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
“我吃完了,要帮忙吗?”主动拿筷子把桌上的菜渣往自家碗里刮。
忍耐到了极限。苏实默不作声的起身开始收拾他那边的残渣剩饭。
将情绪埋藏到最深,几乎无人察觉了。可惜在苏实经过厨房时,孩子气的狠狠踹上梭门两脚作为发泄恨气。将灵魂的丑态全部爆光。
“看不爽,你走吧。”反正连谈话都进行不下去,自己一厢情愿想开个头都被他冷冰冰的回绝。干吗自己那么犯践,一天到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知不觉,“小女子”脾气又在苏实身上油然而生。
“小实我,晚点再与你谈好吗?”钱澄的心里此刻才是摇摆不定,后悔一时冲动将话说的那么绝,闹得自己现在进退两难。自作自受!
“你想留下在这睡?”苏实故意用油腻腻的脏手乱抹几下脸,一脸拉蹋问道。
这会儿纯粹是说话没经过大脑。
无心的话一出口,两人的心再次被击得不约而同狂跳一下。
“哦,好啊。”钱澄刚才说什么?
苏实骤然煞住正运行洗碗的双手,奔出厨房。
“你说“好”?”
“是。”钱澄脸却很不适宜的垮下几分。
“是吗,你先去洗澡。”
“认为我帮不上你的忙?”语气隐隐透出些许恼火。
“算了吧,让你帮忙,只会让你越帮越忙。我现在还没有富裕到可以随心所欲的买碗碟换家具呵呵,你不给我添乱子我都要大祭祖宗了!”
好一句既讽刺又冰凉的冷笑话。
钱澄怒火冲冲往浴室摔门而入,不一会儿又掀门而出。脸色非常尴尬窝火:“你有我能穿的衣服吗?”
苏实--很不给面子的狂笑起来。
“哪,衣服在里面。新的,旧的都有。自己拿。”嘴朝卧室的壁柜努了努,便不再搭理他,回到厨房继续他的大扫除。
展现在钱澄眼前的是满满一柜子的男性用品。小实一下子买这么多?手术一做完就换得这么干脆?钱澄随意捏起一条深灰蓝色的men boxes,指间的触感告诉他,这分明是一件用时已久的旧品。现在距离小实那次的手术大概有六个月,小实是去年秋天进行的手术,新年年初出的院。即使在出院当天小实就把他的女性内衣裤全部大换血,这件box也不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洗得这么旧……也就是说,───!!
钱澄被自己的劲爆猜疑吓到了:难道小实在变性之前就一直穿男……?
“喂!你到底要不要穿啊?嫌不干净?”一眨眼,苏实已经全部洗刷完毕,轻轻甩着湿湿哒哒的两手凑到钱澄跟前,映在钱澄眼里的是一张大得有点恐怖的特写镜头的脸孔:“还是你有意在等我,想来个“鸳鸯浴”?”
钱澄双唇微抿,浅笑缓缓由逐渐绽放的脸颊漾开,一副沉稳老练的反应。
心胸却与外表成反比例翻打着滔天的惊涛骇浪。
说干就干,苏实从柜子里随便抓起几件衣服,拉起钱澄就往浴室冲去。他被刚才的一幕震憾到,说不清的情欲猛然涌上来。
钱澄笑起来,对苏实而言,很是秀色可餐。
他拨开苏实的大手,在苏实惊愕的目光中从容走进浴室。
终于想开了?苏实喜孜孜的跟了进去。
门大咧咧的敞着,谁也没有关门的意思。苏实一进门,立刻在浴缸里放了满满一缸热水,整个空间随着火一般的热水从水龙头倾泄而出,升腾起的雾气模糊墙上的壁镜和光滑透亮的大理石瓷砖,逐渐湿润的镜面徐徐滑下一条条细细的水线。转眼间,浴室倒变成了热火朝天的炼丹房。
火烧一般的热切灼肤,火一般的闷塞窒息,令钱澄难以忍受。
钱澄正准备问他∶还没洗干吗一开始就放水?
舌尖刚抵上下齿,到嘴的话还未脱出口,便眼睁睁看着脱得光溜溜的苏实抬脚一头扎进热池,四散飞溅的开水拍打在钱澄身上,烫得钱澄哇哇直叫。
“真没用。”
“我是没见过有谁用开水洗澡的。”钱澄没好气地瞟过对面乐悠悠的苏实。
“个人嗜好问题。”苏实把自己一点点沁进浴缸。
嗜好?
我看这根本就是怪癖!搞不好小实上辈子就是造多了孽进阴曹地府时才被阎王爷丢进油锅里煎来煎去煎习惯了!钱澄边解开扣子边恨恨的想。
“你连脱件衣服都像女人一样别扭?”苏实对钱澄乌龟般的缓慢速度颇为意外。
不语。钱澄硬是抢在苏实即将发起第二炮连环攻击前头一把刮下身上最后一条短裤,挪到莲蓬底下冲凉。
哦,原来小钱他比较吃激将法啊!
