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事端的幕后主使了,能想到用这么阴的招数的内宫嫔妃,除了那个人,不作他选——卫罗,这第一次交手,可是她先挑起来的。
    卫家跟司空、太仆这些朝臣的那点事,不是一天两天能摘清的,卫罗这招若成了,不但能洗清卫家的污渍,顺便也可以得到这些三公九卿的拥戴,而且还可以将太子党的势力削弱,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
    只是这么一来,皇上的局破了,丰侯祖成了众矢之的,莫函也在所难免要受到波及,别忘了,他现在还靠着这些人出财出力赶工期呢。
    何不就此试试她的还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莫蓉看着这位国舅大人,打算给他支一招——
    三十三 双面魔 二
    莫蓉的这一招很简单——舍车保帅。
    尉迟南清查朝臣并没有单一的目标,一来是想杜绝朝臣们给他“推举”皇后,从而避免□、朝政朋党联结,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眼下各方军备、营造的费用都由国库支出,耗费巨大,而且不少朝臣还相当不合作,他需要整顿吏治,充盈国库,其实说白了,就是给这些朝臣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要老跟他这个皇帝唱反调,把往日里那些不该扣的,不该拿的,全都吐出来。
    尉迟南若真想抓人,这朝廷上上下下恐怕余不下几个干净的人,法不责众,他当然不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那样的话这魏国要怎么运转?
    所以这个时候,朝臣们要明白他陛下的意思——该你们享受的,享受过了,现在到了他皇上为难的时候了,你们不跟他同舟共济,那就不会有好结果。自古都将“君王”与“虎”做比,两者相似,却也不相似,“虎”只能咬死你一个人,而君王却可以诛你的九族,灭你的根茎,所以,你得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莫蓉支给这位国舅爷的招就两条:一,群臣摒弃异议,全力支持皇上修直道、扩北军的诏令,如果有谁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最好捐出不该占有的钱财,去充盈国库,这样兴许还能保住小命,他日东山再起,否则就只能从此没落,或者命归黄泉。二,如今各封疆大吏圈地内治,有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趋向,身为臣子的,当然要为皇家的前途悉心考虑,最好上书皇上,节制各省大吏的权利,各省防卫的兵权全部调由中央直接辖制,军、政不同家!
    这就是她认为的舍车保帅——舍去眼前的利益,保住自己的乌纱、甚至性命。
    如果没猜测,眼下尉迟南最想做的应该就是这两条,而这第二条,也是直指卫家的一条,因为眼下拥有最大权利的封疆大吏就是卫家,这也就是她还给卫罗的一计,别光想着害人,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把柄抓在别人的手里。
    当然,这两条建议,莫蓉可不敢居功自伟,她很明确地跟这位国舅爷暗示了,这些可都是皇上的意思,让他珍重着考虑该怎么跟那些朝臣们说。
    国舅爷当然不会蠢到听不明白那么明确的暗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心里有点数的。
    该说的,该做的,她都说过做过了,余下的就看这些人如何选择了,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不过依她的猜想,第一条的成功率大于第二条,卫家毕竟根深蒂固,不是一天两天能动的了的,这种小打小闹的旁敲侧击,顶多是让卫家小小的内敛一下,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这场风波如果平息了,也就到了她该回宫的日子,说真的,她反而不想回去,这行宫里虽然偏僻冷清,可安静,太平。
    十月末,兄长来信——国库下拨一百万两白银给京东直道作营建费用,看来她的第一条建议确实是被人采用了……
    十一月,尉迟南再次来到东山行宫,那一天下大雪,漫山遍野的白,他自京畿暗访刚回来,也就顺便转到了这里——带她们回家。
    面对他时,她仍旧是那个温驯仔细的女人,会给他细细地拍去额角的落雪,会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听他说话,会笑,但很安静。
    卫罗受封了贵嫔,他亲自告诉她的,也许是想看她的反应,但她的反应就是没反应,受封?如果受封不能改变她们的命运,那么要那个虚名又有何用?她就是喜欢住在角落里。
    不过卫罗的受封到是隐约证明了些什么,那就是卫家可能在朝廷上受了什么委屈,尉迟南这才象征性的给予如此的补偿,难道说她那第二条建议真得有人采用?
