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出了什么事,若是无事喧哗……该怎么罚怎么罚。”
侍女领命而去,片刻后急步回到纪绾面前,竟连丝履都忘记脱了。她慌张地对纪绾说道:“中宫,是王后……恐怕是要生了!”
纪绾霍然起身,失声道:“怎会如此!”
原来纪琬不知怎么从那狐皮上看出了破绽,便召侍卫来问了几句话。那侍卫临行前经赵承千叮咛万嘱咐,自然不肯泄露赵陵的死讯,却依旧不知怎么,被纪琬三两句套出了实话。眼见着纪琬脸色越来越 白,那侍卫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回想了一遍,却又怎么都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纪琬遣走侍卫,又将房中侍者尽数逐出,万念俱灰。要不是后来腹痛难忍,她还不知道要一个人待多久。
幸好,她还记得她如今身怀六甲。
王后有孕是大事,赵陵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这边纪琬刚呼了声痛,那边早就不知训练过多少遍的女医侍者便齐齐就位,这才没出了大事。事出突然,也顾不得将王后挪到待产宫室了,只好就地解决。
纪绾得到消息后连忙赶到,刚好赶上纪琬初时不得法、疼得最惨烈的时候。纪绾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个阵仗,脸色登时就白了。一名侍女端着盆血水匆匆出门,纪绾顾不得脏污,连忙一把拽住她,颤声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那侍女似乎也没什么经验,单是一盆盆血水就把她吓得不轻,而纪绾这一句则直接让她说不出话来了。纪绾看她也说不出什么,只好不耐地挥了挥手。
后来纪琬的声音越来越无力,而焦急地等在门外的纪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当里面的声音渐渐停息,她自己却已经泣不成声。
“生了?”赵承有一瞬间地愣怔。他茫然地看向纪桓,又重复了一次:“生了?”
纪桓抽了抽嘴角。
郑安连声道:“是,生了,生了!是个儿子!”
赵承整个人先是呈现一副梦游的神态,而后就像是被雷劈过了似的,突然高声道:“儿子!”
纪桓想了想如意刚刚出生的时候,自己也不外是如此表现。想到这里,他不禁狐疑地看了赵承一眼。
赵承完全没有注意到纪桓怪异的眼色,他自顾自地在店里兜了好几圈,然后突然问道:“是什么时候生的?”
郑安呆了呆,随即道:“是两日前,日出时。”
赵承的心不可遏止地狂跳起来。两日前,那是庚寅日,日出时分……赵承怎么会忘记,那正是他的长子出生的日子!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定数么?
赵承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孩子了。
来不及盘算该怎么跟纪绾说,让她把她的阿姊和外甥都带回长安来养,赵承便有些突然地把脸转向纪桓,说道:“长卿,要不咱们就选这个孩子过继吧?”
纪桓整个人都愣住了。
赵承这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对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的纪桓来说,实在是有点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道是苍生莽莽
纪桓晕头转向了一会,果断抓住了最重要的部分:“过继?陛下在说什么?”
赵承一时语塞,心想自己这是高兴得昏了头,居然忘了自己还没跟纪桓提过过继的事。
于是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我不打算生孩子了——你又不能生——我打算选个适当的时候,从族中过继一个。”
纪桓目瞪口呆。
赵承心一横,想着干脆就着这股劲,把纪桓糊弄过去算了。于是他也不给纪桓反应的时间,继续道:“不是我不想生。长卿,你也知道我这家事,只有皇后一个。你看看你家妹妹那样子,让她生还不如不要。”
纪桓震惊之下反应有点迟钝,居然顺着赵承的意思点了点头。赵承十分满意,润了润嗓子便想接着往下说。纪桓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立即道:“等等。陛下,虽然现在掖庭只有皇后一人,但是陛下大可广选美人啊。”
这话听得赵承十分糟心,不满地质问道:“你要我纳别人?!”
