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宫女赶紧轻手轻脚把她的脚也移了上塌,然后除去鞋子。
帐外的长乐沉浸在琴声里,浑然未觉。南宫冀从帘帐外看到宫女的动作,微微一笑。
一曲奏毕,长乐想出声,被他摆手示意悄声。
“小公主,娘娘睡下了。要不,您换个地方练琴?”宫女出来对长乐说。
长乐点头,出去就缠着南宫冀教她方才的曲子。以后她弹给母后听,让她可以安枕。
“厄,如果是小公主你弹,恐怕适得其反。”
长乐沮丧的低下头。
“小公主再练练,以后尽心就是了。不如,微臣先把曲子交给您的女师傅,这样,皇后刻意随时召了她去弹奏,也能时时睡好。”
“嗯,先生的办法好。”
这一觉,竟是这半年多难得的酣畅。一睁眼,天都擦黑了。
“璇玑?”立在床头的女娃甜甜笑着,萧颖把她揽到怀里,刚抱上手就觉出不对,“箴儿,你搞什么名堂,做什么穿姐姐的衣服?”
“母后的千秋节就要到了,儿臣彩衣娱亲,尽点孝道嘛。母后,你看,姐姐现在就是这个模样的。你看着儿臣,跟看到姐姐一个样。”
这倒是,即便璇玑不在身边,看着箴儿也能知道她的样子。
李箴爬到床上,这主意是先生出的,说母后一则想念父皇,一则想念姐姐。他便命人寻了间姐姐不是那么女气的旧衣出来穿上,一时半刻还真把母后蒙住了。方才长乐也高兴的叫姐姐呢。当然,这个事不能传出去了,不然那些白胡子老头儿又有话要说了。
“那你打算怎么彩衣娱亲哪?”
箴儿指指身上的衣服,“这样还不算么?”
“扑,你以为彩衣娱亲那么简单哪,要粉墨登场、还要说学逗唱。”
“等儿臣会了再给母后说学逗唱。”
长乐送的生辰礼物就是那首曲子,女琴师果然日日为萧颖弹奏,不多日,她便习惯听着琴声入眠了。而且,往往能有个好梦。
这个南宫冀,那日是故意弹给她听的么?在琴音中,萧颖合上眼,心头浮出这个疑问。
千秋节的安排没什么出格的地方,一切按照仪制,中规中矩。
只是到了晚间,宫宴过后,倪裳请萧颖到御花园碧清池边散步,顺便吹吹风去去酒气。
“你们搞什么名堂,黑漆漆连盏灯也没有?”萧颖坐在池边亭子,一手托腮,望着白纱低垂随风而动。倪裳可是打着太子跟公主的旗号才请来了人。
倪裳说过去看看,萧颖挥手让她下去,趴在桌上。李阁你个大骗子,还跟我说什么,待到来日凤隐龙藏,驾一叶扁舟归去。你倒好,安安生生的睡着,让我收拾这么大一摊子。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萧颖很想砸点什么,心头才痛快。看桌上置了酒菜,拿起羊脂玉杯,半晌又放下。就在此时,一点烛光由远而近沿着御池绵延而来,片刻间竟是星星点点远远闪亮而来。
萧颖站了起来,看箴儿和长乐捧着个大大的莲花灯过来。
“母后,许愿!很灵验的。”
浅湖很会扎花灯,每当萧颖不开心便扎了一朵让她去放,说是把烦恼放掉。
“唉,你们替母后许吧。”
两个孩子就并排蹲下,口里念叨着,从父母姐姐的健康平安,到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箴儿兀自
长乐问:“皇兄你说了这么多,这盏灯装得了么?会不会太沉了?”
“你知道什么,来,推。”两人把灯推出去,看它摇摇曳曳的漂了好远。
原来这就是用最少的银子办最多的事,她喜欢看花灯,怕是倪裳从魏姑姑嘴里问出来的。
犹记得十二那年七夕也在这里看放灯,她着实喜欢其中的一盏。李阁当即除了鞋袜,跳下水去捧了那盏花灯过来,“颖姐姐,给!”
“母后,今日你欢不欢喜?”
