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把虎兒撿回來的時候,他就想要個名字,偏生只知道自己姓風,可天天虎兒虎兒的叫總不行啊,是時候有個正式的名字了。
她走到他面前,微笑著望進他的眼睛,“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作風驍!驍勇善戰的驍!”
如果說在什麼時候,少年一顆純真的心才真正識情,也許就在那一天。
那一天,有一位女子笑言:你的名字叫作風驍。
芙蓉帳暖,鴛鴦共枕,豔溢香融,玉箸燎沈香。
空氣彌漫著淡淡的香甜氣息,春光盡鎖於帳內,被鋪零亂,女子光裸柔軟的身體趴在男人身上,絲背輕覆於腰臀處,露出一片香肌雪背,青絲寸寸,嬌喘微微,好不銷魂。那男子也裸著身子輕摟著懷中人,低喘方歇,結實修長的男性軀體散發蜜色的光澤,富有彈性而充滿爆發力。
“好熱……嗯……”夜融雪輕吟,怕熱的她不舒服地扭動,卻落進帶著寵溺笑意的紫瞳裏,心間一陣溫熱甜蜜,會心一笑。溫柔地抬手替他也擦去額上的汗水,而後又被他握著手放至唇邊留戀輕吻。
“我送你的禮物喜歡嗎?”他笑著看她半撐起身子還煞有介事地托腮細想,好辦晌才嘟囔道:“一般般……是不可能啦,當然喜歡!”透著蘋果紅的笑臉也湊上來,“啾”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大口。
“只送了你要的一把軟劍、一張玉弓未免顯得我不夠真心了吧——到明天破曉之前,我的身體都可以供你蹂躪哦!”他摟緊她笑道,一副慷慨就義狀。
“你少來了!噁心的大壞蛋!”她笑倒,掐了掐他的臉。
“好哇!居然敢說我噁心……”他故作惱怒的靠過去,“你還沒給我說清楚那個天天跑來找你的臭小子是怎麼一回事!”膽子也太大了,倒是覬覦上他的心肝寶貝了?!
夜融雪失笑,又在他臉上親一口解釋道:“什麼臭小子!人家有名有姓的叫風驍,小名兒叫虎兒,他身世孤苦,我把他當弟弟疼呢。”
“還虎兒虎兒的!那你怎麼就從沒叫過我小名兒?”他就是想問問,絕不是傳說中的那什麼“吃醋”。
“你有小名兒麼?”
“……”
她看他微微發窘的臉忍不住笑了,兩人又是一陣親昵笑鬧後,夜紫陌像是想到了什麼,半晌才沉吟道:“你已經……見過他了麼?”
她默默地點點頭,感覺到他的大手在背後安撫的拍著,她更加偎了過去。卻聽他說道:“最近宮裏多少會有些不安寧,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要小心一點。”她應著,明白大哥和紫陌間的爭鬥已然成定局,甚至會掀起軒然大波。“他是我的大哥,可我從沒有想過他會這麼恨我。”平靜嗓音下的一絲感慨哀愁,她還是聽見了。
“很小的時候,每次一起練武他都會照顧我,有時讀書下課了我也會跑去找他玩。只是他母親向來厭惡其他姬妾,也連帶著討厭她們的孩子,所以漸漸的,兄弟之間也疏遠了。後來我發現,只要你來找我玩,他就不會出現……再後來,他就離家學武了。而今,選擇和命運可能早已把我們推向了自己所不能預料的方向。”
“紫陌,我……”
“什麼都別說了,我看得出來,他也……很愛你。”他的手臂又抱得緊了些,聲音用力的壓抑,“我無法決定你最後選擇的是誰,但是若回頭,就必定能看見我在離你不遠的地方永遠、永遠地守候。”
夜融雪搖搖頭,抱著他的健腰,眼睛裏流露出堅定的柔意,“這一次,我要保護你。”纖臂勾上他的脖頸拉下,慢慢閉上眼,等待他熾熱的唇席捲自己所有的感官,此刻肌膚緊貼著肌膚,唇緊貼著唇,喘息中融著喘息,發絲零亂交纏……
夢裏的三生石,已刻下不滅的愛與糾纏。
然而就在同一夜,盤踞地下武林整整十年的殺手門被無名客血洗,上至門主下至僕從,無一生還。
次日,殺手門被著手重建,聲威更震。門下部眾甚多,皆擁戴新門主——夜驥影。
雲重煙輕
熱鬧的大街上人聲吵雜,老百姓們走在街上,趕集的,吆喝的,牽馬逾行的,紛紛繁繁。
“好香啊。”煎餅攤的香味飄來,夜融雪抱著幾袋食材與六兒在街上邊走邊看。六兒也提了幾袋,好奇問道:“小姐,買這些食材做什麼?要吃些什麼,讓宮裏的廚子做就行了。”
她搖搖頭,二十一世紀的甜品哪有人會做?“我買了紅豆、綠豆、冰糖牛乳等等,就是回去要自己做些吃的給紫陌吃。”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時笑得多溫柔,“廚子也有不會做的吃食呢。”六兒想了想,也是啊,誰聽說過要用這些東西弄在一塊兒的,興許是什麼新玩意。
前日偶然聽得胡爾圖報告,說大哥也叛門而出,血洗殺手門成為新門主,江湖上議論紛紛。大哥這麼做,恐怕近期就要出手了……她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邊想邊踱步,卻沒注意身邊的行人,只聽六兒呼喊:“小姐,小心馬車!”
