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箴也说不上来,怎么就喜欢逗这个小姑娘。他每每看她端着小大人的架子就好笑。可有一回看到她背了人在池边打水漂,原来也不是时时都是小大人啊。
    “我小时水漂打得很好,不然找时间咱们比比。”李箴自己其实也是时时端着做小大人的。但私底下,也跟樊芷若一样爱玩。他心里,有一种隐隐引为同类的感觉。
    樊清是很端方的性子,长期下来,便让樊小姑娘养成了人前稳重,人后偷着乐的性子。她是真的很羡慕长公主、小公主还有小皇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不过,太子殿下好像不是爹说的那个样子呢。
    “好。不过不能让人知道。”小姑娘爽快答应。四岁多的小姑娘自然也是喜欢玩乐的。
    “嗯,一言为定。”
    樊芷若伸出小指,李箴弯下腰和她拉了拉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从前,长乐也爱拉着他拉钩。不过,现在没有了。
    初心懵懂
    半个月后,樊清来接了女儿回家。
    阿黛不无担心的跟樊清说:“皇后娘娘时时召了芷若进宫,这里边...”
    樊清心底也在想这个,嘴上却安慰她:“我是朝廷重臣,表示荣宠吧。”
    两人找了女儿来问:“芷若,住在宫里好么?”
    芷若摇头,当然没有在家里自在,“不过,宫里的人挺有意思的。”
    “哦,说的是谁?”阿黛倾身问。
    “小皇子啊。”樊芷若把篅儿吃多了糖肚子疼,还是忍不住巧言讨吃,最后讨要不得便偷的事讲了。
    樊清跟阿黛对视一眼,让她自己下去玩儿。
    “才多大啊,你别瞎想。”
    以阿黛自己的经验,嫁入什么高门都不如在山山水水间自在。半点不想女儿再走这条路。
    “我阿哥阿嫂的儿子小虎子,你看怎么样?”
    樊清摇头,“你别生别的心,恐怕芷若的婚事你我真做不了主,大些再看吧。”
    “我自己生的,我做不了主。皇后对你们樊家人还真是有好感啊。”
    樊清脸色一变,“你这胡说什么呢。”
    阿黛也知道失言了,左右看看,“我这不是看是在自家卧室么。”
    “隔墙有耳。”看阿黛撅起嘴,樊清知道她是因为孕期必须卧床安胎,心头烦躁,又低声哄她:“好了,没有的事。当年我们彼此都没见过,只是先帝的意思。你没见皇上皇后多恩爱么。再说了,那凤凰浴火、萧后损颜的事还是咱们一起想出来的呢。”
    阿黛点头:“我知道,皇后是我们一大家子的恩人。但报恩有别的方式,我不想把女儿搭上。”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不定你有这个心,皇后还看不上芷若呢。现下我比较忙,可能有几日得宿在值房,你叫了丫鬟进来陪睡吧。”
    “嗯,我阿妈已经在路上了。”
    樊清在忙的,依然是北戎王族的事。南宫冀私下的密折呈上来后,皇帝一直让他密切关注北戎的事务。
    如今方元两家相争,像是别出苗头来了。
    方家依据军权,对元家人步步紧逼。而元家还依凭着大祭司的特权,在宗庙里负隅顽抗。南宫冀把边关盯的很严,但拖了几个月,明面上的消息还是传到炎夏来了。而有部分王族成员外套,西陵不接纳;还有部分想来炎夏,南宫冀问能不能收人。
    这人一收,后患可是不小。可不收,占着天朝上国的名头,道义上也有点说不过去。哼,出事了就知道摆出低姿态了。前几十年,北戎国势正盛,而炎夏势头稍弱,他们可是另一幅嘴脸。
    皇上的意思,要再看看。
    不过,元家的质子这些天在四处托人情想来见他。他全挡了回去。那家伙也不像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在炎夏十余年,也织就了张或明或隐的关系网。
    还有最近,楚灏提出来的限制僧侣数量的问题。
    儒释道是炎夏三大国教,自有其不可替代的地方。可是楚灏说的也有道理,僧侣不事生产,而且大的寺院往往广占良田,又不出税赋。朝中还有观点认为,僧侣无后,与儒家的伦理道德也有冲突。
    樊清正在值房里思索,要怎么进言,忽见楚灏疾步迈入。
    “怎么了?”樊清示意人给他倒了杯茶。
    楚灏愤愤的说:“觉慧老和尚听闻了我等要联名上折,恭请皇上限制僧侣数量,让大批的和尚尼姑还俗。他就在这个时候说发现了佛牙舍利,已经派弟子门人去迎了。这会儿全京城怕都知道了。这个节骨眼上,这道折子怕是不好上了。”
    “佛牙舍利,这可是大事。报给皇上了没有?”