“欢喜,你们两个这么懂事母后欢喜极了。”
退敌之策
次日,萧颖特地召了南宫冀进宫,“南宫先生,昨日东玄使者身旁那人是何人?本宫观他的气度,不像是人下之人。”
南宫冀躬身答道:“正要禀报娘娘,微臣也是才探得,那人名位副使,正是东玄王纳言。”
“哦,他意欲何为?”
昨日那日站于东玄使者身后,虽极力掩饰,但平素的一些习惯终是不能半点不露。席面上,萧颖不便多看,今日便特意找了南宫冀来问。倒不想是纳言本人。思及那人的视线在自己面上停留良久,萧颖心中不喜。
这个南宫冀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沉吟一下,“怕是来者不善,娘娘不可不防。”
萧颖拢眉,“本宫着实不想打仗。”打一仗,过去几年李阁的努力怕是一半要雨打风吹去。
李箴在位子上托腮看着先生,想不到母后和先生都看出来了。自己昨日怎么就光觉得那人挺凶,没想到别的呢。
“南宫先生,有没有什么法子警慑一下那人?”
南宫冀摸摸额头,“可惜国库里那把金刀,连神将将军的后人也舞不动,不然拿不出倒也可以震慑一下东玄人。”
李箴拍拍桌子,“孤知道,国史上有说,当年神将将军就是挥舞那把金刀把来犯的东玄人杀退的。”
南宫冀点头,“殿下说的没错。茶楼里至今还有说书人在说那段历史。”
李箴两眼放光,好想去听。看看眼前的先生,想想身后的母亲,明智的把话咽了回去。
“嗯,本宫小时听过,说是神将将军身高两丈,眼如铜铃,声大如雷云云。一把金刀杀得东玄人鬼哭狼嚎,战场上日月无光。”
当日,南宫冀便请了东玄使者到宫中赴宴,纳言仍然到场。
使者说听闻前任礼部尚书文武兼备,不知南宫大人是否也是?
南宫冀笑笑:“南宫是一介文人,不懂武艺。”以眼角瞥过纳言面上一闪而逝的轻视。
场上歌舞正酣,南宫冀频频举杯相邀。东玄正副使者醉倒宫中,被扶到偏殿歇息。南宫冀也喝多了几杯,说是到值房歇下,却转而到了乾元殿,挂起东玄地图,向太子李箴讲述东玄形势。
萧皇后更是当场叫了席仲宣、魏无衣、林鸿、欧阳溢几位武将前来,演习准备用来破东玄铁甲兵的利,剑锋过去,东玄名扬天下的铁甲铿然碎裂。
席仲宣更是言道此种利刃兵部已督造十万件,不日即可配备全军。
萧皇后踌躇满志,说是以此对付东玄王潜伏在边关的五万精兵,当势如破竹。炎夏大军再直入东玄,功绩可比当年昭帝还大。
一众武将纷纷称是,应该尽快找借口除了冒名副使的东玄王纳言才是。
萧皇后笑着携起太子李箴的手,“箴儿,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了这样名留青史的机会。依母后看来,民间日后怕是要改讲本朝之事,而不是昭帝年间神将将军的威武了。”继而挥退众人,与儿子说话。
诈醉偷潜在窗外的纳言心惊之下,仍不肯退却。待众人散尽,意欲对萧后母子下手。坊间是有传言说萧后武艺超群,不过宇文芯本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赢她不算什么。
“谁在外面?”萧颖似有察觉,一缕指风弹出,纳言堪堪避过,身后的假山石轰然碎裂成一尺见方大小,小块的山石更直接成了粉末,落入池中。眼见萧后手持方才的利刃而出,纳言迅速遁走。他身上的软甲,可也挡之不住。
想不到这个女人比传言的更加厉害,炎夏的小皇帝可真是好福气。
待他走远,一个人从殿上横木下来,“小颖,太险了,这人的功力与为师只在伯仲之间呐。”
“师傅,可不这样,他仗着本事好,时时窥伺我母子可是大大不妥。我在明,敌在暗,防不胜防。而且我主要要让他看看这专破铁甲的利刃,嗯,我还没给起名字呢。”
来人正是高则诚,他受萧颖之请,埋伏在此,以便接应。下午还莫名其妙的的全力轰了那假山一掌,按萧颖的要求得内里裂了,表面完好。
“你个鬼灵精,那利刃满打满算,也只能造出三五百把。你唬人家十万件,到时拿什么出来看?”萧家搜寻到的海内良匠以特殊工艺特俗材质造出的剑,专破各类甲衣。当年祭天坛上,李阁就吃过大亏。连皇家至宝金丝甲都被洞穿,何况东玄铁甲。
“没事,有三五百把足够唬人了。我过几天就让席仲宣、南宫冀带四国使臣到京郊阅兵去。”
阅兵归来,见炎夏之军浩浩汤汤,各国使者便恭谨了许多。席仲宣与南宫冀笑言,十年之内,当无边患。
京郊阅兵之时,萧颖母子三人却以平民装束进了白马寺。因为那日箴儿问萧颖,“母后,神将将军真长得那么吓人么?”