    宫里依旧还是老样子,道道高墙绵延,九曲十八弯的巷道通向不同后妃的宫殿,犹如迷宫一般。
    她依旧回到了她的崇华苑,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等着他偶尔的莅临,这种生活没有尽头,只有等到哪一天——她身上的特别成了普通,她的精气被磨光,也许这种生活才会终结。
    十一月末,一场盛大的冬猎在京都南的皇家猎场拉开序幕。这是尉迟南为了安抚群臣而特别加置的,在“大清查”中,群臣多半都被摆了一道,既有“取”,少不得“与”,打一巴掌,再给揉上三揉,谁也说不出皇帝的不是来。
    对于莫蓉来说,这样的场合并没什么值得兴奋的,她一不会骑马,二不会射箭,连在冰天雪地里多站一会都会手脚发冷,再加上女儿还小,所以根本没打算随驾来猎场。
    但是最终她还是来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的兄长跟两个弟弟都被召来伴驾。
    初秋时,汉阳自西北军调至了东北,跟随大将军白里,驻防东北,而平奴则与名将秦拓共同执掌西北帅印。兄弟俩可算是功成名就。
    入冬之后,边关无大战事,尉迟南便将这兄弟俩召来参与这场狩猎。
    与平奴上次会面时,西君还没出生,而汉阳则自从去了西北后就再也没见过,难得他们兄妹四人能聚得这么齐,所以不管多么酷寒,她都是要来。
    狩猎第一天,并没有磨刀霍霍的场面,而是留给世家子弟们切磋玩乐,也被称作“练手”,活动活动筋骨,第二天便要开始围猎了。
    梁妃的弟弟,名为梁获,也是上一届武科会试的状元,第一天他最出风头,无论箭术、马术,那都是拔尖的,一招百步穿杨更是得了个满堂彩。
    尉迟南坐在观礼台上也拍了几下手,笑意深浓。
    众人正热论这梁获的箭术如何如何的好,梁获也熏熏然地跑马亮相,颇有几分英姿。
    看台上有不少王族、世家的待嫁女子,她们的来意也十分明显,一来是出来让皇帝过过眼,有看中的,自然就送进了宫里,若是看不中,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哪家的子弟顺眼,若是恰好都看上了,那就同乐了。
    所以这梁获今天便成了看台上众女子们眼中的英雄,怎能不洋洋得意?
    简单的练手之后,一场简单的箭术比试在三击鼓后开始。
    当然,这比试也必然是梁获的个人表演,人家是武状元,还有什么好比的?
    可就在梁获搭箭拉弦的功夫,突然——三支箭自看台外的西北方向同时飞向三个靶心,连中三元!这可不只是百步穿杨那么简单的把戏——
    场中一片哗然,叫好声频出,只是等众人再看向梁获时,不免错愕,怎么——他这箭没发,就连中三元?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错愕之际,西北角的一处御林军让出了半个缺口,自缺口处走进来两名挂麾的年轻将官,两人相貌英武,都挂着绛紫色的结绳军徽,那是军官级别的象征,巧的是这两人长相有八成相似……
    二人便是军中的新贵族——莫平奴、莫汉阳兄弟俩。
    莫平奴手上还拎着一张弓,路过御林军守卫时,随手递还给了守卫——刚才那三箭显然是他射的。
    看到自己的弟弟,莫蓉不禁喜上眉梢,但同时也有些生气,这小子一天不惹事,他就一天不消停,来就来吧,扰什么乱啊,他这三箭让梁获怎么下台?
    莫蓉不禁转眼看看正座上的尉迟南,他并没什么愠怒状,反而异常高兴,再看看坐在尉迟南左侧的梁妃——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臣莫平奴——”
    “臣莫汉阳——”
    “叩见陛下!”
