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嘴,只不过依旧忿忿地瞪着赵承;赵承“哼”了一声表示不愿同她计较,便顺着纪琬的话说了下去:“唔,朕还没见过那孩子呢。”
    天子的话都说到这了,纪琬哪能不懂。她只得重新站起身往里面抱孩子,临走前警告地看了妹妹一眼。
    纪绾目送着阿姊走远,小声讥讽了一句:“借口。”
    赵承这可真不是借口,纪琬把那孩子一抱出来,他那眼睛就跟黏在了孩子脸上一样,撕都撕不开。赵承下意识地伸手去抱,纪琬只得把儿子交给了他。
    赵承在看到那孩子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正是长了张与自己的长子一般无二的脸!
    其实赵承的长子赵元本来就更像母亲多一些,他本人跟赵陵血缘又很近,况且孩子才那么小,并不能特别准确地看出长得更像谁。但是赵承可没想那么多,那是他上辈子最疼爱的孩子啊,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一世父子缘!
    “我的孩子……”赵承心中激动不已,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
    他这话一说出口,旁边三人的脸立刻就都黑了。
    纪桓脑子里乱成一团,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他很少有这么钻牛角尖的时候,然而这会他真是想砸东西的心都有了。
    他这么想着,那边他贴心的妹妹就替他干了。纪绾当即就把案子掀了,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正沉浸在自己爆棚的父爱中的赵承愕然抬头,还没等发作就对上了三张无法言说的脸。
    “不是……”赵承眼见着纪桓那一脸的阴云密布山雨欲来,赶紧解释道:“长卿,你别误会,你听我说……”
    纪琬:“……”她终于知道这两个人是哪里不对了!再看纪绾,显然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赵承把孩子还给了纪琬,对纪家兄妹解释了一番自己是如何如何喜欢这孩子,一见就很投缘,但遗憾的是这孩子跟他没半分关系,哦,除了自己想让他做储君。
    三人总算释怀地接受了他的解释,诶,等等!
    “储君?!”纪琬率先反应了过来,立刻把儿子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赵承。
    赵承赶紧摆了摆手:“哎,你别误会啊,我可没打算跟你抢他。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私下跟你们通个气而已。琰……那个,卿不如就住在长安,等到阿元开蒙的时候,我或者长卿会亲自教他。你看怎么样?当然了,长安王孙公子也多,卿要是看中了哪家郎君,朕也方便……”
    “陛下说什么呢!”纪绾怒道,她眼见着赵承越说越没谱了,人家夫妻情深,哪有丈夫刚过世,就撺掇妻子改嫁的?她警告地瞪了赵承一眼,刻薄地说道:“姊夫才刚没了四个月,陛下就不怕他来看您?”
    赵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有意失礼的,他只是希望纪琬过得好啊。
    幸好纪琬大度没有计较,只不过难免心里对赵承颇有微词,撇开别的不说,就是赵承想要教导她儿子这一条,在她看来都十分不妥。
    在此后的几年里,赵承无时无刻不为自己这一刻的失态而懊悔不已,贵为天子如何?天子也有求不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叹如今景美辰良
    此后,赵承仗着自己脸皮厚,三番五次地要求看孩子,纪琬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只不过心里对这要跟她抢孩子的人戒备越来越深。而赵承得意忘形之下,丝毫没有察觉,过得简直春风得意。
    除了纪桓私下里因为他那句“我的孩子”而别扭了好久。
    只不过纪桓一贯克己,吃醋也吃得颇为克制,这点小别扭在赵承眼里连欲拒还迎都算不上,简直让他甘之如饴。要知道,纪长卿吃醋的样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得到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承最近运气好的估计连太一神都格外眷顾。孟夏在来信中说道,代王赵显已经十分神速地跟匈奴人重新接上头了,好像买了不少马。他对那个匈奴商人十分热情,除了应付的金子外,还额外送了人家锦缎、美酒、宝剑。
    三月的天气要热不热,赵承在自己温室殿的寝殿中,半仰在纪桓腿上,捧着卷闲书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有趣处还要念给纪桓分享。诺大的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纪桓依旧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鼻尖上微微渗出一丝汗来。
    只不过赵承的骚扰显然让他有些无奈,因为他已经不再满足于读信这种事情,手也开始在纪桓腰间四处作孽。纪桓放下笔,无奈地说道:“陛下不肯做事,就不要打扰臣替陛下做事了吧?”