“哪能呀,说书人一遇到这样不世出的英雄,一概以如此面貌形容之。真要长成那样,那是门神不是人。”无意间便说起了白马寺中有神将将军幼年形貌的塑像,箴儿软磨硬泡要去看看。
萧颖想想,阅兵之日,众人都关注着那里,她们母子三人倒是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出游。
赶马车的是小寿,旁边坐的正是高则诚,自从绣坊散了,他便进宫跟着萧颖。自然还有暗卫相随,安全萧颖半点不敢马虎。
进得寺中,直奔塑像而去。眼见有几位年轻妇人正在抚摩童子塑像的头顶,那处因为经年累月有人摩挲,已光滑如斯。
长乐刚伸出爪子,就被萧颖拉住,哭笑不得的说:“乖乖,不急,你还早呢。”说完,自己倒伸手摸了两下,心中诚心祝祷再得两个麟儿。若是李阁醒来,她这回一定爽快的生,绝不会嫌生孩子会粗腰了。
李箴在像前站了半日,蹲下去伸手摸童子手脚,末了悄悄跟萧颖说:“神将将军以修罗之名闻世,想不到留在世上的却是这么一个送子童子的塑像。”
“于来犯的异族,他是修罗战神,但于炎夏子民,他是守护之神。母后看御心皇后手札所记,神将将军倒是很可爱的孩童。”寻了僻静所在,给儿女讲李玺幼年事迹。
“哇,和长乐一样大,就可以穿州过府,好好哦。”
“儿臣也觉得好好哦。他顿顿都要吃肉也很好玩。”
看他们眼睛里冒星星,萧颖慷慨许喏,如果他们再大些,仍有游走四方的心,便放他们出去游览一番。
“母后,儿臣也可以去么?”李箴激动的问。他现在日日要跟着听政,枯坐在太子座上,实在无趣的紧,又整日瞌睡。
“只要父皇醒来,你自然可以出去走走。”
好容易哄了这两只出门放风的回宫,倪裳却来告诉萧颖,慕容先生回来了,正和魏老将军在皇上寝殿前争执。
慕容?那个黄鹤一去无踪影的慕容。萧颖心头一喜,知道这人有几分能耐,一向受李阁倚重。李阁一昏迷,萧颖就想到了此人,派人去找,不想此刻才找着。不知道他能有什么法子叫醒小阁没有。
魏无衣不认得慕容,便是小福出来说项,他也不放行。说是除非皇后让此人进去才可。
萧颖一到,众人便立即跪倒行礼。她不及多说,让慕容跟她进去。
“先生,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臣只能尽人事。”慕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很严实的包裹,一层层摊开给萧颖看:“皇后,这是天山雪莲。”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萧颖眼里满含着希冀。
慕容苦笑一下,“娘娘,皇上这病,实在罕见。这天山雪莲给他服了,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其它的,容草民再慢慢想法子。”他实在不敢打保票,省得让皇后希望越大,失望更大。
“哦,好。”萧颖难掩失望,让魏姑姑拿去熬制。
慕容眼见这里连个年轻的宫女都不见,只得太监和这个年老的妇人。心头好笑,便是此刻,皇后还忘不了严防死守啊!
萧颖当然是有这层考量,可别她拼死拼活的在前头打拼,李阁这里醒过来,却对日夜照顾的某宫女产生了由衷的感激。当然,让魏姑姑在这里,还是为了安全考量的更多。
慕容坐在床边替李阁把脉,“几年不见,皇上的形貌倒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李阁现在,正是双十年华,当政几年,威势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