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冀看席面冷落,话题一转,“今日在下做东,却是怠慢刘兄了。”
    刘大人摆摆手,“国丧期间,何人敢兴乐舞啊。我就跟胡啸说,街上也冷冷清清的,南宫大人府上怕还要热闹些,他说要去找姐姐。我就由得他去了。”
    听到‘国丧’二字,南宫冀眼瞳收缩了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与刘大人谈话。显见得,没招揽到那个叫胡啸的,刘大人很是失望,他倒要找机会见识一下。
    当夜,刘大人便夜宿南宫府。
    夜半,倪裳发现房里无人,拿了外衣走到中院,果然见到南宫冀站在庭院中,抬头仰望着北极星。
    倪裳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何人,走过去想把衣服给他搭上,竟看见他眼角隐有水光。知道他不便在人前露出悲伤,因为会有伤萧皇后名声。
    摸摸把衣服披在他背上,倪裳无言回房。
    此刻的萧颖却窝在客栈清点着自己还有多少家当。她走的仓促,什么都没带。就是带了全有宫内的标记,也是不敢拿出来用的。手上揣着的,就是平素打发小孩子的几粒金瓜子。
    她在元家,已经领教过自己是一身富贵体质了。但什么都是要逐渐习惯的。第二日起来,便去成衣店买了普通的衣服来穿。磨得是不大舒服,客栈的床也太硬,可是没办法。既然离了宫,以后就得过这样的日子了。
    回了客栈,掌柜的提醒他,该把凭证路引的补上了。
    这个东西萧颖没有,之前在炎夏时就是躲躲闪闪的。现在,倒真要想办法弄一个了。不然,店都住不了。这回还是刘大人的手下作保,说他是刚从北戎被救回来的。掌柜的便宽限了下,让他随后补来。
    “掌柜的,除了补办还有别的法子么?我什么证明都没有。”
    掌柜的看她一眼,“银子,银子你有么?有点话花一百五十两去买一个。”
    “掌柜的有门路?”
    “嗯。”
    萧颖掏出一枚金瓜子,“那就烦恼您了,在下叫胡啸,京城人,二十七岁。剩下的您留着喝酒。”
    掌柜的把金瓜子收下,不动声色的说:“客官只管放心住着,五日里就能拿到。”
    这是刘大人的属下教给他的,说这些在边地开客栈的,一般都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有门路的。
    也好,五日后,她就自己去租个院子住。这里住一晚上,够租十天的了。萧颖摸摸剩的不多的金瓜子,径自上楼。
    不多时,衙门来了人找萧颖。掌柜的一乐,要是他犯了事,这枚金瓜子就算自己捡到了。
    却原来是西北都护府的人奉命来请胡啸。
    萧颖跟在来人后头,心道南宫冀找她做什么?
    南宫冀却是要剿一股悍匪,想起刘大人极为看好的这个胡啸,要他参军剿匪去。
    萧颖心头把南宫冀臭骂了一顿,在校尉游说时不肯答应。于是,立即便招致了被一同找来的几十个人的鄙视的眼神。
    萧颖瞟了一眼,那些家伙个个是牛高马大的,看起来就很能打的样子。南宫冀这是要组织一只比悍匪更悍的队伍不成?
