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你这是做什么!”隔着院墙,就听见里头小玉儿气急败坏的叫喊。多尔衮心下一急,脚下不由得加快了几步,待一看到院里的阵势,立刻结结实实地倒抽了口凉气。旁边的苏麻循着他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瞧见高高的红墙上,远远蜷着个小小瘦瘦的身影。摇曳的火光下,那人在墙上危危险险颤颤巍巍地挪动着,简直就有点儿摇摇欲坠了。
    “宁儿!你干什么,快下来!”多尔衮对着墙头高喊。
    “我不下去!”墙头上的宁儿摇着脑袋,委委屈屈地回答,“你要杀我,我才不下去!”
    “什么?”多尔衮给她说得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杀你!”
    “我擅闯了你的宝地,你如果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干嘛又是毒蛇又是守卫的!”墙上的人理直气壮。
    “胡说八道!”多尔衮大怒,“你快给我下来,否则的话,我可真要治你的罪了!”
    “要我下来可以,不过,你要把那些蛇啊虫啊的给弄走,我害怕!”
    下头的多尔衮立刻一叠声的答应:
    “好好好,我马上弄走!”他说着赶紧转过身去大声地命令侍卫,“你们在干什么!还不给我照做!没听见宁主子说不喜欢吗?!”
    侍卫立刻照做。
    宁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偷眼望了望墙外,一辆马车匆匆忙忙地奔驰而过,车上的豆苗儿坚决地对她点了点头,她心头一喜,顿时得意得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呼”地一下就从墙上立了起来,没曾想脚下一斜,整个人就重重地往着墙里直扑了过去。
    “小心!”多尔衮惊叫着扑了上来
    急中生智
    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人儿,多尔衮简直就有点哭笑不得了,他板着一张俊脸,假意地训道:
    “我看你还敢胡闹!若是我手脚慢了一步,你这颗脑袋,此刻恐怕就要开花了!”
    “这又怪不得我!”宁儿毫不客气地反驳,“谁让你宝贝那些畜生,比宝贝人还厉害!”
    “哼!”只听旁边一声冷哼,小玉儿满面乌云地冲了出来,实际上她是早就看不下去了,这两个人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卿卿我我,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妻子的颜面,简直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结结实实地恶狠狠地瞪了眼宁儿,厉声骂道:
    “你懂什么!咱们满人的天下本来就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何况,这些畜生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等同于他的左膀右臂!你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我……”宁儿给她这么一喝,顿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她生性如此,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小玉儿虽一向跟她不合,但说话总还算是公道在理,所以对她无论如何都还存着几分尊敬。
    “好了!”多尔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夜深了,不要再吵了!都回去休息吧!”
    小玉儿顿时气得红了眼圈。角落里的苏麻冷眼瞧着眼前的场景,知道今夜多尔衮看来是不会再到慈宁宫去了,她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院门。
    三更刚过,一辆全身灰黑色的马车神不知鬼不觉靠近了东华门,马车上的人神色凝重,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和他不断不断地吆喝声无处不在显示着事情的紧急。这个人叫做小六子,他是多尔衮新近赏给宁儿的小跟班,别看这小子瘦瘦小小的年纪也只有十三四岁,可是聪明伶俐,嘴巴也甜得紧,颇讨宁儿主仆的喜欢。
    “小六子!”豆苗儿从帘子里头火急火燎地伸出脑袋,大叫着问道,“还有多久能到啊!鳌公子就快撑不下去了!”
    “快了快了!”小六子一边拼命地赶路一边大声回道,“过了这个东华门,就到了我舅老爷的药铺!他老人家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救活他的!”
    “那你就快点啊!”豆苗儿心痛地大叫。
    “我知道!豆苗儿姐姐你放心好了!”小六子自信满满地应承道,忽见高高地城门下,一队身着黄色铠甲的军队在一位骑马将军的带领下缓缓地靠了过来,不由得心头一惊,大叫道:
    “不好!”
    马上的人居高临下,睥睨着眼前的马车,傲慢地叫道:“奉摄政王谕旨,捉拿钦犯鳌拜,所有出入车辆例行检查!”