    赵承嘿嘿一笑,没半点不好意思:“事情哪里做得完?长卿,休息一下吧。”
    纪桓觉得赵承其实很有些当个昏君的潜质,私下独处时,根本没有朝堂上英明神武的样子,每每又懒又好色,他总算知道赵承之前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学他的字体了——就是为了更好地偷懒么。
    赵承见纪桓一脸疲态,不由分说将他从成堆的简牍中解救了出来。他从怀里摸出个东西:“给,前些时候应了你的,总算做好了。”
    纪桓根本想不起自己跟他要过什么东西,一脸疑惑地接过来,方才恍然大悟。
    这是一方印,早些年赵承曾私自动用过自己的私印,然后就没再还回来,当时答应重新给他做一枚,然后就石沉大海了。
    纪桓有些感动,只是仔细一看那印,脸顿时黑了。
    玉印,螭虎钮!
    “陛下,臣怎么敢用这个,这是逾制。”纪桓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简直不知道赵承那个脑子里一天到晚都装了些什么东西,玉印螭钮,那是帝后玺的规格!
    赵承暧昧地眨了眨眼:“无妨,只咱们私下里玩玩的,你只盖给我看就好。这可是我亲手刻的,不知道刻坏了多少好玉,才得了这么一枚。昆吾刀虽然好用,可惜我手艺不好。”
    昆吾刀……纪桓抽了抽嘴角,看着赵承不说话。
    赵承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打发的,他立刻缠了上去,把手往纪桓面前一伸:“你看!匠人真难做,刻了那么多枚,我这手上全是伤。”
    纪桓捧过来一看,的确是有那么几道细小的划痕,所幸都不深。然而还是把纪桓心疼得够呛。什么规矩,逾不逾制,立刻就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他轻轻摩挲着赵承的手,低声道:“好,咱们私下里便用这个。”
    赵承笑得一脸志得意满,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纪桓已经开口喊道:“郑令,劳烦请陈太医来一趟!”
    赵承立刻有点笑不出来了。
    陈太医是个刻板的长者,他的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皇帝。果然,陈太医看了赵承手上的伤痕一眼,对纪桓道:“无妨,伤口早已愈合,敷上些药就好了。只不过……”陈太医转向赵承,眼里浓浓的谴责之意令他头皮发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贵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举足轻重,怎可为匠人之事,还伤及自身?”
    赵承干笑了两声,随口扯到:“先生说得有理,朕年纪小,贪玩而已,以后绝不再犯。”
    陈太医叹了口气:“臣逾越了。”
    纪桓亲自起身,将陈太医送出门外,耽搁了好一会工夫才回来。他低垂着眼,对赵承道:“太医说了,要再加一副药,一天三顿,省得留疤。”
    赵承:“……”骗谁呢!外伤留不留疤为什么要喝药,一定是你们串通好了欺君罔上!然而赵承敢怒不敢言,万一陈太医一怒之下再往他的药里加点黄连什么的……他家先生一定很开心助纣为虐。
    事实证明,赵承真是把陈太医想得过于良善了些——那药苦的天怒人怨,连纪桓亲手喂他这个事实也不能让那碗东西变得稍稍不那么面目可憎。赵承怒瞪纪桓:“胡闹!你尝尝,尝尝!这碗药里加了多少黄连!怎么也是寒性的东西,你们有没有把朕的身体放在心上!”