    “怎么回事?”有人走过来问。
    校尉满脸的没好气,马上变成了笑脸,“是小丁大哥啊,这小子不上道,不肯去。”
    萧颖把眼往来人脸上一扫,居然是她在蓟州一起喝过酒的小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丁却没认出他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是被萧顼打发到这里来的。萧顼怕皇帝什么时候想起来要秋后算账,便让他到西北都护府来效力。南宫冀接了萧顼的信,就让小丁做了自己的亲随。
    “大人要我来看看情况。”
    校尉来着小丁到一边,“其他人还好说,有银子又能当英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就这个单薄的小子,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肯去。”
    小丁低头想了下,“兴许真有苦衷,听说他是来找远嫁的姐姐的。可是,这个人是南宫大人点名让找来的。”
    校尉只好让其他人先下去,又来游说萧颖,还把价码提得更高。无奈还是不能如愿。
    正说着,外头有人喊一声:“大人来了!”军营里热闹起来,看得出南宫冀比较受爱戴。西北都护府的最高长官,是文职。但南宫到此地后的作为,让他同时赢得了这些军队里汉子的钦佩。
    萧颖这下有点慌了,小丁是实诚孩子,没认出自己很正常。南宫冀拿绝对是一只狐狸,自己很难在他面前遁形。真后悔自己刚才该一口答应,大不了做回逃兵。
    要求太高
    萧颖很排斥到官家的地方,因为她一点也不想给人磕头。刘大人嘛,他路上作个揖,只当答谢他接自己回炎夏了。磕头那也是万万不肯的。
    刚才下去吃饱喝足的众人也冒了出来。萧颖只好混在人群里矮了矮身子,抱一抱拳。幸好他们现在算江湖草莽,倒不必叩头行礼。
    南宫冀点点头,校尉上前耳语了几句。南宫冀的目光向萧颖扫过来,见他低着头,便温声问:“小兄弟找到令姐了吗?”
    本来就是随口编出来的,哪来的找没找到。南宫冀既然把他们找了来,估计私底下早调查好了。
    “没有。”
    校尉斥道:“要说回大人的话,一切规矩都不懂。”
    萧颖没出声。
    旁边有个人说:“大人,我们几十个足够了,干嘛一定要叫这个小子。”
    校尉等那人一眼:“够了?你不知道我们为了抓这股悍匪已经折了多少弟兄了。那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然后小声说了句,“大人找你们来不过是做过先锋。”
    南宫冀张了张嘴要说话,有人急急来报,说是又发现了入侵的悍匪。
    “列位壮士都随本官去看看吧。”
    校尉等人也赶紧整装出发。
    萧颖被人排挤,分到匹瘦马,也只好跟着一路去。
    沙漠中的悍匪,她听说过。当年就是因为有悍匪,所以她的游历被迫提早结束。可是,她急着拿了路引好回京。本来到了这里就是阴差阳错,她半点不想耽搁。
    出事地点,是一处几族人杂居的村落,还没到,隔着老远就可以看到浓烟滚滚夹杂着火光。
    再转过个角就看到了起火的屋子,悍匪已然无有踪迹。
    萧颖摇摇头,她最近跟火真是结了不解之缘。正唏嘘间,耳中听得几不可闻的婴儿啼哭之声,萧颖蓦然就想起了自己襁褓中的四子。循声望去,哭声是从一间起火的茅屋中传出的。
    只是整间屋子都已被熊熊大火笼罩,萧颖情急,一咬牙,快捷无比的冲进了黑烟之中。
    众人自南宫冀以下无不惊诧,却转瞬见他抱了个碎花布的婴儿襁褓出来。屋子在萧颖冲出来的一瞬,轰然一声,整片坍塌下来。
    怀中婴儿还在哭泣,萧颖方才脸上如同刀割,衣袍也有几处燃破,伸手一摸,脸上的假胡子让烧掉不少。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翘起大拇指:“你小子,有种!方才聂大爷我还看不起你来着,这里,给你赔罪了。”
    南宫冀微微点头,看来此人果有过人之处,难怪刘大人如此赞许。一边下马,让人手去安置受到打劫的民众。倒不只是炎夏人,各族人都有。
    那些人纷纷拜谢、哭告:“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南宫冀扶起带头之人,“你们放下,本官一定让这群悍匪统统授首。”接到报讯才赶过来,自然是抓不到人,但安置流民也很重要。他更是要带这帮人来看看悍匪是如何杀人越货的。
    亲眼见了村庄的惨象,回去以后,校尉的动员工作更好做了,再加上南宫冀亲自的一番游说,这帮人更是坚定了留下的信念。
    南宫冀在营帐中看看,没见到方才火场救人的胡啸。一边让校尉领着人去安置,一边和小丁寻了出来。
    萧颖救出的婴孩也交给那些幸存的乡亲去了,她此时正抱脚坐在草地上,看着大漠的日落。
    “胡壮士!”南宫冀挨着他坐下,拿出一瓶药膏,“擦擦吧!”
    萧颖伸手接过,她的脸此刻全被头巾遮住。半晌才说了一句:“南宫先生,这里一直是这样么?”
