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大玉儿感动得泪如雨下,她睁着朦胧的眼睛望着多尔衮,无比愧疚地失声痛哭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做到!”
    “傻瓜!”多尔衮也流泪,他伸出手来把大玉儿拢入怀中,轻声责备道:
    “傻瓜!”
    阴影深处的宁儿泪流满面,她昂了昂头将眼泪倒回心里,决然转身离开了现场。
    “玉儿,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心灯!你跟着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问,我再也不会让你感到孤单、受伤、危险和烦恼!一切的厄运我统统都替你赶走,一切的幸福我都会拼了命拿来给你!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幸福,只要快乐就好!”多尔衮对大玉儿说的话就像个梦魇一样紧紧地根深蒂固地生长在宁儿的心里,空气,周围的空气稀薄得她简直快要窒息得死掉。痛,剧烈的翻江倒海的痛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世界,是如此苍白的一片惨淡。
    迷迷糊糊的,就在这样痴痴傻傻的状态下,她不知不觉地回到了王府。夜深人静,周围都是一片可怕的黑暗。
    “赛嬷嬷!”黑暗中有个男人的声音把宁儿的意识唤回了现实。
    “赛嬷嬷请留步!”那个男人低声唤住前头的赛嬷嬷。
    赛嬷嬷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过头来,调高了眉毛,傲慢地问:“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男人急了,声音也放大了几分叫道:“赛嬷嬷你可不能这么吓小的!您说的,只要我把那条毒蛇掺在喂鹰的蛇一起,四福晋一定重重有赏,可是……”
    赛嬷嬷立刻像给人咬了一口样惊叫了起来:
    “唉哟,我说东根啊,你可不要乱说话!赛嬷嬷我这辈子可没干过什么缺德事儿!”她说着一声冷笑,反咬道“哼!你这兔崽子存心不良,居然用毒蛇害人,要是让王爷知道,非得活生生地拨了你三层皮!我劝你识趣一点,不要胡说八道!我老婆子还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你的话是个屁臭过也就算了!你若是不识趣,就乖乖地在这等死吧!”
    “你……”东根显然没料到对方居然还反咬一口这么恶毒,气得顿时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想好了台词准备大加反驳,忽见赛嬷嬷背后人影一晃,宁儿带着小六子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登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径直跪了下来。对面的赛嬷嬷转身一看,见是个好欺负的主儿,竟然狂性大起,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就想一走了之。
    “宁主子吉祥!”赛嬷嬷潦草地做了个请安的姿势,转身往敏翠园走去。
    独自等待
    “站住!”一个无比威严的声音冷冷地叫住了她,赛嬷嬷一怔,心下狂妄道:站住就站住,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正在狂妄中,忽然眼前一晃,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个巴掌。
    对面的宁儿冷冷地瞧着她,威严地开口道:
    “我没有说要你走,谁让你走的!”
    赛嬷嬷猝不及防地挨了个耳光,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宁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平日里安静得像个空气似的主子居然也会有这么火暴的时候。她吃痛地捂着脸庞,面如死灰,这才把自己浑身的傲慢劲儿给收了起来:
    “老,老奴知错!”赛嬷嬷说着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老奴知错!请,请宁主子恕罪!”
    宁儿一声冷笑,咬牙道:
    “恕罪?哼!我这一巴掌,是要告诉你和你背后的那个主子,我那彦宁绝对不是乖乖挨打的主!阴谋算计、勾心斗角我不是不会!我只是不想!这一次,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我警告你,如果再有下一次,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
    赛嬷嬷顿时如获大敕,连声叩谢道:
    “是是是!老奴知道!老奴知道!老奴不敢!老奴再也不敢了!”
    说完立刻抖抖索索地爬了起来,头也不敢回地跑了。东根忐忑地跪在地上,不知道宁儿会如何处置自己,谁知宁儿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就再也不说一句话,只自顾自地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
    “主子,”小六子急忙叫住宁儿,问道,“东根……”
    “让他走吧!”宁儿头也不回,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小一个奴才,又有多少事是由得了他的呢!”
