春宜捂嘴惊讶,脚步却一直顿在那儿,不曾进屋阻扰。
    秦霞从衣柜中取出当初的那身嫁衣,费力地穿上,摇摇晃晃地走到梳妆台前。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挽起了全部的青丝,带上珠钗,抹上胭脂。虽然依旧病态,但显然精神浓艳多了。
    她的脸色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望着铜镜中的人影,突然展容一笑。
    坐了好半晌,她走到桌上,饮下了那杯水,妖娆喜悦道:“子谦,我还是你的妻子……”
    这是秦霞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那旁唐子默等到唐夫人回院,跟着进了屋,便无措地问道:“母亲,锦儿迟迟没有消失,儿子该怎么办?”
    唐夫人见一向镇定无比的儿子突然如此,叹息道:“子默,难道你没有信心找到她?”
    唐子默无力地坐在红木靠背椅上,“以前我是有的,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越发觉得自己无用了。都这么多时日了还没有消息,也见不得有谁联系我,锦儿会不会已经……?”
    他一脸惧怕。
    唐夫人便宽慰道:“若你媳妇当真被害了,那对方自然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你且放心。这时候,没有消息,还真是好消息。”
    唐子默只好微微点头,跟着想起了来意,望了眼门口谨慎道:“母亲,儿子过来,是有个事想麻烦您。”
    唐夫人不解,“什么事?”
    “大嫂曾透露,说您身边的牡丹,便是暗线。眼下儿子没有进展,想您随意挑个错将她逐出府去,我瞧瞧能不能顺势寻到线索。”
    唐夫人惊讶片刻,“近日多事,这事也不稀奇了。”话中显然还有几分惆怅,但不过一瞬,抬眸就道:“子默放心,母亲这事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唐子默起身,连连道谢。
    后者让他复又坐下,“你这般客气做什么,她也是我的儿媳,我哪有不想她早日回来的?”
    唐子默心情微好。
    “对了,你方才提到你大嫂,她居然告诉了你这条消息?”
    唐子默颔首,“是啊,大嫂前阵子就告知了我,也是她与我提的薛大少爷和沈愉的那条线索,可惜后来又断了。”
    唐夫人则有些慌神,嘀咕道:“想不到,她终是良心未泯。”
    “嗯。”
    唐子默才想为秦霞说上几句话,那边人就一声叹息,“只是,今儿下午,陆将军回来了。”
    唐子默表情僵住,“他回来了?”
    闭了闭眼,唐夫人才道:“是啊,明儿晚上,圣上在宫中设宴款待他呢。”
    “那父亲……?”唐子默轻问。
    唐夫人则抚了抚额头,“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唐子默便站起了身,“大哥与大嫂,是不是也快了?”
    便要休妻了吗?
    唐夫人重重点头。
    意料之中的结果,唐子默还是有几分难受。
    “朝堂之上,怕是就要不安宁了。”唐夫人感叹一声,跟着就续道:“你可知晓,眼下文国公也自辞了差事,如今闲置在家?真是想不到,她薛家居然会主动请辞。”
    唐子默大为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午后你父亲回来过一趟,就早上的事,其实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唐夫人轻声感叹,跟着似是突然忆起,“子默,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唐子默微微思量,迷茫道:“母亲,您指的是什么?”
    唐夫人突然面色凝重,“儿媳妇都失踪了好些日子,咱们是很保密,但武国公府怎么可能也这般平静?亲家夫人宠女爱女,可从未见她来府里打听过这个事?”
    唐子默越听也越觉得端倪,“她许是分不得空。”
    “再怎么不得空,难不成还得不顾女儿死活?早前是因为你小舅子,不、是薛亦然卧病,可现在亲生儿子都回来了,她怎么不关心女儿了?”
    唐夫人越说越觉得可疑,盯着唐子默就道:“你媳妇失踪,不该只是我们着急啊。他们便是暗下寻觅了未果,但也该同咱们家急啊。锦儿,可是入了咱们家的,现在没有人影,不该找你我要人吗?”
    唐子默点头,“母亲,您说的对。”跟着踱步背身道:“难道他们知晓锦儿在哪里?”
    “你不是怀疑你媳妇是被四皇子给掳走的吗?我记得你父亲也与我提过,光禄寺少卿就是四皇子安插进朝廷的人。你说,薛燕青现在是武国公府的少爷,可就是锦儿的亲兄弟啊”
    若说之前唐子默只是怀疑薛燕青知道内幕,这下便就是肯定了这个猜测。
    唐子默豁然开朗,拱手道:“母亲孩儿现就去利吉大道那。”
    唐夫人立马唤住,“你个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毛躁了?之前你不是找过他了吗,现在冲过去,不是打草惊蛇吗?”
    唐子默才没了从前的那份冷静,“那我怎么办?”
    “告诉你,只是让你再多条线索,急什么?你找几个人,暗中关注就可以了。方才不是和我提了牡丹的事吗?还是先从她下手。”
    唐子默觉得有理,点头应下 。
    唐夫人便提了几句唐雪的事,“如今文国公离了朝廷,你父亲便越发忙碌。不过这样,我也不太怕你大姐强要雪儿进宫了。只是,她心中念着那陈三少爷……”咋了咋舌,摇头叹息。
    “母亲,不如就遂了她的意?”