    “怎么没有,老和尚亲自去了。”
    李阁知道这个消息也很惊喜,佛牙舍利现世,那是可以大做文章的事。于是决定,等舍利从西域迎回,入京安放时,举行大型佛会。
    萧颖打趣:“嗯,这佛牙舍利,没在太祖时入炎夏,也没在应帝时入炎夏,就挑在庄帝时来了。为了感应这一事件,皇上你要不要舍身入佛啊?”
    “皇家敬佛,自是因为佛家有用,能广聚人心。我自己可不信佛,偶尔听老和尚指点下迷津还行。入佛,我还戒不了女色。”
    “那没关系啊,回头臣妾拿大笔金银再把你赎回来做皇帝。”
    “不说笑了,佛牙舍利一路进京,还有得折腾呢。当初,佛陀刚刚圆寂,就出现兵临城下,争抢舍利的事。其后由一婆罗门主持均分舍利,各佛国这才平息争斗。又过了数百年,这舍利的下落就更扑朔迷离了。此次迎回,就造一座舍利塔,让它永远安放在炎夏帝都。”
    两个月后,被重兵和僧侣团迎回来的佛牙舍利入京。年轻的帝后亲自参加了安放仪式。
    头一天晚上,李阁独寝在自己寝殿。
    萧颖叮嘱几个儿女,到时要注意的事项。旁人倒好,就是篅儿不知能不能安分。
    “母后,篅儿要挨着你。”
    “你别挨着我,我那里太显眼了。你还是边的,我安排人专门看着你。如果要尿尿,或者跪够了,你就小声跟她说,让她带你出去。千万不要惊动旁人,知道么?”
    “哦。”
    璇玑和长乐都赶紧争取当这个监护人。
    “你们两个,都给我老老实实跪在后头。就在心头把内功心法一遍一遍的过,很快就过去了。”
    翌日,四更放过,一家子就全被折腾起来。李阁和李箴还好,萧颖也能行。璇玑、长乐还有篅儿一路哈欠连天。
    萧颖让宫女拿冷毛巾给他们敷面,状态一定得好。不然,这么出大戏就唱不起来了。
    待到跪得腿脚酸麻时,璇玑和长乐不无怨念的看着从侧门偷溜出去的篅儿。再看看前头父皇、母后和李箴的身影,两人再次打起精神,按萧颖说的把心法在心里一遍遍的过。
    好容易挨了几个时辰,佛会结束,璇玑赶紧拉着长乐出来皇家寺庙里走动。就听到楚姑丈低低的跟清和姑姑说话,“那个黄金舍利塔,啧啧!”
    “给人听了去,又要说你财迷了。”
    “我们听到了。”两个小丫头蹦出来。
    璇玑问:“姑丈,你怎么脸臭臭的?”
    “跟二位公主也说不上,只能见着老和尚得意了。”
    长乐揉揉膝盖,“跟我们说说吧,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真是难熬,我还从没跪过这么久。”
    “是啊,皇爷爷驾崩,我也只跪了一会儿。”璇玑也很大意见。
    清和就着手里的扇子,给她们两人一人一下,“说的这叫什么话。迎回佛骨是举国欢腾的事,让你们跪会怎么了。佛祖呢,不该跪么。”
    “知道了,姑姑。”
    “怎么还不回去啊?长乐,我们去看看。姑姑、姑丈,我们告退了。”
    跑回大殿,见老和尚还在和父皇说话,母后和弟弟陪在一边。
    萧颖看两个女儿的脸色,知道她们想回去了,让人去把出去放风的篅儿找回来。那小子,不知上哪玩儿去了。
    等到把小儿子找回来,他还很得意的附在萧颖耳边说自己出去找茅厕,结果来不及了,就钻到旁边的大盆栽里尿了。
    萧颖拍他两下,“以后早点出声。”
    李阁走出来,“怎么了?”
