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左侧腰间划了道很长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赵陵心中哀叹休矣,手里却没闲着。他抽出最后一支鸣镝,冲着昆池的方向射了出去。他射箭的动作异常迅捷,周巨根本来不及阻止。周巨瞳孔紧缩,接连两支警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侍卫赶来,若不抓紧时间,怕是要被那人跑了!
周巨狠狠一剑刺向赵陵,赵陵体力透支,身上又有伤,射箭的那个姿势更是让他门户大开,被周巨一剑刺中腹部,倒在了地上。
周巨无法确认人是不是死了,他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赵承正在权衡间,却又听见了第二支鸣镝的声音。他的眼皮跳了跳,却见赵陵的马惊慌地跑了过来。
是阿兄出事了!
赵承再不犹豫,给不远处的伏兵发了个信号,便循着声音的源头狂奔回去。
不多时,赵承便刚好碰见周巨的那几个刺客。
周巨一见赵承,得来全不费工夫,心情总算好了点。他手中的剑猛地向虚空中一斩,几名刺客会意,立刻向着赵承冲了过来。
赵承丝毫出来畏惧对方人多势众,他环顾四下,轻笑了一声:“让朕猜猜看,你们都是些什么货色——赵显的人?哼,朕还真是意外,明明主人是个无胆匪类,养的刁奴倒是狗胆包天!”
周巨心中怒火滔天,面上却不动声色:“吾等是为中山王报仇而来!”
赵承翻了个白眼:“随你怎么说,反正朕要把这笔账记在赵显头上。”
“昏君!你便不怕后世口诛笔伐么!”周巨气得手都抖了,直接冲了上去,挥剑霍霍向赵承。
赵承见自己成功地激怒了匪首,十分满意。他的伏兵——还包括一众“巧合”而来的王孙公子——马上就要到了。
赵承侧身躲过周巨来势汹汹的迎头一剑,还挑衅地冲他一笑。赵承的武艺也就是这么回事,纯粹胜在马好——他挑衅完了就拨转马头,迅速向反方向狂奔而去。
周巨气得肺都快炸了。他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再想有下次机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几乎没有迟疑,剑脱手而出,裹着冷风朝赵承背后飞了过去。
可惜被赵承再次侧身避过;可惜,他听见了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赵承勾起唇角,他看了插在地上兀自颤动的那把剑一眼,可惜了,多好的证据,那帮人却没看到过程。
不过赵承真龙天子,气运非凡,刚想睡觉就有人给他递枕头——周巨眼见刺杀不成,孤注一掷地冲着赵承连射三箭。
“抓刺客!”赶来的侍卫刚好看见这一幕,立刻把赵承挡在了后面。而随后赶来的“证人”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而随着纪桓“刚好”赶到事发地点的赵显,则险些被气死。
余下的事就不是赵承操心的了,他只叮嘱了一句“抓活的”,便带了一队侍卫去寻赵陵了。
刺客们一番负隅顽抗后毫无悬念地被俘了,有人自杀,有人自杀未遂,然而这些都不太重要,纪桓看了看抓到手的两个活口,淡淡吩咐道:“去找个太医给他们看看伤——没供出幕后主使,可别让人死了。”
赵显真是撞树的心都有了。人,真是他的,但是这主使,可真不是他啊!
赵承没一会工夫就找着了赵陵,血流了一地,人已经不行了。慌忙被拉来的太医七手八脚地抢救了一番,冲着赵承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这件事里唯一的意外。看着赵陵脸上迅速蔓延了一层死气,赵承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是真心愿意跟赵陵亲近,也是真心盼着纪琬好,可惜总是事与愿违,就算他是皇帝,也无法事事如愿。
赵承不由得发愁起来远方即将临盆的纪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相看两厌日久长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猎是打不成了。赵承命人把这几个刺客绑的跟粽子似的送给廷尉,自己回了未央宫等消息。
这周巨倒是视死如归,用了十八般大刑什么都不说,逼急了就说自己是给中山王报仇的,让廷尉十分难做。不过他不说没关系,他是什么人,赵承心知肚明。孟夏笑了笑:“这事好办,这人在长安城里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人见过他?”