    地上的东根登时震动地抬起头来。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这样毫不计较别人对自己的算计伤害!一股热血登时涌上了他的脑子,促使他背对着宁儿大声叫道:
    “多谢主子不杀之恩!从今以后,我的命就是主子的,无奈刀山火海,我聂东根决不会有半点迟疑!”
    宁儿微微一怔,哀声说道:
    “你走吧!我,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哪里还有本事掌握你的命!”
    夜色凄迷,朦胧的月光下,她美丽的脸,分外的凄美哀伤。
    这一夜多尔衮没有回家,大玉儿也没有回慈宁宫,两人就在多尔衮城南的别院里过了一夜。时间安静地行走在空气中,几声清脆的更声惊醒了温柔乡中的多尔衮。他轻轻地挪了挪身体准备披衣下到床下去。
    “怎么了?”大玉儿从睡梦中醒来,朦胧着眼睛问道。
    “没什么。”多尔衮整理好衣服,转过身在大玉儿的床前坐下,淡淡地笑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早朝,你再躺一会吧,待会我让苏克萨哈送你回宫。”
    “这么早?”大玉儿一怔,有些不舍地道,“四更刚过,上朝还有一段儿呢!咱们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单独相处,怎么你这么着急就要回去!你该不会,”她瞧了眼已经收拾得停停当当的多尔衮,鼓着嘴巴赌气道:
    “是真的像苏麻说的那样,惦记着家里的新福晋吧!”
    这一下顿时提醒了身边的多尔衮。他微微怔了怔,有些局促地否认道:
    “怎么会!苏麻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嚼舌根了!瞧你把她给惯得!!”
    “我可没有!”大玉儿杏眼一翻,委委屈屈地说道,“就是有人做得太明显,叫人不这么想也难!”
    “傻瓜!”多尔衮把她拢入怀里,柔声安慰道:
    “我那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总是对我若即若离,不咸不淡的!我的心里装着谁,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大玉儿在他的怀里流泪,“你离我太远,又离她太近,我怕你终有一日会离开我奔向她!”
    “怎么会呢!”多尔衮给她说得有些揪心,他别过大玉儿的脑袋,吻去她眼角的泪,安慰道:
    “我会一直守着你,你要相信我!”
    窗外的风,吹落满地花雨。天色微白的时候,天空中陆陆续续地落下一阵雨丝。摄政王府高高的观景台上,有个瘦弱的身影安静地立在朦胧的晨曦中,孤独地眺望着远方。
    “你在等她?”小玉儿瞧了瞧栏杆边的宁儿,忍不住开口问道。宁儿垂了垂脑袋,算是回答。
    “不必等了!”小玉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他的心,打从开始就不属于这里!就算等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人回来了,心也没回来!”
    “无所谓。”栏杆边的宁儿依旧背对着她,淡淡地道:
    “我等,是因为我自己想等!他可以回来,也可以不回来,反正,我又不会活不下去。”
    萧索满园
    多尔衮连着几天没有来清宁园。没了多尔衮,就像宁儿自己说的那样,她不会活不下去,可是,日子开始变成煎熬。分分秒秒,都有一种痛紧紧地牵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左右着她的每一个情绪。她,难道是真的爱上他了?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孤独地坐在精美的菱窗前,宁儿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他们相识以来的日子,寻找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开始的答案。一阵风过,满地的落红随着风儿追逐着起舞,诺大的清宁园,满园的萧索。
    “小姐!”豆苗儿无奈地看着独自发呆的宁儿,满脸的心疼不忍。
    “怎么了?”宁儿转过头去瞧了瞧豆苗儿,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打趣道,“瞧你满面愁容!鳌拜如今虽被革职查办,但终究是吉人天相,保住了一条命,你还这么闷闷不乐的做什么!”