    纪桓赶紧顺毛:“那是自然!陈太医说陛下最近心火太旺,得好好调理,可不是故意为难陛下。而且这药里还有不少温补的东西,陛下尽管放心。”
    赵承:“……”他就着纪桓的手怨怼地抿进一口药汁,冷不防将人往身前一拽,霸道的吻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舌尖在他口中肆虐,药汁紧跟着就灌了进去,纪桓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就将那东西咽了下去。而赵承犹自不足,又占有欲十足地将每个角落都舔舐了一遍才肯罢休。
    纪桓被放开时,满口都是那药的味道,而他还僵硬地保持着端碗的姿势,里面的药汁竟一点也没洒出来。赵承瞟了那碗东西一眼,嗤笑道:“这玩意对你倒是要紧……”不过他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接过那碗药痛快地一饮而尽。
    这前后不过片刻时间,纪桓才刚回过神来,顿时面红耳赤。赵承的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就着那姿势把人一搂,低声道:“愣着做什么——蜜饯呢?”
    说着也不等纪桓反应,从罐子里取了一颗便送进了他嘴里,自己又一脸轻佻地凑了上去。
    “……蜜饯呢?”
    “吞、吞了。”
    “……”
    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若干年的纪家公子面红耳赤,犹如被恶霸调戏的小娘子,看得赵承心中暗爽,颇有大仇得报之感。
    两人腻歪了没多久,便听见郑安煞风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孟先生的信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渣桃回来了,躺平任抽打o(≧v≦)o
    ☆、言善声哀何所望
    郑安不合时宜的声音即使隔了层门板,依旧面目可憎。赵承哼哼了两声,把头搁在纪桓肩上不肯动,纪桓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腰:“陛下,去做事了。”
    赵承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纪桓。
    郑安大概是知道自己打扰了赵承的好事,战战兢兢地将一只竹筒呈给赵承,便赶紧退了出去。赵承略略瞥了一眼,封泥完好,便将竹筒撬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长卿亲启。
    见信如晤。
    赵承:“……”
    真是阴魂不散啊!人都跑到边境去了还不安分,他把气氛弄得这么好也不容易!
    再回头一看,纪桓捧着信一脸柔和的笑意,赵承更心塞了。
    “他说什么了?”赵承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醋意不那么大。
    纪桓笑眯眯地抬起头:“没什么,就是一些风土人情——代郡跟长安不太一样呢。孟兄说待此间事了,便邀我同游名山大川。”
    赵承恨恨地咬着牙:“那卿觉得呢?”
    纪桓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赵承心情不好,露出了一个憧憬的表情:“臣很想去啊……”
    赵承:“不行!”想了想觉得这样专制似乎不太好,又找补道:“我的意思是,等到太子长大了,我陪你去。”
    纪桓笑了笑:“好啊。”
    纪桓并没有将赵承的承诺放在心上,毕竟十几年后的事情还是那么遥不可及。赵承却在心里默默祷告,如果纪桓可以平安度过那一劫,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虽然大周和匈奴时不时就要打上一仗,但是边境人民的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所以代郡那几个边城跟匈奴人做生意的也不少,大多是贩卖一些粮食布匹烈酒,然后从匈奴人手里买些良驹。可也有少数人肯下血本从富庶的内地千里迢迢运来丝绸珠宝,卖给匈奴贵族。这样的买卖虽然风险有些大,但是可以获得的利益也是巨大的。
    孟夏在信中提到,匈奴人一贯爱买汉人的匕首宝剑,尽管这些东西被明令禁止贩卖,一旦发现轻则诛重则族。但也正是如此,汉人的利刃被炒到天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的买卖屡禁不止。只不过这几个月来,代地官府似乎对这种行为宽宥了许多。据孟夏说,近来黑市上的宝剑都跌了不止一回价。
    “哼,雕虫小技。”赵承不屑地哼了一声,看起来对他的兄长十分轻视。
    纪桓“唔”了一声:“可是很有效啊——即使事发,陛下也至多治他督查不力之罪,而且多半还能推给底下人。只不过代王用这种方法走私,匈奴人可不知等不等得及。”
    每天买几把利刃,等到装配了整个军队的时候,指不定他们早被大周赶到漠北苦寒地了。因此赵承根本不急,只想等赵显自己露出马脚。
    纪太后自从上回病了以后就一直不大好,纪琬回长安她很是好了几天,可到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