纪桓张了张口,竟无言以对。纪桓说这话既违心又糟心,本来么,自己亲手把绿帽子往头上戴,还得照着镜子看怎么戴得好看,那能好过么。
赵承眯了眯眼,意外地发现这大概是个好兆头。他乘胜追击道:“长卿,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就是块石头,也该让我捂热了吧?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我不要别人,不要孩子!”
纪桓听得又熨帖又头疼,私心里他恨不得就这么霸着赵承一辈子,可他心里还是愧疚:诺大一个国家,怎么能没有继承人呢?
赵承拉着他的手,循循善诱道:“宗室子弟都是高祖血脉,这江山给了谁都不算亏,只要他是个英明仁爱的君主就行。而且你想,咱们的继承人要是让你妹妹养大,万一跟她一样鲁莽任性怎么办?”
纪桓不赞同地看了赵承一眼:“阿绾心地很好。”
“是啦是啦。”赵承敷衍道:“可是一国之君只有心地好怎么行?况且纪绾那么讨厌我,也不一定愿意给我生孩子。”
纪桓抽了抽嘴角,赵承这话确实没错,这令人头疼的帝后关系……
不过纪琬刚生产完,怎么也得休养一段时间,赵承暂时还用不着琢磨怎么把他未来的太子骗到长安。至于鲁国那些对赵陵的爵位虎视眈眈的兄弟们,赵承相信有凶悍的纪绾坐镇,他们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
他真正操心的人,正在前去代国的路上,而孟夏也已经悄悄跟去了。
赵显失了不少左膀右臂,实力大减,原本进展顺利的谋划也不得不暂且放开手了,这让他很是烦躁。不过好歹儿子保住了,而且虽说赵承一怒之下把他扔到了代国去,倒是歪打正着更加方便了他的“大事”。
他倒是恨不得早些到了代国。
美中不足的是,代国的官吏都是赵承指派的,虽然不能说是赵承心腹,可也不算他的人了。赵显暗暗盘算着到那之后怎么清洗一番,把不能用的解决掉,能用的自是收归麾下。
一路无话,赵显一行人带着个谁都不知道的小尾巴来到代国,开始了手忙脚乱的交接。而孟夏仗着自己本事大,居然舒舒服服地住进了王宫。
赵显失了好几个左膀右臂,其中就有替他约束手下人的陈行。赵显爱招揽人才,可他门客三千哪能一个个记住?陈行有过目不忘之能,支撑了庞大的门户还能游刃有余,仆从侍卫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这会让赵显上哪找人去替代他?接了陈行工作的三个人还做得十分勉强,孟夏跟了他们一路,不声不响,居然真的被默认成了自家一个小角色。
孟夏心里快笑翻了,这样的人想要越过赵承?修炼十辈子都不够。
而看赵显的意思,还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春天来到的时候,赵显已经把手下人收拾得七七八八,准备重新跟匈奴人联络;而在鲁国住了好几个月的皇后也终于回到了未央宫,还带回了鲁王太后和刚刚几个月大的鲁王。
赵承惊喜异常,觉得他的皇后这么多年终于做了件合他心意的事。皇后仪仗还没踏入三辅之地,未央宫中的皇帝陛下就恨不得跑到城门口去迎接了。
……他后来也确实这么做了。
纪琬生产后身体恢复得并不好,纪绾便想着把她带离鲁国那伤心地,回长安纪家休养一段时间,至于襁褓中的婴孩自然不能离开母亲,哪怕他现在已承袭了父亲的王爵。纪绾也知道自己贸然将一方诸侯王带回长安甚不妥当,但她无法无天惯了,不安了没两个时辰便把自己说服得理直气壮了。
直到她远远看见了城门口的赵承。
纪琬病中身体虚弱,看见纪绾脸上变色还以为她是害羞。她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调侃道:“哟,我家阿绾也会不好意思么?”