    “没事,要回去了么?”
    “嗯,走吧。”
    临近宫门的时候,有宫人来报,北戎质子一身素服正跪侯于宫门外,请求觐见。
    “不见,让人清道。”
    夜幕垂下来,萧颖让人去探看,下午识趣让开的北戎质子在他们进宫后又跪在了宫门外。伏地哀哀而泣,滴水不曾入喉。
    “看他能哭多久?”李阁脱靴上塌,拍拍床叫萧颖上床了,别理会那人。
    结果次日起来,北戎质子还在宫门外哭告。
    这主意谁给他出的,虽然萧颖也不肯让炎夏儿郎去洒热血,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法子。
    萧颖抓着侯小曼问,侯小曼忙不迭的摆手:“我家夫婿自己都是夹缝求生的人,哪敢胡乱给人出主意。惹怒了皇上,可不当耍子。”
    第二日,第三日,北戎质子依然没有挪地方,也是水米不曾入口,哭告的声音依然沙哑。也引来了不少围观的民众。这事继舍利事件,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谈论最热烈的事。
    萧颖索性换了便装,从侧门出宫去,远远的在茶楼上打量。
    “娘,这人好生厉害,女儿就跪几个时辰就受不住,他居然跪了三天三夜了。厄,还要时不时嚎上两嗓子。”
    萧颖看看璇玑熠熠生辉的眼,心头觉得有点不妙。
    待到攥着她原路回宫去,璇玑就忍不住帮人求情了。
    “让人叫他起来吧,怪可怜的。”
    “人家为家国尽忠尽孝呢,让侍卫把他遣送回家,舆情更不利。”萧颖头痛,这还真遇上个撞了南墙不回头的了。
    待到听到宫人禀告,长公主站在靠近宫门的楼阁上看那个质子的时候,萧颖知道她的预感成真了。小丫头这回是心动了。
    可政治上的事,光靠感情是不够的。
    萧颖让人搜集了北戎质子的子来看,元回,六岁来京做质子,至今十一年。算来也是被北戎王室放弃的人。但在这个时候,他能选择不眠不休的在宫门外哭泣,也算是不负家邦了。
    萧颖让人盯着,有北戎方面的消息速速来报。
    终于,在元回七日七夜滴水不进的哭告后,李阁让人出面应下了扶持元氏的事。让他改主意的根本还是南宫冀的密折。
    方氏所为,在北戎不得民心。而且他手下将领,治民如同治军,引起民愤。大祭司的支持也让元氏有了喘息的机会。此时发兵对炎夏重新掌控北疆是最有利的。
    李阁命欧阳溢掌军北进,在炎夏境内由西北都护府供应军需,各地协管。
    元回听到这个消息,终于一头栽倒在了宫门外,然后被人抬上马车,送回质子府。
    璇玑在楼上看到他昏倒,冲到宫门口就只见到了马车绝尘而去。回来哀求萧颖,让她出宫去质子府探望。
    萧颖揉揉额角,“非去不可?”
    “母后,求求你!”
    李阁已经听人禀报了长公主站在宫门处,痴痴看着马车离去的事。于是移驾坤泰殿,“不许去!成什么体统。”
    萧颖站起来,“去去也不妨,既然答应了,那彼此就是盟军了。”
    数年以后,璇玑的长子降生,取李姓为谐音,叫元立。小舅舅李篅很替侄儿庆幸:“幸好不是用母后的姓做谐音,不然就只能叫元宵了。”
    儿女之事
    “我炎夏堂堂的嫡长公主,去他那里算个什么事?”李阁犹自愤然。心头有种珍爱的女儿,要被人抢走的感觉。
    萧颖好笑的看他一眼,“不是璇玑去,我去。”
    璇玑立在两个人中间,正要开口就被弟弟在手上掐了一下。
    “儿臣也想去呢,可是皇后和太子同去,也太给他面子了。只好等下次了。”对那个在宫门外七天七夜的家伙,他也有几分钦佩呢。现在,就更好奇了。不过,姐姐好像还不太闹得明白自己为什么关注那个人,也不知道父皇在不高兴什么。嗯,说起来,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