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没在意他说什么,凑近他的袖口仔细瞧了瞧,喃喃道:“李宇宙,别得瑟了,你买的是山寨货。”
    “不可能。”他当即否认,举起袖子看个清楚,眼睛肃然瞪大,“ar——ma——mi——,armami!老子被骗啦!我找他去!”
    黄尚一把拉住他,忍笑奚落:“唉,自己就是干山寨买卖的,还能被骗,你丢不丢人呐!”
    李宇宙小身板一挺,“那老板说我穿起来像基努里维斯,我一高兴就掏钱买了。”
    我手托下巴又将他看一遍,说:“我觉得吧,不像基努里维斯,像戴假发的陈佩斯。”
    “陈佩斯是谁?”他好奇地问。
    黄尚与我相视而笑,插话道:“是五百年才出一位的影坛笑匠。李宇宙,武胜男这是夸你呢,快说谢谢。”
    “谢谢。”
    “哈哈哈哈……”
    李宇宙百般追问也没弄清楚我们笑什么,但和企划部负责人讨论尤麦菜菜子来华的行程细节时却绝对表现出了如正牌armani般高度的专业精神,针对每一个细节都和负责人讨论到了巨细靡遗的地步,只需要我在旁边做记录。而黄尚基本就是个摆设,侧耳认真聆听,时不时皱起眉头插两句可有可无的废话,继续稳定出演我们老大。
    除了我们三人和企划部负责人,旁边一直坐了位打扮入时,头发梳得油光瓦亮的男人一言不发,让我们一度以为他是徐陌舟派来的监工。讨论结束,他站起来走到我们面前,主动向黄尚伸出手,介绍道:
    “你们好,我是江璿睿的经纪人,叫我文哥就好了。本来今天我们家璿睿应该过来的,但是他突发急性肺炎,现在还在医院输液,所以……”
    我听得眉头一紧,急忙问道:“江璿睿住院了?”
    文哥可能觉得我语气不对立即露出防备神色。大概做经纪人的都有点被害妄想症,和护犊心切的母性光辉一交叉感染,看谁都像对自家艺人心怀不轨的变态粉丝。我不得不解释道:
    “我们是亲戚,江璿睿是我侄子,我是他姑姑。”
    他将信将疑地审视着我,问:“我怎么没听璿睿提起过?”
    “联系不多,比较疏远,他可能觉得不值得一提吧。”
    我说着掏手机翻出江璿睿的号码给他看,他才略略相信,我忙又说:“他在哪个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对于那天的事儿,或多或少我还是愧疚的。是我把恶意推倒在电梯里的,也是我疏忽把他晾浴缸里的,更是我把光溜溜的他慢吞吞拖进卧室的。要不耽误这些时间,他恐怕也不会得肺炎。
    我眼神真挚,文哥犹豫了会儿,点点头,“好吧,我正好有其他事,你帮我把炖好的桂圆鸽子汤顺便送过去。”
    “好!”我看向黄尚,笑道,“你现在没事儿吧?开车送我去呗。”
    “我没事儿,我也去。”一旁的李宇宙探进脑袋,一本正经地说,“接下来的一周我们尤麦菜菜子会和江璿睿在工作上有密切合作。作为尤麦菜菜子小姐的国内唯一指定陪行工作人员之一,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对江璿睿的人品和能力进行进一步的了解和……哎哎,你们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一行三人赶到医院,站在病房前透过门上的小窗户我往里望去,穿着白色病号服的江璿睿身披件大大的运动夹克靠坐床头正在输液。他深埋着头,连衣帽压得低低的也看不清楚脸,不知是睡是醒。
    我对黄尚和李宇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开门正要进去,忽觉腰间一紧。回头一看,李宇宙猫腰拉着我衣服神情拘谨,后面的黄尚也是照猫画虎的同样姿态拉着李宇宙。看来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多了,我们都养出贼性来了。
    我轻拍掉李宇宙的手,给他们一个严厉的眼神,唇语警告别瞎胡闹,拎着文哥的爱心浓汤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什么动静没弄出来,下一秒江璿睿还是突地一抬头,我们都呆了。
    他脸上带了个巨大的黑色口罩,上面写着“别惹我”三个红字,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警觉地看着我们,半天才瓮声瓮气地对我说:
    “你怎么来了?”
    我没回答,走到他病床边放下保温瓶,反问:“为什么住院了不跟我说?不要告诉我怕我担心。”
    他一把摘掉口罩,露出明显瘦了好大一圈的苍白小脸,气愤道:“你有没有良心啊,武胜男!我回你短信说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时候,刚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我那短信里一连串的感叹号你看不懂啊?现在来关心我,晚了!”
    “你……”被他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咽下恶气打开保温瓶盖子盛汤,耐着性子说,“对不起行了吧。是我领悟力太低,揣测不明您老圣意。”
    他好看的眼睛斜了我下,愠色略有缓和,“你煮的?”
    把汤恭敬地端到他面前,我随口道:“不是,你经纪人文哥让我带过来的。”
    他双手环胸,头一偏,“不喝!”
    “嗯,好香啊!不喝拉倒,我喝。”
    我作势收回汤碗,江璿睿竖起眉毛又抢了回去,不耐烦地说:“汤送过来了,还不赶紧走。”
    我没理他,看向床头柜漂亮的玻璃花瓶插着的一大束香气扑鼻的鲜花,耳朵里传来还站在门口的黄尚和李宇宙的窃窃私语。
    李宇宙问:“他们这是在干嘛呀?”