纪绾抽了抽嘴角,很有些百口莫辩恩感觉。也不知道她跟赵承伉俪情深这种谣言什么时候能止于智者。
不过赵承一路上举止得体,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满,纪绾感激他给自己面子,难得没有出言不逊。郑安在一旁默默地松了口气,心想皇后离开长安几个月,跟皇帝的关系看起来倒是缓和了不少,小别胜新婚果然言之有理。可他随即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乌鸦嘴,胜新婚干什么?他们俩新婚的时候就差大打出手了。
赵承对那个和自己长子同日出生的孩子十分好奇,回到未央宫后坐了没一会工夫便要拉着纪桓同去探望。纪桓对赵承这种匪夷所思的热情十分不解,要不是时间对不上,他几乎都要以为那是赵承的私生子了。
明明平时也不见如何喜爱孩子。
纪绾舍不得阿姊,便先把纪琬和孩子带回了椒房殿。她正庆幸赵承没有追究她自作主张,长御便来报,说天子仪仗正往这边来了。
纪绾一张俏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望吾家血脉绵长
纪琬将妹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由皱了皱眉。她到长安不过半天工夫,看到的可不是传言中感情甚笃的恩爱夫妻,倒像是对貌合神离的怨偶。
纪琬不由得有些担心。举案齐眉的夫妻是什么样子,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帝后之间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就算皇帝肯给纪绾足够的自由、甚至亲自去城门迎接,她也依旧看不出他们之间有多少温情。
可是已经回宫了,这情深义重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赵承还真没有做样子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自己未来的继承人而已。
礼毕落座后,赵承的目光往周围一瞟,就知道孩子不在这里,不由得有些失望。纪桓轻咳了一声,问纪琬道:“琰卿,身体还好吗?”
纪琬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纪桓这纯属客套话,实情是赵承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实在是害怕他做出什么有失风范的举动。
赵承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下就嗔了他一眼。
纪桓也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纪琬略有些狐疑的眼神在他们君臣二人之间逡巡,心里总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可她一时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然而只有一瞬间的工夫,她的脸上便又换上了得体的笑容:“阿桓还惦记我呢?我这不是好好的。”
纪绾不满地撇了撇嘴,哪里有好好的?生完那小崽子病了一场,拖到现在几个月了还没好利索呢。
她执意要带纪琬回长安,除了不想让她在鲁国那个伤心地触景生情外,也想着找名医好好帮她调理调理身体。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内殿隐约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纪琬一下子便坐不住了,道了声失礼便匆匆往里面去了。赵承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只恨不能透过这重重帷帐与墙壁,好好地看一看里面那个孩子。
然而他这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却成了他牢牢盯着纪琬不放了。
纪桓抽了抽嘴角,而纪绾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赵承一回头正好对上她警惕而充满敌意的目光,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你又怎么了?我可没得罪你。”
纪绾满面怒容,欲言又止,最后只恨恨吐出一句:“无耻!”
赵承挨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骂,登时动怒:“大胆!”
纪绾确实大胆,天子一怒不仅没吓着她,反倒让她越战越勇:“怎么?你做得,旁人便说不得了么!”
纪桓眼见这两人又要起唇枪舌战,赶紧在旁边打圆场:“不不,陛下,中宫不是这个意思……哎,中宫也少说两句吧……”
可惜进入战斗状态的两人根本没有把纪桓放在眼里,相反,终于有人观战倒是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了种人来疯的感觉。
哄完孩子的纪琬回到外面,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帝后二人正激烈地自说自话,估计根本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她家从兄头痛欲裂地坐在一旁,无数次无力地想要介入而未遂……
纪琬一个头顶两个大,她便是没想到,平时自己妹妹居然就是这么和丈夫相处的!唔……不过这倒是说明,赵承对她确实算是不错了。
纪琬赶紧在纪绾身边坐下:“这是怎么回事?阿绾,你要吓到孩子了。”
纪绾一听孩子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