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可他又住在纪桓家里,纪桓待他日渐亲厚,休沐日必要拉他喝酒谈天。孟夏忍不住看了赵承一眼,暗自扶额。
赵承把这桩事推了出去,心情大好。等孟夏走后,他又翻了翻那盒中的细碎物品,然后亲手把东西锁在了柜子里。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赵承只觉孤枕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
☆、三月飞花满院香
在下一次孟夏找到机会对赵承禀告新进展时,已是纪桓终于被放回家休沐的那一天。
“……就是这样,最近几年关于匈奴的事情上,总有一个叫陈行的人推波助澜。”
赵承翻着孟夏带回来的新证据,左手中指微微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
“陈行,朕不记得他。唔,的确是个小人物。”
这个陈行赫然就是给众多贵人拉皮条的那个家伙,平阳侯府引发轩然大波的那个美姬、卢奴城死在赵承房里杨氏女,都是这个陈行的手笔。他天南海北地为各地贵人奉上一个个美人,卑微而渺小,当然不会引人注意。
“孟先生。”赵承道:“这个陈行现在在哪?”
“失踪了。”孟夏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臣特地去了趟卢奴,此人早在杨氏女被杀前就不知所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赵承挑了挑眉:“哦?”
孟夏若有所思:“陛下放心,费点心思,这个人臣是能找得出来的。”
正事说完了,天色刚刚擦黑。赵承笑了笑:“孟先生今晚打算住哪?”
孟夏:“……”他才想起来,他之前跟纪桓撒谎说要去游历些日子,断无十日不到便归家的道理。孟夏左思右想,磨着牙说道:“臣立刻就回中山郡!”
赵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只是不希望这个家伙跟长卿独处罢了。
打击情敌当然要不遗余力,而收拾后院,赵承就不太有心得了。前世纪琬把他的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当然,本来也没几个人。今生更是简单,他觉得只放纪绾一个就足够鸡飞狗跳了。
就散个步都能遇见皇后,赵承觉得自己可能是运气不太好。
赵承不知道,经由上次逼宫那件事,纪绾心里对他有了些改观,觉得自己嫁的这个人好像也不是那么没用。偶遇赵承,她至少肯给予他表面上的尊敬了。
“陛下长乐未央。”纪绾低眉敛衽,缓缓下拜。
赵承却觉得整个人都惊悚了,他赶紧扶住纪绾,口中道“免礼”,眼睛却忍不住瞟向西边——
太阳还是从西边落下去的,并无异象。
赵承谨慎地打量了纪绾一番,却把纪绾看得头皮发麻。她甩开赵承虚扶着她的手臂,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改观?那一定是她的错觉,这个人还是这么讨厌!
赵承却松了口气,皇后终于恢复正常了。
日子如流水般潺潺逝去,秋去冬来又一春。孟夏在中山一直没有传信回来,想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而赵承也不着急,他净顾着每天跟纪桓蜜里调油,要不是他勤勉意志力强大,可能早就君王不早朝了。
——尽管原因可能是就算他不早朝,纪桓也是得早朝的。
天气渐渐转暖了,赵承终于不得不忍受短暂的分离。大周军力太差,算来只有纪延年留下的那一只还能用,纪桓打算亲自接手了。
这一日早起,赵承抱着纪桓不肯松手。
“军中简陋,但长卿也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诺。”
“药还是要按时吃,别想趁我不在就蒙混过关。”
“诺。”
“早点回来。”
“诺。”
赵承忍无可忍:“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纪桓翻了个白眼:“臣会回来陪陛下吃夜宵的!”