果然,孟夏只花了一个时辰的工夫,便找出了五个愿意指证这个人曾经出入齐国邸的。
只不过,却是找不到更多的证据了。这件事具体跟齐王有多大的关系,还得进一步查证。
而赵陵终究是没救回来。
晚间,垂头丧气的赵承回到未央宫,特地去了趟椒房殿。
纪绾看见赵承异常惊讶,连行礼都忘了:“陛下?”
赵承也没计较,拉着她坐下,面色凝重地说道:“朕有件事想对你说,你好好听着,先别激动……”
“什么!姊夫人没了!”纪绾霍然站起,一脸的不可置信。
赵承无奈又气短,只得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先听朕说完……”
“可是妾昨天才见过姊夫,他还好好的!”纪绾条件反射地厌恶赵承的触碰,果断地甩开了她的手。
赵承:“……都说了是刺客啊。”
赵承费了不少功夫,才把情绪激动的纪绾安抚好;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他让纪绾去做这件事,真的合适吗?毕竟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可靠……
纪绾勉强定了定神,也顾不得面前是她最讨厌的人了:“可是……阿姊怎么办?”
赵承长出了一口气,她可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他故意迟疑了一下:“卿最好在纪家寻个可靠的人去看看,如果卿实在不放心,朕也许卿亲自过去一趟。”
纪绾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承,似乎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好心。赵承被她盯得不耐烦:“原本这事朕是打算找太后商量的,可卿也知道,太后病重。卿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朕便叫长卿去一趟。”他比你全家都靠谱得多!
纪绾却哼了一声,反驳道:“那是妾的阿姊,就不必麻烦别人了,妾明日就动身!”万幸纪绾在关键时刻头脑还算清楚,她虽然对自己家人护短得不像话,却也知道家里她那几个兄弟是指望不上的。
第二天,纪绾便轻车简从,低调前往鲁国。
赵承已经下令,赵陵遇刺之事要低调处理,尤其要瞒好纪琬。因此纪绾人马上就要到鲁国了,这消息还没跑出三辅之地。纪琬一见妹妹又惊又喜,她嫁给赵陵这些年,还没怎么见过母家亲人呢。
惊喜过后,纪琬疑惑地问道:“中宫怎么来了?”
纪绾可是皇后,轻易都不能出未央宫的。而如今居然跑了这么远到自己这里来,难怪纪琬要担心。
好在赵承把纪绾智商可能不够的情况考虑得足够周到,该怎么说话全都仔细教过她了。纪绾闻言笑道:“过些时候赵……那个今上要来泰山封禅,我想念阿姊,便先行出发,在你这小住几日。”
这借口合情合理,纪琬不疑有他。她现在即将临盆,脑子里就只有孩子一件事。纪绾只希望赵陵的死讯能瞒多久是多久,最好永远别传到阿姊耳朵里。
纪绾做皇后不太行,但是做妹妹却十分擅长,每天把纪琬哄得十分开心。纪琬感叹道:“阿绾也长大了,嫁为人妇这几年,懂事了许多。陛下待你如何?”
纪绾干笑着抽了抽嘴角,纪琬促狭地眨了眨眼:“一定很好吧。”
赵承?平心而论,他对自己确实还行,吵得天翻地覆时也没怎么样,也不是像自己想象中毫无才能的庸君,关键时刻还肯不计前嫌替自己着想。只不过她跟赵承相看两厌已是日久天长,这辈子恐怕都没有琴瑟和鸣的那一天了。
况且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中意的是她家从兄。
纪琬从她脸上看不出开心和羞涩,也看不出愁闷和惋惜,便折中了一下以为她是跟赵承吵架了。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她自己的妹妹她还不了解么,从小就被全家人宠坏了,脾气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纪琬担忧地看着妹妹,欲言又止。纪绾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纪琬只觉得无比心累。
周巨等人刺杀赵承的事做得异常干净,孟夏和纪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除了这几个人确实是齐王身边的以外,没查到半点跟赵显有关的证据。其实私下里赵承也觉得这事不太像是赵显会做的,不是说他没有这个心,而是实在太仓促了。
一场突然兴起的游猎,相对的刺杀肯定更随性。准备这么不充分,简直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查到后来连纪桓都觉得,这与其说是谋逆,确实更像是周巨证词中说的,是一场复仇。
可是赵承心里清楚,这个周巨从来都只是赵显的人,他这辈子大概根本没见过赵舜。那么——赵承得意地勾起了唇角,那便是他的逼迫起了作用,赵显的手下狗急跳墙,居然背着他做下了这么大的事!
