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能动幕后的黑手,只好苦了前面办事的人,但凡李琛亲自出手的,向来不手软,当然,这些都是背地里实施的,并没有兴师动众,闹得满城皆知,但是该恫吓到的,该自危的,还是一个没少的都暗示到了。
一番清洗之后,朝堂、内宫明显消停了不少,毕竟皇帝生气,而且还说要大办。
就在这个特殊时期,尉迟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颁下了册立储君的诏令,立皇嫡子睿(皇次子)为储君,入主东宫,丝毫没有给那些好事者申辩的机会。
据说就是这样,朝堂上也还是不安静的,有人为此还打算死鉴,皇帝不易做啊——
相对朝堂上的风生水起,崇华苑这边要喜悦的多,新生儿为小院里增添了不少笑声。
八月底,月桂盛开的时节,东省送进来一份红箱底的满月礼物,署名是国舅爷莫函,经过内务查过之后,很快送到了崇华苑。
箱子不大,但盛了不少东西,有莫母亲手做得小衣服,还有镂刻的婴孩佩饰,在锦缎子的小红袄上,工整得叠放了一份礼单,上面简短地写了三句话:缎锦绣、织卫衣,玉石为镂刻,未动戈。
莫蓉看着礼单半天没说话,继而眉头不展。
兄长这番意思她还是明白的,“缎锦绣、织卫衣”,恐怕是该念做“卫织衣、陛下自断锦绣前景”吧?卫家为了京东直道大费周章地替皇帝扫除了诸多障碍,又大力以南省财力相助,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从皇上那儿得到些许的信任与自家人的亲昵嘛!可如今皇上的便宜是占到了,却丝毫不念卫家的好处,储君新立也不曾对卫家做什么交代……
“玉石为镂刻,未动戈”这本是东省雕玉匠人的术语,用在此,与卫家联系起来,恐怕深意就多了,玉石为顽石,须雕琢才成器,不动刀戈成器的可不多啊,这话多半是在暗示皇上需忍耐,此刻卫家不能得罪。
可是兄长这番话,又让她怎么办?这个时候他正在闷气的头上,最忌讳内庭后妃掺和朝政,他之所以还能到崇华苑来走走,也多是知道她没有参与这场嫡位之争,如果此刻她把兄长的话意传给他,不但事倍功半,恐怕更是不妥。
想来想去,这话还是要兄长自己说,兄长对他始终只是尊敬,从没考虑过成为他的心腹,这恐怕与他的本意有些差别,他现在就是想把兄长培养成自己的心腹之臣,“庞朵,去扯一条新的锦缎皮送去,回赠给东省的来客,嘱咐他告诉国舅这锦缎是新的,要好好为朝廷效力才是。”
庞朵点头去办。
莫蓉则抚着女儿的小手,沉默不语,希望兄长能明白她的意思,风城有个习俗,看望新生孩子都会得到一块做包袱皮的缎子作回礼。
新的包袱——心腹,既然已坐上了皇家这艘船,就当自己是皇家的心腹吧……
三公主西君的满月酒宴并不隆重,没有邀外臣来,省得好好的气氛被哪个不知趣的臣子弄得哭天抢地的,扫了兴致。
独有陈夫人被特地邀请入宫,可见她的特殊。
陈夫人抱着西君好一番夸赞,之后又偷偷拉了莫蓉到一旁,递给她一只红木匣子,里面盛着一对翡翠的镯子,上面刻着:乙未年 赠芒,乙未年是先王在位的年份,“芒”字是陈夫人的闺名,看起来这对翡翠的镯子可是来历不浅啊。
“夫人,这礼物太过贵重……”无功不受禄,莫蓉当然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笑纳了。
“哎?”陈夫人将莫蓉的手推了回去,“娘娘这就跟老身见外了,老身当年有幸得以喂哺陛下,这些身外物都是皇家所赐,给了小公主,又有何妨碍?”