是的,纪桓每天要去长安郊外或是上林苑练兵,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
纪延年的儿子大概天生就有为将者的气度,纪桓小小年纪居然也压得住那些吊儿郎当许多年松懈成习惯的老兵,想来跟他雁门一战大放异彩也不无关系。练兵很辛苦,而打发赵承选出来的那些世家子,不仅斗勇还得斗志,就更辛苦了。
能被赵承看中的,都是各家勤奋上进有才能的子弟,跟纪桓这长安有名的纨绔交情不多,知他底细的却不少。有少数几个厚道的还肯因为他雁门一战高看他一眼,不过大多却撇了撇嘴,依旧看不上那个花花公子。
这些人有才干有抱负,更有久负盛名的,纪桓个人认为他们不服气他也很平常。但是他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训练一支精锐铁骑,还要把这些人培养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可容不得他细水长流地树立威信。
因此第一天,纪桓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纪桓端坐马上,背对朝阳,世家公子的倨傲展露无遗。他一袭布衣,却是风华尽显,平日里并不十分看得上他的人,也不得不赞一句好皮相。
纪桓点了点身后的军队,对他面前二十来人说道:“想不想打个赌?你们各自挑选士兵,练兵,选营地,已十日为限。十日后我们便在这上林苑中演一场决战,你们若是赢了我,我便上奏天子,对你们直接予以委任,如何?”
世家子们面面相觑,却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十分让人动心。
于是纪桓把他们往上林苑里一扔,只顾专心训练他那一队被人挑剩下的士兵。
纪桓不仅赶上了赵承的夜宵,还超常发挥陪他吃了晡食。赵承心里高兴,却故意板着脸说道:“朕听说卿今日干了件荒唐事?”
赵承是真高兴还是假生气,纪桓自然是分的清的。他冲赵承眨了眨眼,笑道:“不过是想让那帮眼高于顶的公子们好管些罢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赵承揶揄地笑了笑:“朕不是说这个——你高兴怎么磋磨他们我才不管——卿没吃药吧?”
纪桓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
赵承笑得志得意满:“卿等着领罚吧。”
三月的天,春风和煦,百花开得正好,已经带了分似有还无的暑气。赵承却一改往日贪凉的脾性,依旧赖在温室殿里,不提往清凉殿搬的事。纪桓觉得有些燥热,他翻了个身,把搭在身上那厚厚的被子扯开了一条缝隙。
赵承已经不跟他盖同一床被子了,他自己换了夏天的凉被,纪桓身上却还是冬天的那一床。纪桓每天被他一直折腾到睡着,根本觉察不到热,可今日赵承好心放过他,他却睡不着了。
真是太热了……
纪桓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把被子压住,将整个后背都袒露在了微凉的空气中。
好受多了。
纪桓正在将睡未睡的那个最舒服的时候,忽然被大力拉入一个滚烫的怀抱。赵承略带凉意的掌心贴在他背后,摸得他十分舒服。纪桓不愿睁眼,往赵承怀里靠了靠,打算接着睡。
赵承却不容他做些美梦。他低头咬住纪桓的耳垂,哑声道:“大半夜的,露着背,打算勾引谁?”
纪桓翻了个白眼,心道我穿了里衣好不好!可他知道,他要是这么说,赵承下一秒准就把他的衣服扯了,再调笑一句“哪里穿了,欺君可不好”。纪桓翻了个身,打算装死蒙混过关,哪知赵承狞笑着扑了上来:“哼哼,晚了!”
纪桓毫无意外地又起晚了,而且丝毫没有赶紧去练兵的打算。赵承好奇地问道:“长卿今日不用出门?”
纪桓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晚些时候。”
赵承第一反应就是他病了,赶紧把人摆弄了一遍。纪桓哭笑不得:“陛下想什么呢?臣这是策略!”
赵承挑眉:“哦?”