一輛雙馬馭的馬車嗒嗒的沿路駛來,路人忙避開。她也趕緊退後,目光卻落在那遠去的馬車上。馬車在街外的茶樓停了,素簾卷起,一男子從車內走下來。那男子一身黑雲蟒袍,腰束碧玉帶,頭髮束著瑞紋犀角冠,劍眉幽瞳,極是俊美不凡,英偉卓絕,渾身散發出沉穩而冷漠的氣息,讓人無法直視。
跟在男子身後下車的是一位少婦,她踏著車凳慢慢走下來,跟在那男子身後低眉順目甚是溫婉。她綰著雙環髻,飾金絡絲月季,上身斜袖綿青短衫,下身藤黃高腰百折裙,妝點起來倒也清秀婉約。
夜融雪踮起腳張望,總覺得好像見到了……“爹?!”爹怎麼會在這裏?離得那麼遠,或許是她看錯了吧。歎息一聲,便叫上六兒轉身離開了。
“門主,十夫人,快請進去吧,位子已經備好了。”
夜昱刑頷首,正準備走進去,卻又驀地停下來回首遙望,不自覺地低喊:“融融?”是她麼?
“門主?”童千桃不解,柔聲問道:“怎麼了?”
“好像是她……”再一看,哪有那似曾相識的背影?早已湮沒在人海裏消失不見了,甚至連一抹香味都沒有留下。
童千桃沉默立於一旁,見他堅毅的臉上流露出她從沒見過的迷茫神色,鷹眸直直搜尋著什麼,末了竟是一聲低歎,眉間眼底失望之色頓現。她一個落魄歌女,得以嫁入十夜門作了侍妾已是萬幸,她明知道自己本該惜福的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可是,每當他出現在她的視線裏的時候,每當他微笑著仔細聽她吟詞唱曲的時候,每當他看著書架上的一幅女子肖像畫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的心在騷動!
儘管知道他並不愛她,她還是忍不住在心中保留著一點奢望。
然而,最最可悲的是,她這個十夫人,從開始到現在,包括新婚之夜,都沒有得到過良人一絲一毫的寵倖。
如果說,一個女人一生只能為一個男人而活,那麼,她的野心也只因愛恨而生。
“快吃吧。”夜融雪笑眯眯的看著坐在對面的夜紫陌,又推一推桌上的碗。“我做的甜品可好吃了,外面可是吃不到。”
那是什麼?夜紫陌瞄了一眼,黑乎乎的一碗東西,還飄著詭異的白煙……
見他看了臉發白,她馬上拍胸脯保證道:“顏色是有點深了,不過味道真的不錯!快吃一口吧?”
“好、好吧。”他捧起碗來吃了一口,本來皺著的眉舒展開來,漸漸盈滿驚喜和笑意,“好吃!這到底是什麼做的?”