    “此时各家间都忙着散亲,谁还再想着这档子事?平易王府又是个不知立场的地,我断将你妹妹总到那去。”说着头疼起来,挥了手让唐子默回去。
    才回流雨轩不久,唐子默就听到了秦霞死在流云轩的消息。
    他大为震惊,唐子谦悲痛欲绝,半跪在床前望着一身喜服的妻子。将她冰冷僵硬的手握在掌心,一个劲地说着“霞儿,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谁的劝语都听不进去。
    秦霞的模样,显然是自杀。只是早前就被禁了足,后又在床上躺了那么久,哪里来的毒药?
    就这时,春宜便在那便小声嘀咕道:“爷,早前夫人来过,与大*奶关着屋子说了很长时间。”
    唐子默诧异。
    唐子谦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既然人已经去了,唐府第二日便为秦霞设了灵堂。靖安侯府秦夫人带着少夫人李风纤过来祭奠,伤心倒未曾表现出多少,没人脸上都有些忧色。
    唐夫人则客气地问候了几声,顺口还问到了秦二奶奶。
    原先,唐府人就担心薛弄熙跟着过来。毕竟她和如锦是姐妹,旁人可以推拒,她却不方便。
    本只是无心一问,秦夫人听了却道:“那孽媳对长辈不敬,对夫君不善,成日好妒成性,将府宅闹了个鸡犬不宁,我家林儿已经将她休弃,潜回了娘家。”
    唐夫人面露尴尬,却也不好深入过问。
    唐子默则想起了昨日自己母亲的话:此时各家间都忙着散亲……
    还低着头呢,秦家少夫人却到了他跟前,“二少爷,听说二奶奶病了,我可否见上一见?”…
    第三百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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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九章
    李风纤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唐子默愣了愣,尽量平稳了声音拱手道:“秦少夫人,实在不好意思,早前因家嫂突然离世,她身子不便又操劳,我才劝她回去歇着。”
    唐子默话意委婉却也明显,李风纤没有过多纠缠,道了声:“可惜,我都许久未见着她了。”
    “下回,得空便再见。”
    李风纤微微颔首,后跟着秦夫人离开。
    唐夫人则好奇道:“子默,她何时与锦儿有了交情?”
    “谈不上多么深交吧,儿子也不甚清楚。”这中间夹着秦枫,他担心自己过问得紧,妻子会多想,所以一直没怎么提。
    须臾,唐夫人由着婢子扶进了内室。
    唐子默在场对唐子谦又安慰了几句,见后者只是闷不作声才离开。来到唐夫人的屋子里,他将人遣了下去,走近道:“母亲,有个事儿子想问您。”
    唐夫人抬眸,一脸了然,“你是想问你大嫂洒在茶中的那包毒粉吧? ”
    唐子默微讶,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那确实是我给她的。”唐夫人坦然承认,见儿子脸上有着骇色,叹气道:“子默,你别怪母亲狠心。她既然心念着子谦,舍不得离开,这就是她做好的路。你说,秦霞拿了休书回秦家会如何?
    靖安侯府现在自身难保,等到明日,还不知是如何的光景。”
    “可母亲,这好歹是条人命啊。就算是大嫂她自己有这份心,您也该劝着点,怎还能将药粉给她?”唐子默难以理解。
    “我那是成全她”唐夫人拍了桌子,突然又觉得有些头疼,皱眉摆手道:“得了,我也不跟你解释,你早日寻到你媳妇才是。”
    “母亲,大哥会怨您的。”
    唐夫人目光微紧,“他从前也没真将我当成过母亲?若要说继母,我做的还不够?这么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他?当初将他大姐送进宫,是让咱们唐府复兴的第一步,我还能有旁的选择?
    我知晓他怨着我,从她进宫第一天起就怨着我。可是,谁不得牺牲些什么?我又何曾想做个让人背后指点着说亏待先夫人儿女的继室?”
    唐子默突然无言。
    “你先下去吧,等到下午我就会将牡丹打发出去,该怎么做你自己准备好。”唐夫人极为疲倦,根本不想多说。
    唐子默立足了一会,终是离开了屋子。
    是啊,母亲也有母亲的难处。晚辈们不理解,可她却必须做那个恶人。
    ……
    红墙瓦绿间,四皇子的宫殿。路珠儿一身拖地宫裙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偶尔抬起噙满了泪水的眼眸,小心翼翼地望着眼前那个笔直冷漠的身影。
    她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膝盖。
    四皇子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胜景,面上看不出息怒。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路珠儿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殿下。”声音柔媚而悠长。
    四皇子没有转身。甚至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殿下,臣妾错了。”路珠儿满心害怕,怎么办,这才她一定躲不了了。
    四皇子终于转身,脸上未有怒意只绕着她走了一圈,“你知晓错了?”
    “臣妾知错。”她连连磕头。
    他细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皱眉道:“你自进宫以来,伴在我身边可从来没教我不快过。你自己说说,我可曾亏待过你?”
    “未、未曾。”路珠儿手按着冰凉的瓷砖,眼泪簌簌地落下,“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一句不是故意,你可知你犯得不是错而是罪?”四皇子撩起衣袍,在位上坐下,俯视着那抹匍匐的身影就道:“你心生妒意,将花美人推入池中,致使她溺死。珠儿,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路珠儿已经不敢流泪,只是洁白的额上布满了汗珠,吱唔道:“求殿下绕臣妾一命。”
    “我宠你,便是因为你知晓进退?可是现在,你教我不快了,怎么办?”他的语气风轻云淡。
    路珠儿一焦急,爬到他的脚边,揪着他的衣袍就道:“殿下,臣妾真的错了,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就见她蹙眉拧起,“你明知道她是我的新宠,你还这样肆无忌惮地毒害她?平日里你做其他,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却是越来越不知晓你自个是谁了”
    路珠儿说不出话,只疼痛地呜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