    黄尚答:“打情骂俏。”
    李宇宙又问:“什么是打情骂俏?没打架啊?难道我听力退步了,也没听到骂人的话呀?”
    黄尚答:“打情骂俏等于谈恋爱。”
    李宇宙说:“哦,搞对象啊。”
    两人搁旁边无所顾忌地嘻嘻偷笑。好歹我和江璿睿也是亲戚,难得的一致对外,同时向他们投去能杀死人的目光。
    江璿睿边喝汤边问我:“他们是谁?”
    “我是武胜男的同学铁哥们以及准上司,黄尚。”黄尚走到我身边,抢先一步回答。
    李宇宙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道:“你不记得我啦?我是武胜男的国际友人,李宇宙。”
    “哦,”江璿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特顺手的将空碗递还给我,嘴角晕开坏笑,“就是你们三个在atc的地下室倒腾中文配音的a/v片啊。”
    “不才不才。”黄尚摇头道。
    “哪里哪里。”李宇宙摆手道。
    “久仰久仰。”江璿睿配合地拱拱手,不小心牵动正输液的左手,“哎呦”嚎了一声。
    “活该!”
    我低低咒了一句,江璿睿马上把他被针扎得发青的两个手背伸到我眼前,用悲惨的事实痛斥我先前的无情举动。我忙咧着笑又给他盛碗热汤高举过顶,他满意地接过去,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你怎么会遇到文哥?”
    “是这样的,江睿,不,江小帅哥。”一提到文哥,瞬间启动黄尚牙尖嘴滑的生意人模式,他走到江璿睿病床边想坐下,被江璿睿冷眼一睨又老实站起来,仍兴致勃勃地说:“昨天……”
    黄尚口若悬河地讲着,江璿睿似乎也很有兴趣地听着。我退到一边蹂躏花瓶里的鲜花解闷,李宇宙不知从哪里搜出来的两泡芙有滋有味地吃着看一朵朵鲜花被我摧残成一片片花瓣。
    好不容易黄尚讲完了,江璿睿突然总结陈词般,酸溜溜地对我来一句:
    “武胜男,可以啊你,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近徐陌舟了!”
    我也不恼,顺着他的话说:“是啊,个人魅力太强大,稍不留神就能把人绊倒。”
    他浓眉一挑,“我就不信你敢倒追他!”
    “……”
    他明明是挑衅的口吻,我却如被戳中心事一样反击无力。横行高中的时候,我不敢追他。现在被生活横行磨灭了狂妄气焰,我还敢追他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武胜男,我以德报怨教你一招。”见我扯着花瓣儿神游,江璿睿冲我勾勾手指,神秘微笑,说,“男人都喜欢可爱的女人,你会吗?装的也行。”
    我话没出口,黄尚舔着脸笑着搭腔,“武胜男装可爱——铁汉柔情!”
    黄尚一语落地,三个大男人视我为无物笑得前仰后合。我头疼肝儿疼肺都要气炸了,将满手的花瓣用最孔武有力的姿态砸向他们,可是花瓣儿却用最飘逸柔软的姿态缓缓飘落,他们又笑得更加无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悲催,码字无动力……
    ☆、探病佳人
    “你们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病房里俄然响起个嘤嘤女声,三个男人止住笑与我一起循声看去。几天前在片场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晓晓捧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同样娇艳欲滴地站在病房门口。
    她穿着件卡其色的修身风衣露着一节细而直的小腿,勾勒出她如扶柳般的清瘦身材,肤色雪白的脸上戴了副黑不透光的眼镜,但却对着我们,准确地说是对着江璿睿,嘴角含笑。
    李宇宙抻抻他的西服,几步走到林晓晓面前,像个谦谦君子一样欠身道:
    “在下李宇宙,小姐贵姓?”
    林晓晓甩都不甩他一下,径直走到江璿睿面前没等说话,江璿睿特欠抽地又拉起他那个“别惹我”的口罩戴上。从我这个角度将两人看过去,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雌雄双盗”。
    林晓晓摘下眼镜,仍持有闺秀风范地巧笑着,温柔地说:“我听主治医生说,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特地开车来接你,待会儿我们直接从地下停车场走,不会被媒体拍到。”
    真是个体贴周到的女生啊,我不禁暗赞。李宇宙巴拉我的衣角,两眼飞光,低问:
    “她是谁?”
    “玉女偶像,林晓。”黄尚不假思索肯定答道,记不住人名还老爱抢答,我只好接着帮他补充完整,“晓,林晓晓。”
    可能听到我讲她名字,林晓晓转身看向我,眼神不太友善,说:“你是那个临时助理?”
    “对,其实我是他小姑姑。”指着江璿睿忽略他鄙视的目光,我赶忙撇清关系又对林晓晓伸手道,“你好,我叫武胜男。”
    她扬起美丽的大眼睛从我的脸款款而下看到我还沾满细碎花瓣儿的手,脸刹那变了颜色,溢出丝丝怒意。将手里的鲜花掷入我一只手里,又抱起花瓶推进我另一只手里,她翩然转身朝门口走
    去,同时丢给我句话,
    “你跟我来。”
    她说来,我便去,后面还跟着个“美人当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李宇宙。一前两后,我们来到医院公共卫生间外的洗手池。林晓晓拿过花瓶,抽出开得仍艳的鲜花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麻利地清洗起花瓶,似随意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