    尉迟南笑看着这兄弟俩,等了半下才开口:“起来吧。”
    “谢陛下。”
    兄弟俩双双起身。
    “平奴,还不快跟梁获道歉。”扬了扬手,“非礼勿取,人家的箭还没发,你就占了位置,一占还一个都不留!”这话虽是教训,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话音里可都是喜爱。
    莫平奴笑笑,回过头跑上几步,对梁获拱手:“对不住,一时手痒。”
    梁获还能怎么办?又不能发火,皇上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立场折腾,只能拱手把今天的风头让给这个莫平奴。
    道过歉,莫平奴回转身,视线恰好滑过了看台上某个角落,并在那个角落停了一下,直把角落里的人看得转开眼才松开,不错,那转开眼的便是季姜公主,她是陪妹妹玉儿来的。
    莫蓉默默地将这一切收进眼底……
    当晚,莫蓉伺候尉迟南更衣时,他说他想给平奴、汉阳建府、娶亲……
    “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要替他们物色一下,看哪家的闺秀合适。”换上一身长袍,莫蓉仔细地给他扣上盘口。
    “汉阳到好说,就是平奴——陛下还记得臣妾之前跟您说过的吗?”
    “季姜?”这个妹妹并不出色,而且还嫁了人,守孝期还没过,两人并不怎么匹配,何况季姜的夫家老祖是先帝的太傅,这家人多迂腐,脾气也怪的很,他们要是真扭起来不给季姜改嫁,他还真没办法,“男女私情,说过去就过去了,未必能持久,你明天见到平奴,劝劝他。”
    莫蓉静默,原来他是这么看待男女之情的,说过去就过去,不能持久……
    三十四 醉酒夜猎 撞偷情 一
    酒逢知己千杯少,这话对男人来说,颇具豪爽之情,但对女人来说却是无尽的麻烦,照料一个醉鬼形同于照料十个调皮的奶娃,难得很,最可气的是等他酒醒了可能还会不认账,或者什么都不记得,你的努力完全是零。
    晚上的酒宴,据说他喝了不少,随即又召莫家两兄弟到了他的大帐,又是一番豪饮。
    李琛来找她时,她刚放下发髻,打算休息。
    “陛下是让我过去?”随驾来的不只她一个后妃,点名要她去,这可不是他的作风,他一向将内外分得很清,外面得势的,相应内宫里就不能太出挑,反则亦然,这是一种势力均衡。
    “是,陛下亲口叫得娘娘名字。”
    也许是喝多了之后的醉话吧?
    庞朵伸手想给她再梳上发髻,莫蓉摆手,梳完还要等上不少时间,都这么晚了,估计他是喝多了随口喊的名儿,过去看看就是了,兴许马上就可以回来。只简单披了件斗篷,斗篷帽正好遮住那一头长发。
    来到他的大帐时,平奴、汉阳都已不在,帐子里静悄悄的,莫蓉拉下斗篷帽,打量了一圈四下,大帐里很宽阔,至少比她那里宽阔,大帐里的摆设跟荣德殿十分相似,不过这里可没荣德殿的气势。
    大帐由两道屏风隔成了三块,靠东面的便是他的卧榻,转过去看,他却并不在卧榻上……
    迟疑着转回身,正好见西屏风内似有人影,便抬步走过去——
    “……”亏得她不爱尖叫,却也被吓出了一头汗,刚转过屏风,一把剑直指她的咽喉,再往前走一步,她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的眼神很慑人,瞅着她犹如虎狼瞅着自己的猎物一般,“陛下——”声音略显微弱,惊吓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试探他拿剑指她的原因。
    本来狠厉的眼神,倏然一下松弛下来,嘴角还挂了抹笑意,剑也跟着放了下来,并对她招了招手——是醉了吧?
    莫蓉毫无一点迟疑,抬脚来到他跟前,走到近前这才发现他确实喝了不少,因为周身都是酒气。
    尉迟南伸开长臂,就那么将她搂了个紧,紧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陪我出去。”
    “去哪儿?”
    “狩猎!”
    狩猎?莫蓉努力抬头看他,“已经快过亥时了。”这么晚去哪儿狩猎?看来他真是醉了。
    他陛下既然想做什么,自然没有什么能拦住,就算醉了也是一样。
    寻来两匹马,尉迟南跨蹬上马,莫蓉却只有望马兴叹的份——她不会骑马,再说她这披头散发的样子,怎么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