“……”莫蓉低下眼睑,笑得恭顺,这礼物便算收下了。
望着陈夫人身影转出去,莫蓉低头看手上的翡翠镯子。这时,尉迟南正好从侧门转进内殿来。
说也巧,刚还困顿的娃娃,这时到恰好醒了,被父亲一逗弄,咧开小嘴,像是在笑,刚满月的娃儿,哪有会笑的?可她就是这般不同。
尉迟南忍不住伸手将女儿从小床上抱起来,一副慈父的笑容,是的,他特别喜欢这个女儿,因为她特别。
“陛下——”莫蓉将陈夫人送得翡翠镯子递给尉迟南看,毕竟是先皇赐的东西,该不该收下,还要看他怎么个说法。
尉迟南看了一眼匣子里的镯子,继续逗弄怀里的女儿,“既然是给你的,收下也无妨。”
陈夫人与后妃们的来往,向来是分等次的,只要细细观察下来,不难看出来,但凡与她来往的后妃,不是受宠的,就是背景雄厚的,这位皇上的奶娘,可是深知后宫的生存之道,如今陡然与莫蓉热络起来,无非是因为皇上对莫家的提拔太过高调。
莫蓉细细将匣子盖好,收好。
再回头,他依旧跟女儿玩得开心。
“眼睛像你,鼻子像朕。”边笑边评价起了女儿的相貌。
莫蓉凑近仔细看了看女儿的小脸,说实话,还太小,看不出到底像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像臣妾不好。”还是多像一点他好了。
踮起脚,将女儿的小手放进棉毯里——他的个头高,抱孩子的高度总是要比常人高一些,她不得不踮脚。
恰巧这个时候,赵又欣领着太子、四皇子来看妹妹,难免看到了他们这副乐融融的景象……
一番礼节过后,两位皇子挨到父亲身旁,都想看妹妹。
“只能看。”尉迟南阻止了年幼的四子伸手碰小娃儿的欲望,小家伙望着父亲怀里的妹妹,一副怯生生、乐滋滋的模样。
太子睿比先前稳重多了,有了些储君的模样,也学会了看父亲的脸色,很规矩地站在一旁,看着父亲怀里的女娃。
可怜的孩子,尽管年纪还小,已经不得不学着怎么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陛下就是喜欢孩子。”赵又欣笑得轻微,其中还带着一丝苦涩——皇上最近减少了去凤阳宫的次数,虽然她放低了身份,可宠爱明显大不如前,怪就怪赵家最近跟卫家斗得太明显,你不能让皇帝感觉到你对皇位的觊觎之心,不管你是谁,你觊觎了他的天下,这就是大罪。
莫蓉微微点头,赞同她的话。
“女儿多好,真羡慕你。”这话莫蓉到还真是信她的,她也庆幸老天给她的是个女儿,尤其在这个时候。
莫蓉想说些什么,可当下四皇子泰康跑到了她跟前,这四皇子可爱的紧,走路还有些蹒跚,相貌深得母亲的好遗传,“母妃,给——”踮着脚尖,小胖手擎高,手上是一只蝉状的卵石。
莫蓉弯身蹲下,接过那块卵石,“这是泰康给妹妹的?”
小家伙点头,没办法,他又不敢给父王,只能给这个母妃了。
“你又私自跑去园子里了?”一旁的赵又欣出声问儿子,声音虽不大,但带了些质问的意思,小家伙背过手,颇有些害怕的模样。
这话也引起了尉迟南的注意,视线从小女儿的身上转到四子身上。
小家伙一边被母亲质问,另一边被父亲盯视,嘴一撇,有了几分哭意,这下更让赵又欣生气,谁不知道陛下讨厌男孩子哭的。
自打进宫以来,她还从没被皇上冷落过这么长时间,这委屈已经够她难过了,如今儿子再不得他的心,岂不是更让她没指望了,这股冤屈一时间积聚在一起,很难控制的住,声音自然也随着就大了些。
这么一大声质问儿子,儿子那原本三四分的哭意,一下子变成了十分,哇哇的就哭了出来,这下是生气的越气,哭的越哭。
没几下,外面的人就都进来了。
赵又欣这几年一直得宠,自然树敌不少,在场的后妃,看笑话的更多些。
小家伙边哭着,边还把兄长大皇子拉了进来,说是大哥带他去的,这下大皇子的生母,梁妃自然是又气又急,气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也气自己被扯了进去,还担心自己的儿子给皇上添了不好的印象,于是也开始面训自己的儿子。
于是,殿内一团乱……
尉迟南怎么也没想到,没请外臣,这宴席依旧如此乱——
“出去!”在一团乱中,怒喝一声,众人一下子被惊醒,都闭嘴不语,“都出去!”