    南宫冀一惊,他如何不知这是何人的声音,隔着帘子听了一年,是他午夜梦回时也在咂摸的声音。
    旁边站着的小丁听他的声音有方才的嘶哑暗沉一转为清越动人,还有几分耳熟,他蹲下凑近看,然后惊喜的说:“你是萧四公子!”那日,他莫名其妙,不知道四公子让什么人捉走了。二公子叫他什么都不要问,然后打发他到此效力。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南宫冀咳嗽两声,小丁反应过来,站起退到他身后。
    “那个,萧四公子,请随南宫那边说话。”
    “好。”
    到了主帐,南宫冀驱散众人,让小丁守在外头。他自己则敛了衣襟下摆跪了下去,“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了,我已经不是皇后了。”萧颖找了个地方坐下,取下遮面的头巾,南宫冀见他脸上几处灼伤,看她拿出药膏,知道是要上药。便起身端了盆水过来,权做水镜。
    萧颖往水里一看,幸好脸上还有一层易容,抖了药粉到盆里,用清水净面。
    南宫冀看她面容上没有大碍,松了口气。
    “娘娘怎会到了此地?”还到北戎逛了一圈。
    “说来话长,南宫先生能否当做不曾见过我?不瞒你说,我是诈死逃宫的。会来此地,纯粹是意外。”
    南宫冀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颖,诈死离宫?口里不自禁就问出来了,“出什么事了?”
    “你别管了。我要回客栈去,过几日拿到路引就离开此地。”萧颖站起身来,“嗯,这事,就不要让尊夫人知道了。”
    “等等,萧公子,还是下官派人去帮你弄路引吧,你也不必回客栈去。”
    也好。
    “越快越好。”萧颖从背上行囊调制的药膏,对着水重新涂抹到脸上,顷刻又成了方才那个二十五六的黄脸汉子。只是一时却倒哪里去弄胡子,就算是全剃了也该留下桩子才是,只好先把脸遮住。
    “南宫先生,给我弄一篷假胡子。”
    南宫冀方才一直不出声,看她改妆,微微有些失神,听她说话忙应了一声。
    “娘娘,你看这样好不好?就说内子是你要找的姐姐,你先到寒舍暂住一阵。”
    萧颖点点头。
    于是,她便以倪裳同母异父兄弟的名义住进了南宫府里。倪裳得了交代,过来嘘寒问暖,只不知这个假兄弟是萧颖而已。
    把身份暴露给南宫冀是没有办法,他是此地的地头蛇,要离开不可不借助于他。可是倪裳,还是不必了。她此刻为□,如果为夫婿打算,说不好会把她的下落通报给李阁。反正她就住几天,拿到路引就走。
    次日,南宫冀在衙中安排事务,一整日都心神不宁,干脆提前回府。
    “舅爷,老爷请您去用饭。”
    萧颖答应着,一边把假胡子贴好。想着南宫冀可能是要拿路引给她,便加快脚步过去。
    晚餐设在府里引水筑成的湖边,南宫冀双手捏拳,候于水边。
    听到脚步声便挥退了下人,亲自过来把盏,“萧公子,路引已经弄来,你收好。”一边从桌上推了过来。
    “嗯,有劳。”
    南宫冀咬了一下下唇,“既然你说你不是皇后了,那今日你我便以朋友论交,可否?”
    “好啊,我还一直没跟南宫先生道谢呢。你费心教导小儿,那一年实在帮了我母子不少。”南宫冀眼后隐忍着情愫,萧颖不是看不出来。但同当初在乾元殿一样,只能是有心感,无心动了。这样的淡淡相交最适宜二人。
    听她提到太子,南宫冀的心神也赶紧敛了几分。
    “既是朋友,萧公子能否告诉在下,到底怎么回事?或许我可以帮你排解一二。”
    萧颖喝了口酒,“你和倪裳过得好么?”
    南宫冀点头。
    “为什么你们可以过得很好,我和小阁却弄到这个地步呢?”萧颖低语。
    南宫冀把酒给她满上,“我和内子,都是曾经沧海的人,我们是搭伴过日子,遇事多为对方想想,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看法。”至于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