    钦犯?豆苗儿大惊失色,鳌公子什么时候从堂堂镶黄旗的统领变成了钦犯?!天啊!她在心里大声哀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胆!”小六子立刻拉开了架势准备保护车里的人,他高傲地甩了甩脑袋,大声呵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摄政王府的车辆也敢拦!莫非,是嫌你们的脑袋长得太结实了吗?!”
    “摄政王府?”一听见多尔衮的名头,本来已经拥过来的守卫们立刻惊慌着退了下去。
    摄政王府?哼!马上的豪格望了一眼身边的何洛会,轻蔑地笑了出来:
    “哦!原来是摄政王府的马车,豪格有眼无珠,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冲撞了大驾,还请多多恕罪!”
    车里的豆苗儿脊背一紧,顿时心慌意乱,她着着急急地四下打量,无意中瞥见自己腰中竟然还带着前些日子鳌拜托风筝带来的锦帕,情急之下,竟然灵光乍泄,扯下来就送到窗口,两指一松,那锦帕顿时随着一阵风无巧不巧地飘到了豪格的面前,马上的豪格下意识地伸手一捞就捞了个正着。
    “‘宁’?”看见锦帕上的那个“宁”字,豪格的心里立刻涌上了满满地雀跃,他惊喜得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叫道,“马车上的,可是宁小姐吗?”
    语气十分地客气。
    “王爷客气!”车里的豆苗儿捏了捏嗓子,学着宁儿的语气答道,“宁儿实不敢当。只因方才接到家中来信,说是额娘身体不适,一时情急,没曾想这个时候不宜出城,还请肃王爷行个方便,大恩大德,宁儿必定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哪里的话!”豪格立刻诚惶诚恐地答道,“豪格不知是宁小姐的大驾。一时鲁莽,冲撞了玉驾,还请多多见谅!”
    “肃亲王如此客气,宁儿感激不尽,还请王爷网开一面,放宁儿出城回家!”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豪格一面连声答应,一面急急地屏退左右,高高的城墙根下,立刻现出一条宽宽敞敞的道来。小六子怕迟则生变,立刻“驾”地一声打马出了城门。
    坐立难安
    “没想到,你也会做出这种小女子的无理举动来!”狂欢过后,多尔衮宠溺地点了点宁儿的小脑袋笑着骂道。
    “有什么想不到?”怀里的宁儿娇笑了一声,调皮道,“宁儿本来就是个小女子,无理取闹本来就是我之所长啊!”
    “呵呵,”见她把无理取闹看作是自己的特长,多尔衮眼角的笑意更深,“你之所长?你所擅长的东西还真是多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外加撒娇耍赖,你统统学了个全啊!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琴棋书画?宁儿在心里偷笑,琴嘛她倒是机缘巧合地学过一阵子,至于其他几种,她是完全没有概念的。至于诗词歌赋,这倒是她这个复大才女的所长。
    “有一样我就没学!”宁儿不满地抗议。
    “什么?”
    “骑马啊!”
    “什么?鳌拜也在名单里头?”一听说涉案的人数中居然还有鳌拜,大玉儿立刻惊叫着站了起来。
    “正是!”立在一旁的范文程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答道:
    “微臣已经会同郑亲王和英亲王一同调查过这件案子,有确凿的人证物证可以证明两黄旗费良田等人确实谎报军功,欺君罔上,而鳌拜作为其同族兄弟,营私包庇、罪加一等,摄政王已经下令要将一干人等收监候审了!”
    “那现在人呢?有抓到吗?”边上的哲哲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启禀母后皇太后,费良田等人已经捉拿在案,只有鳌拜似乎听到了风声,早已不在家中!摄政王已经下令兵部全城通缉,务必要将他捉拿归案!”
    哲哲这才一惊,恨声道:
    “这个多尔衮的手脚还真是快!我原本还想趁着今天问问他的口风,谁知眨眼的功夫,人都已经弄到了刑部大牢了!”她说着把话题转向了派出去的苏麻,“苏麻呢,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这边正说着呢,苏麻身形一晃,人已经冲了进来。
    “奴婢在!”