赵、梁二妃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一下子都跪了下来,并嘤嘤哭了起来。
“要朕说第二遍吗?!”
自然不敢!众人纷纷退了出去。
莫蓉赶紧把太子睿招过来,让他把四皇子领出去。
尉迟南气红了眼,也不管是谁,但见屋里还有人,就开口厉喝,“滚——”
而这时屋里就只剩莫蓉……
莫蓉停滞半下,随即福身退出去——
屋里霎时一片清净,只余尉迟南跟他怀里的小女儿,而此时,小娃儿则睡得正熟,丝毫没受到这嘈杂的打扰——
二十四 莫攻 一
尉迟南最近的脾气一直很大,沾火就着。
聪明的,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不自在,能避的当然要避。
九月入秋。
白日里暖和的紧,但日头落了便寒气大增,莫蓉细细地给女儿套上了小夹袄,这才敢将女儿带出来散心。
半下午的时候,碧空无云,园子里依旧是百花盛开,虽然已是迟暮,可依旧锦簇的很。
隔着一汪碧水,远远瞧见太子睿由东往西而行,身后跟了三五个侍卫,这个时候,怕多是要去演武场学骑射去的。
这孩子到也懂礼数,特地绕过来跟莫蓉请了个安。他的这么多孩子中,太子睿长得最像他,也得他的喜爱,可惜生母早早过世了,如今虽然是入主东宫,但身后的威胁不少反多,没办法,谁让他背后的势力弱呢,这恐怕也是尉迟南最担心的事,所以储君的册立才如此的波折不断。
太子太傅已年过六旬,曾经是尉迟南的老师,在魏国算得上大学问了,这是尉迟南的安排,光看这安排就知道他有多不放心太子了。
“太子殿下如今真得是有模有样了。”庞朵将怀里的小公主递还给莫蓉,顺口夸赞了这么一句。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生在这样的家族,又早早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如今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是好还是坏,一时半会儿没人能说准,这么说着,不免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儿,亏得是个女儿啊……
快一个月了,自从他上次西君的满月酒上发了那一通火后,就再没见过他,听说出宫去了,御林军中最近又调了不少校尉到西北军,时值秋节,边关上少不了又有战事,他去亲自给校尉们壮行,也在情理之中。
他的那通火发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到是可以理解一些他的难处,朝堂、边关、百姓,哪一样不是让人一筹莫展,满心以为后宫的这些女人可以体谅一些,可非但不体谅,还火上浇油,生气也是必然的。
只是他这通火发完,苦了凤阳宫的那位了,最近一直病着。
女人是仁慈的,同时也是残忍的,都说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同食同住,一定会闹得山河变色,就更别说是同用一个男人了。
赵又欣得宠的时候,风光无限,多少人连做梦都在妒忌着,谁想抱着空枕独守空房,看着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欢欢喜喜?不要怪她们心狠,也不要怪她们毒辣,都是世道逼出来的,如果可以成佛,谁愿意成魔?
所以,乍然失宠的赵又欣所要经历的种种,必然与她先前得宠时的风光是相当的。
落井下石,这词好,好得不得了,多么形象。
想知道一个美人可以在多短的时间内变得狼藉,不忍探看吗?
答案是只需要短短的几天。
莫蓉并不知道在她来之前,已经有多少人来过凤阳宫了。
赵又欣一身茄绿的宫装,端坐在榻子上,一脸的病容遮去了原本的光艳。
望着莫蓉,她是带笑的,并没有故作镇定,或者伪装可怜,曾几何时,她也是无比荣光的,那荣光胜过莫蓉多少倍都不只,“刚才,卫淑仪来过了。”
莫蓉微眨一下眼睑,她不是太理解她想说什么。
“我知道——她待你好。”
莫蓉笑笑,好与不好,在这宫里谁说了都不算。
“她们卫家势大、业大,连皇上都要敬让三分,我怎么能跟她斗呢?”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莫蓉,带着笑意的,“你知道她是怎么怀上龙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