赵承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得知再也问不出什么后,他干净利落地处死了刺客以及赵显身边有可能知情不报的仆从们。至于齐王本人,赵承下诏重重苛责了他,很是过了把嘴瘾,并将他从富饶的齐国贬到了边境代地。
至于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赵显的那个小儿子,好像所有人都把他忘记了。
一切尘埃落定,赵承和纪桓私下里庆祝了一番。赵显去了代国,心里恐怕不是不高兴的,毕竟那里更方便他勾结匈奴人。赵承三杯酒下肚,眼睛都闪起了光来:“长卿,你说赵显能忍耐多久?”
纪桓没理他。
赵承突然食指大动,正要扑上去动手动脚,内者令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赵承生生停住了动作,不悦地看向他:“怎么回事?”
内者令额上隐隐冒了层冷汗,不过这消息是赵承三令五申要及时报与他知的,可怜的内者令也顾不得打不打扰皇帝陛下的好事了。他埋头应唯,小声说道:“鲁王后,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向来上意不及防
这边要说到几日前,纪琬突然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阿绾,他之前每隔三五日都会来信的,怎么这次这么久了也没消息?”纪琬清秀的眉头蹙了起来,忧心忡忡地问纪绾道。
纪绾笑了笑:“姊夫在长安能出什么事?大概是最近太忙了吧。赵……嗯,今上年纪小,贪玩得很,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正没日没夜地游猎呢。”
听到妹妹这么说,纪琬稍稍放下点心来,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次日,纪琬没等到赵陵的信,倒是等来了送礼的天子近卫。
东西是赵承身边的侍卫亲自送来的,纪绾一见他,便如临大敌地挡在纪琬面前。那侍卫无奈,只得放下东西准备离开。纪琬嗔怪地看了妹妹一眼,温言道谢后,又命人安排来人食宿。
纪琬眼看着侍卫们走远了,才悄声对纪绾说道:“你也是,到底是上身边的人,又不能吃了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叫人议论起来到底不好,说你们不像夫妻,倒像是仇人一般。”
纪绾心道一说话就吵,不像仇人也差不多了,整个未央宫谁不知道。但是嘴上不能这么说,便拉着纪琬的胳膊撒娇道:“阿姊可冤枉我了,我还不是怕他们整天带着兵器冲撞了你?”
纪琬忍不住抿嘴一笑:“就你歪理多。”说完她扶着腰坐下,将侍卫留下的盒子打开,边说道:“来,看看他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那里面是雪白的一整张狐皮,干干净净连一丝杂色也无。纪绾不禁惊叹道:“哇,好漂亮的狐皮,姊夫真是细心。”
纪琬嘴角牵起一丝浅笑,将那狐皮翻来覆去地摩挲了几遍,才重新放回交由侍女收好。她坐久了有些精神不济,亲自叮嘱了亲信为来使安排筵席,而后对纪绾说道:“你自己玩一会可行?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下。”
纪绾哪有不依,亲自扶阿姊躺下后,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估摸着纪绾应该安顿住了,本该已经入睡的纪琬竟从榻上坐起,吩咐侍女道:“去请来使庭前相叙。”
纪绾这几天哄骗阿姊简直耗费了毕生的智商,她只是往榻上靠了一会,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皇后安寝自然无人敢扰,纪绾于是很是舒服地睡了一会,才被门外的惊呼吵醒。
从熟睡中骤然惊醒的滋味并不好受,纪绾不悦地支起身体,吩咐侍女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