“也沒什麼,就是紅豆、綠豆去皮分開熬到‘起沙’,煮桂圓肉的時候放最好的冰糖,然後把發酵的牛奶……”她高高興興的介紹,沒注意到他其實在溫柔的微笑,看著她的臉。
“融融挺了不起的,我都沒看出來碗裏面居然有那些東西。”
“……”
睡至夜半,夜融雪睡在床上翻了個身,睜開眼卻看見身邊床榻上沒有人。
房間裏很靜,窗外也很靜。
怎麼回事?今天晚上她進房間的時候,紫陌已經在榻上了,然後……等等,她有點記不清了?正努力想著,她卻覺得頭有點疼,而且身上也沒有力氣,昏沉沉的。她試著提氣,可是手腳全都軟軟的發麻。用力咬著下唇,希望這樣能清醒一點……
“六兒——”她連著叫了幾聲也無人應答,若是往日六兒早就答應著推門進來了。“呼——”她撐著坐起身來深深的吐一口氣,安慰自己一定要冷靜。嘗試動動自己的手,還好,還算靈活,照這種情況看來,肯定是有人下藥了,可能是點香,也可能是用藥,目的就是要讓她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裏。
她費勁的穿好衣服,只覺得頭昏腦脹,異常困倦。把桌上的瓷杯狠狠甩到地上砸碎了,她撿起一塊拇指大小的尖利瓷片,一咬牙便用力握住,任手心的嫩肉被劃得血肉模糊,冒出冷汗,錐心的刺痛感才能讓她的神志清醒。背起他送的那張玉弓和箭筒,顧不得手上的鮮血便盡可能快的推門沖出去。
“有人嗎——”
沿著平日必經的亭臺樓閣一路跑去,此刻竟然連個人都沒有,鴉雀無聲,整個冰河宮的人仿佛一夜之間全被移走了似的。行至武場外側的草地時,她聞到淡淡的血腥味,低頭一看,嫩綠的青草上點點血跡向前延伸。
心裏一驚,她蹲下以指尖沾血嗅了嗅,這分明是不久前才留下來的……是誰受了傷?難道是……她不敢再細想了,為了保持清醒又伸手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把白玉鈴鐺串從裏衣口袋中取出戴好。恐傷及無辜,鈴鐺非到緊急之時決不可用,還是戴上吧,籌之以二,防於未焉。
漸漸的起了風,謹慎起見,夜融雪挑了一些偏僻的泥濘小道來走,又看見邊上零星的血點子,正要察看卻被黑暗中的一雙手捂住了嘴巴,拉到樹後。
誰?!她握緊了拳頭,卻聽見對方壓低聲音道:“小姐,是我!六兒。”
“六兒?!”她猛地轉過身,只見六兒臉色微微發青,左肩頭已經是鮮紅一片。“你怎麼會……”這麼說來,草地上的血跡是六兒的。
六兒機警的看看四周,注視著她的眼睛:“小姐,你聽我說——現在要緊的是宮主和敵人正在宮外北面的斷崖,我的只是小傷。宮裏的護衛已經埋伏好了,我來通知小姐別出去……”
夜融雪取出荷包裏的一顆黑色藥丸讓六兒服下,道:“我大概知道敵人是誰,你快回去包紮傷口吧,路上小心。”說罷,也不顧六兒阻攔便消失在夜色中。
一路上景色變換,從高大的宮牆到宮外茂密的杉樹林,不變的,似乎只有天上的一輪明月。
遠遠望去,斷崖上並無人影。她靠在樹幹上喘著氣,不是說在斷崖嗎?人呢?
此時,一道人影不疾不徐地從林子裏朝夜融雪走來,她馬上抽出羽箭拉弓瞄準來人,厲聲道:“來者何人?!”
皎潔的月光下,一名白衣少女手拉白玉弓,眼瞳澄澈清明,美麗和殺機並存。
“你為什麼要來?”那人淡淡的反問,雲淡風清。見她不回答,冷冷的直盯著他,便又重複了一次:“為什麼要來?”看似平靜,深邃的雙眼中卻蘊含幾許憤怒和哀傷。
“我為什麼要來,大哥是再清楚不過了。”她放下弓,卻沒打算收起來,迷藥是大哥派人下的吧。
夜驥影也沒有回答,兀自站著。他發束銀緞,身著騰龍紋玄衣,玉如意束帶,打理得整整齊齊,英武不凡。不同於往常的是,他的腰間佩了一把玄鐵彎刀,突顯得殺氣騰騰。她的目光落到那把彎刀上的時候,黛眉微蹙,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她猜對了。
突然,他露出一個微笑,眼底卻毫無笑意,“我今天來,還要給你介紹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他轉身朗聲道:“您請出來吧。”
樹葉沙沙的響,仿若驚恐不安的孩子。只見一名男子笑呵呵的從樹影中邁步走出來,沖夜融雪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在下岳施,見過夜姑娘。”岳施其人,身材瘦小,面貌極其普通,身上寬大的石青色九榮袍子飄來飄去,空蕩蕩的。
她並不與理會,因為她捕捉到那人臉上的陰謀之意,假惺惺的笑容下不知包藏著多少禍心。他的一雙小眼睛邊笑邊定定的瞅著她,那神色活像農田裏垂涎青蛙的蛇。
夜驥影走過來站在兩人中間,俊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