    “怎么这么久?”大玉儿嗔怪地皱了皱眉,问道,“王爷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回主子的话,王爷,王爷他……”苏麻脸现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哲哲脸色一沉,厉声喝道,“给我实话实说!”
    “王爷,王爷陪着新福晋,不肯来!”
    大玉儿和哲哲顿时傻了眼了。
    多尔衮因为个女人拒绝来慈宁宫,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何况这还是在她大玉儿“称病”的情况下,尽管,这种把戏她已经玩了很多遍,不过,多尔衮接受!他接受,她也就从来没想过要变换变换,可是,大玉儿想不到,这个把戏,今天居然失效了。多尔衮没来,不仅人没来,就连派个人“慰问慰问”都没有!坐在高高的红椅上,听着哲哲滔滔不绝地质问教训,大玉儿的心,简直就前所未有地刺痛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哲哲坐立难安的在大厅里一边转圈儿一边厉声教训侄女:
    “男人啊,全是些瞎了眼的蝴蝶!只要闻到了花香,管它是牡丹还是喇叭花,循着香味就争先恐后地削尖了脑袋往上凑!你对多尔衮,就是太有信心了!我屡次三番地告诉你‘顺着他点顺着他点’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他连慈宁宫的大门都不进了,你说说,这朝堂之上,以后还不是任他施为!他今天能灭了费良田和鳌拜,明天也能把其他人给灭了,再赶明儿说不定能把整个两黄旗给连窝端了!到了那时你再服软,还有什么用!”
    大玉儿听在耳里,急在心里,嘴上却还是半点也不肯认输,她瞧了眼哲哲,笑着安慰道:
    “姑姑你先不要急!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的地步,说不定这根本就不是多尔衮的主意。您也晓得,阿济格跟多铎哥俩一直在鼓动着多尔衮自立,可是他都没有啊!况且,费良田一案,范文程也已经查明属实,这也说明,多尔衮并非是在打压异己,以权谋私!咱们,大可以不必如此紧张!”
    哲哲立刻出言反击:
    “他现在是没有,可是将来呢?谁能保得准他将来不会?!且不说朝廷里头有阿济格等人不断地鼓动着,外头的多铎灭了南明之后,借着平叛之名迟迟不肯班师回朝,单说眼前的这个叫那彦宁的女人,瞧她把多尔衮给迷得!‘江山尽在你一笑,英雄至死情不渝’多尔衮能把这片大好河山巴巴地捧来给你,难道就不能再捧去给她?!”
    大玉儿立刻震惊得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幽幽地长叹了口气,哀伤道:
    “我,我明天去找他。”
    “杨大叔,他怎么样了?”豆苗儿坐在鳌拜的床边,焦急地询问忙来忙去的杨老头儿。
    “放心吧!”杨老头捋了捋长须,笑了笑道,“这种小小蛇毒,难不倒老夫,我已经给他开了几服药,给他服下去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你呀,不用太着急!”
    “真的吗?”豆苗儿急切地确认。
    “唉哟,豆苗!”小六子不耐烦地打断她,“我舅老爷说有救就有救,你呀,就不要这么啰啰嗦嗦的了!”
    “可是,”豆苗儿愁云满面地瞧了瞧床榻上的鳌拜,忧心道,“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短短一夜之间,居然从堂堂护军统领变成朝廷钦犯,他总要起来面对啊!”
    病床上的鳌拜,依旧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因为这次的中毒,自己侥幸逃过了一场多么大的灾难!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剑拔弩张
    朝霞初升的时候,八岁的小皇帝福临在叔叔多尔衮的带领下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和生活。作为皇帝,他是很忙很辛苦的。每天每天他都要上朝、学习文章歌赋、兵法韬略和帝王之道,练习骑马射箭、书法技艺,总之,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一大堆的东西要学!仿佛所有的人都忘了,他还只有8岁。8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懵懵懂懂的,正是开始学习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