纪桓笃定地笑了:“臣想让他们心服口服,便还需再举重若轻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树欲静而风欲狂
纪桓这兵练得十分随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说,练兵的时候他也通常是捡了最凉爽舒服的地方一坐,指挥着操练两下,再跟士兵聊上一会。那些挥汗如雨的公子们恨得牙痒痒,都想着十天后一定要狠狠地赢上一场,再也不看这个败家子的脸色。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们按照约定,从各自的两千人里挑二百精锐,半天的工夫在上林苑里随处找地方安营扎寨。十队人各自为营,阴谋阳谋都能上,端掉一队算一队,最后剩下的那一支获胜。一队人马淘汰的标准嘛,便以人数“折损”三分之一,或是俘虏队中那两三个主将为准。
所有人都同意了,他们看着纪桓的眼神就跟饿狼看见肉似的。纪桓觉得好笑,更想要好好戏弄戏弄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他看着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精挑细选,便挥了挥手:“都过来,咱们抓阄决定。”
众人:“……”
抓阄决定了上阵人选的纪桓自然是最快的,他十天一来第一回骑上了马,冲着身后诸人笑了笑:“仆便先行一步了。”说完,纪桓领着他的二百士兵慢悠悠地往林间深处去了。
“哼,待会我就要看看他输得怎么难看!”林下诸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很明显,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层面上的一致。
纪桓对上林苑不可谓不熟悉,他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溜达,就是不说找个地方安营。他不提,自然无人敢问,只好眼睁睁地跟着纪桓往越来越茂密的林间走去。
却说等到其余人等选好了士兵,早已见不到纪桓的踪迹了。他们面面相觑,只好各自散去。
过了正午,太阳已经渐渐往西转了,这场比试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都在分头找纪桓呢,即使两队人碰见了也不动手。纪桓藏在密林间,十分隐蔽,别人找不到他便有些泄气。直到夕阳西下,也还没有一支队伍被淘汰。
纪桓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们想先齐心协力干掉咱们。唔,不过这么久过去了,还没人背约,可见他们倒都是守信之人。”
转眼间,天已经全黑了。今夜是朔月,连一丝亮光也无,天一黑,那些遍寻纪桓不到的公子们有的还在继续,而有的已经就地坐下歇息。纪桓无声地笑了笑,要是时间掐得好,说不定还能回去陪赵承吃宵夜。
纪桓侧耳倾听,一队人马窸窸窣窣地向他这个方向走来,而另一队,则毫无知觉地席地而坐,分食粮肉。
幸好,他们都还有些常识,没一个人点了火把。
纪桓挥了挥手,五名弓箭手已准备好。
两路人马将将相遇时,纪桓扬起的手终于落下,五支箭飞出,正中五名士兵。
被击中的士兵按照规定退了场,两方人马却乱了起来。一个恨另一个背信弃义,另一个则莫名其妙地就被友军围殴了……
未央宫。
时隔数月,孟夏终于回到了长安,正好赶上纪桓不在。他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个陈行,找到了。
“那是个化名,出了卢奴城一抹脸就能变了旁人,难怪找起来这么费力。”
这回孟夏没有像上回似的一盒子一盒子的证据往回带,而是只交给了赵承一块玉佩。
赵承摩挲着那枚玉佩,不怒反笑:“堂堂诸侯王之尊,竟能放下身段干这样的事,何愁大事不成!”
孟夏急着走,赵承摆了摆手:“无妨,长卿今天要陪几个世家公子玩,不会太早回来的。卿再跟朕说说卢奴那件事吧。”
孟夏只好坐下来,把这期间的行程对赵承细细说了一遍。赵承听得赞不绝口:“先生的追踪手段确有过人之处。”
赵承作为感情上的胜利者,最近对孟夏的态度出奇地好。不过出自他口中的赞美还是让孟夏惊悚了,他忍不住看了赵承一眼,这少年,似乎跟自己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
在孟夏的印象里,赵承是犀利、强硬、锋芒毕露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温和、圆滑、谦谦君子——这更像纪桓……
他正想着,赵承忽然推了他一把:“快,从后边走,长卿回来了!”
孟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承一把推到了帷幕后面,紧接着纪桓便推门进来了。赵承笑眯眯地问道:“还顺利吗?”
纪桓点了点头:“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