    豆苗儿立刻激烈地反驳:
    “谁说我是在担心他!我是在担心你啊!小姐啊!”豆苗儿扑到宁儿面前,哀声恳求道,“我求求你,积极一点好不好!你若是真的喜欢他想念他,就走出去看看他!告诉他呀!你整天整夜的就会坐在那里发呆,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宁儿给她说得登时扑簌簌地掉泪,她伸出手去抹了抹眼睛,依旧逞强道:
    “豆苗儿你是怎么了!平常都是我教训你,今儿个怎么你教训起我来了!”
    “小姐!”豆苗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
    “豆苗儿对不起您,从今以后,不能再侍候小姐了!”
    “累坏了吧?”心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大玉儿殷勤地走过去给他捏捏肩以示奖励:
    “辛苦了几天,江南的这场剃发风波总算是过去了,咱们总算是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是啊!”多尔衮无力地揉了揉脑袋,疲惫道:
    “想不到这群汉人,竟然对剃个头发都如此固执!若是他们对自己的江山也有这般的热情执着,大明也不会灭亡得如此之快!”
    “呵呵!”大玉儿一声娇笑,说道:
    “那王爷和玉儿也不会有机会坐在这紫禁城里了啊!不过,说到这次平定江南,豫亲王真是功不可没!”大玉儿边说边偷眼瞧了瞧多尔衮,小心地试探道:
    “现在大局已定,也应该让他回京好好休息休息。”瞧见多尔衮脸色起了变化,又急忙笑着解释:“豫福晋前阵子还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说他们家王爷这么多年来一直征战在外,和家里人聚少离多,让人牵挂得紧!语气里多少对咱们有些不满,所以我想,是不是也应该招他回京让他和妻儿聚一聚?省得无端授人以柄!”
    多尔衮的心就好像给人硬生生地灌进了股凉风一样,顿时不舒服起来。他扶着椅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闷声道:
    “你想的还真是周到。多铎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返京的路上,要不了几日,咱们就可以准备给他接风洗尘了!”
    说完转身出了大门。
    “起来吧!”见豆苗儿跪在地上不肯动,宁儿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么好的事儿,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快起来吧!”
    豆苗儿依旧固执地跪在地上,满脸愧疚地道:
    “豆苗儿做错了事,跪着是应该的!鳌公子和小姐虽是有缘无分,但终究都曾有过一段情缘,豆苗儿身份卑贱,不该痴心妄想,更不该,更不该……”
    她红着脸说不下去。对面的宁儿瞧她那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该什么呀!如果说暗生情愫,情不自禁是种错,那这世上相爱的男女都该被吊起来打死!”她伸出手去把豆苗儿扶了起来,“你呀,用不着对我有什么愧疚!更不要说什么‘痴心妄想’这一类的话!”
    “可是,”豆苗儿垮着一张小脸,无奈道:
    “可是我毕竟只是个丫头啊!瓜尔佳一族是咱们满人里头有头有脸的望族,我,我怕……”
    “怕什么呀!”宁儿把豆苗儿拉到自己的面前坐下,看着她的眼睛正色地说道:
    “豆苗儿你听好了,真正的爱情,是不必计较这么多的!身份、地位、贵贱包括所谓的‘人言可畏’都可以成为阻碍它的力量,但不能成为你放弃它的理由,如果是那样,那只能证明——你不够爱他!”
    楼梯上的多尔衮就又一次被她的话重重地击倒了。这些话,都是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听不愿意去承认的!但是,当大玉儿的变化日渐明显,她对他的防备、小心、敷衍、惧怕和利用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这样沉默多久隐忍多久。
    “不是的不是的!”里头的豆苗儿急忙一叠声地否认,“我爱他的!我是爱他的!我,我只是心里害怕!小姐!”她垂下脑袋,凄凄哀哀地道:
    “你出身富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