苏实在心里默记下钱澄的这一“特性”,眼睛不老实的瞄向往胳膊上抹泡沫的钱澄。
上次只顾发泄,没看仔细他的赤裸身体。啧啧,小钱的体格果真如他猜想的一般,叫人看了不觉浑身“充满干劲”啊!贼兮兮的脑袋飞快运转,茅山大爪也贼快贼快的伸向这会儿仍浑然不觉的呆头钱。
“小钱 ̄ ̄ ̄”苏实一脸的蛮横粗像,相当恶心的展露他绝世必杀呕吐版“媚眼横生”,那势头像极了延残喘的比目鱼。
钱澄同样是条经得起千锤百炼的汉子,丢给苏实一句“我洗好了,你慢洗”就潇洒自若的离开蒸气泛滥的浴室。
看都不看他一眼?
斗志之火瞬间被点燃。苏实全身发热,三下并作两下一咕碌爬出热池,操起浴巾往腰间一系,也跟着跑出去。身后的热水可以晚些再泡,但现在自己可万万不能错过眼前的大好春水!
“你一直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神速,苏实还在套短裤,钱澄却已穿好衣服,重新环视苏实的小窝。
“废话。”看来钱澄对扫别人的性致很在行。苏实一听他说这类话题,蠢蠢欲动的
小弟弟马上垂头丧气,欲振乏力的慌。哀哉!
“那你父──”嘎然打住快出口的词,钱澄才想起小实和他父母决裂一事。
“哼。”算他还灵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我没见过你打工啊。”
“哦,我有份遗产……”苏实心不在焉的说道。
“你父母早逝?”
“哼!我倒巴不得他们快些见阎王!”苏实口是心非地闷哼。
“你怎么能──”钱澄不由皱起眉头。该是好好管教这匹野马的时候了,现在若是对他置之不理,任随他放纵,恐怕往后会给酿成一头不服管教的莽兽!
这时,苏实蛮横的快速翻身背对钱澄后便不再有任何动静,话题被强硬中断了。
钱澄一言不发的凝视对面那副宽厚的小麦色肩膀,随着肩膀主人肺部不断收缩的频
率而调整自己的呼吸;心,随着手掌主人不断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而纠紧,放松。
好像经常出现在电影里的那段……不是被催眠就是中邪了。
“那么……”
“我奶奶留给我的。”苏实决定不管钱澄问什么他都照实摊出。
这回,他豁出去了。
有一瞬间连苏实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他与钱澄的相处模式怎么这样怪。怪得让他有种模糊的错觉,他们之间似乎有“孽缘”这东西存在,将他俩紧紧缠绕在一起。
“你奶奶过世了?”没有故作惋惜的惊讶,缓缓的鼻息从苏实背后掠过,泛起的原始酥麻感就像头一次被挑起的欲火一样愈烧愈旺。
“废话,除了奶奶……不然我哪来的钱缴学费?”
“我没有那个意思。”
“哼。”
钱澄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要喝什么?”
苏实八成在发问的那一刻就没想过等钱澄的答案,迳自扔给他一罐冰啤酒,顺便也给自己拿上一罐:“朋友送的,保证够味儿!”
苏实一打开就往嘴里猛灌,那势头让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他灌的是白开水。
苏实飞快干空啤酒罐,挑眼就瞥见钱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安啦!这是果啤,不伤身的。”
小钱的模样叫他想起过世的爷爷,明明那么嗜酒却又节制得不得了,每天才喝那么一丁点,一点也不过瘾!
“那就好。”
虽然有时苏实觉得钱澄相当女人--即使实际在外表上,钱澄没有半点女人的娇柔妩媚。可他就是感到烦!烦钱澄对他管东管西,讨厌钱澄自以为是他的“监护人”,更讨厌钱澄以那种方式对待女人!
所以他常常幻想钱澄在他面前自动消失的一天,或者这家伙再聪明点,早些醒悟过来,知道那样作是不道德的。
让他、让“我们”了解什么是所谓的“道德感”?
苏实顿了顿,暗自摇头叹气。
自从世人把“道德败类”的帽子强扣在同性恋身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与“道德”二字无缘。那词对他们来说,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妄想罢了。不仅如此,连普通的相爱结合都会触及刑事犯罪。
什么罪?
鸡奸罪。无论是弓虽.暴还是两厢情愿。一旦被抓获,受到千篇一律的待遇:逼供、罚款、毒打或者再绝点:蹲监狱(大陆1997年之前的记载)。无论是哪一样,反正他们都有共同的下场--丢饭碗,从此失去立足之地。
就因为如此,他们一部份人不得不躲到阴暗的角落里,与所谓的“正义分子”打起了夜以继日的地下游击。
另一部份则为了隐瞒自己的性向和女人结婚生子,组织“正常”的家庭,然而仍旧是同床异梦,数年之后,他们到头来还是禁不起作为男同志的下半身海绵体的本能骚动,终究偷偷摸出门去追寻自己的另一半。
运气好点,顺利对所有人瞒天过海,直到他们与情人携手衰老死去。
运气差点,某日被揭发或抓包,让父母得知后是羞怒,让妻子儿女知道后免不了又划开一道家庭裂痕,凿开三代鸿沟;妻离,子也散。最后落得个家族之耻,人人唾弃的对象。
眼前的钱澄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想到这里,苏实恨不得冲上前痛痛快快揍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也为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张媛出口气。
然而很矛盾的,苏实却同样舍不得,狠不下心打他,不愿将他排除在自己的视线之外。他不想再也见不到钱澄。
说是矛盾罢,但把这种心态放在苏实身上倒也说也过去。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