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打着扇,平安时不时地给斟着冰镇青果茶。靠近门的地方,一个少年正拉着奚琴,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用极柔的声音唱着江南小调。
醒之掀帘而入,入眼的便是付清弦畅意无比又极度欠扁的圆脸,“哟,付小侯……”
斜靠在椅子上的付清弦一个激灵,差点跌到地上,他急忙扶住桌子,惊吓过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刚才梦见……苏醒之!啊——”这一声叫喊,真真的凄厉惨烈。
这一声落,雕花屏风后面,一双漆黑的凤眸带着几分好奇和探寻,一眼不眨地望着屏风这边的醒之和付清弦。楼下的老掌柜听到这一声尖叫,无奈地捋了捋雪白的胡子,暗叹一声,可怜的小侯爷。但是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的幸灾乐祸,怎么也掩盖不住。
醒之随手拖了把椅子,坐到付清弦的对面,“小侯爷真是好大的雅兴啊。”
付清弦一双小眼睛左右瞟了瞟,见并无逃生的可能,紧张地抱住胸口有点哆嗦地说道:“你你,你别过来,我我吃饭可是给了银子的,不不,不信,你可将掌柜叫上来问话!”
醒之把玩着桌上的汤匙,漫不经心地说道:“谁说你没给银子了?”
第二章 最是轻狂年少时(7)
“那、那、那我已吃好了,现、现在要走了。”付清弦见醒之并未起身,便站起身来,贴着墙根一点点地朝门口挪去。
醒之缓缓站起身来,慢腾腾地走到付清弦的身侧。付清弦大气都不敢喘,朝墙根缩了缩身子,富贵、平安满脸的焦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木通倒是一脸的坦然站到一旁。
“别别别,别过来……啊!!”付清弦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醒之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慢腾腾地拽起了椅子。付清弦努力地将肥胖的身板缩成最小的一团,抱着那只方才被椅子压住的脚,抽气连连就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做,做什么又打我……”付清弦婴儿肥的脸因疼痛和惊吓涨得通红,小小单眼皮下隐隐有泪光,和圆脸极为不相称的小嘴唇委屈地撅了起来。
醒之杏眼一瞪,不由分说地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让你调戏民女!让你欺善怕恶!让你一身肥肉!那么点点大的孩子你让她给你拉奚琴!你还有点人性不?”
“我没有,没有,我给银子了……他们自己要卖唱的,不不,不是我……”付清弦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躲也不敢躲。
醒之仿佛没听到一般,咬牙切齿地拳打脚踢,下手似乎比方才更重了。
“苏醒之!”付清弦怒喝一声,霍然抬起脸来,当看到醒之的拳头,脸上的怒容瞬时消散,一脸的哀求,异常可怜地开口道,“可不可以不要打脸?……娘亲看到该心疼了……”
醒之愣了一下,愤愤地放下拳头,“下次若还敢在我爹爹面前嚼舌头,便打得你娘亲都不认识你!”
付清弦缩在角落,委屈地撇了撇嘴,“又不是我,那是我爹爹看我老挨打……所以才和你爹爹说的……”
“你爹爹和你还不一样!每次我被禁足的时候,你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醒之恶狠狠地说道。
“我哪敢高兴,早就知道你会把账都算到我头上,光担惊受怕来着……爹爹也绝对是故意的……”付清弦极小声地嘟囔着。
醒之或许是打累了,坐到一旁,摇晃着胳膊说道:“你还敢说!……刚才那唱曲的呢?让她回来接着唱。”
富贵连忙小跑着去追那一对卖唱的兄妹,平安愤愤地瞪了一眼醒之。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骚动,醒之猛然睁开双眸,拉开窗户便朝外张望着。
只见一顶十六人抬的轿子,缓缓地停在了酒楼的门前,那轿顶上是一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东珠,轿身那火红色的幔帐刺着最精致的湘绣,幔帐下面纯金色的流苏在毒辣的日头下泛出刺人眼目的金光。轿子落定后,那跟在轿子后面的众仆人将一卷柔软的红毯,一点点地展开,直至延伸到酒楼内。
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衣人垂首躬身立在轿边,低声道:“主子,这便是谯郡城最好的酒楼了。”
一只嫩如白玉的脚缓缓地从轿子中伸了出来,而后入眼的便是一袭红纱,斗笠上长长的红纱遮盖住了面容,双眼间隔着一层极单薄的红纱,双眼之下用的却是绸缎素纱,将所有的美色遮掩得干干净净。她身着火红的锦缎,衣袖和领子部位是用银线刺的极为精致的桃花,长及腿弯的秀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润出柔软的光泽。
即便是隔着薄纱,但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眸在朦胧中更加的妩媚妖娆,举手投足之间的风情与慵懒,晃伤人眼,*人心,不知那重纱之下的脸,该是怎样的绝色倾城。
良久方才回过神的醒之用胳膊撞了撞身旁的付清弦,低声说道:“喂,她比你家还有钱。”
第二章 最是轻狂年少时(8)
付清弦骤然回神,不屑地白了醒之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江湖谁人不知,琼羽宫富可敌国。”
“她她,她就是玲珑月!唔……唔……”醒之话未说完,便被付清弦捂住了嘴,拉到雅间内,富贵、平安快速地关紧了窗户。
“玲珑月喜怒无常,亦正亦邪,杀人不眨眼的,你不知道啊?前些年因为宫中丢了一件小玉钗,玲珑月几乎处死琼羽宫一半的人……嘶!”付清弦甩着手,小声地抱怨道,“你咬我干吗……”
醒之使劲地抹着嘴巴,“谁让你拿你的脏手碰我!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可是长醉坊的常客,木通说那里到处都是脏病!”
“你胡说!我只是去听柳依姑娘弹曲的!”付清弦涨红着脸,争辩道。
醒之看也不看恼羞成怒的付清弦,透着门帘,看向已被清空的大堂,只见玲珑月一人坐在大堂中央,那身下檀木躺椅,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醒之拽了拽付清弦的衣角,低声笑道:“你不如娶她算了,多好的买卖,一本万利,财色双收。”
付清弦撇了撇嘴,故作优雅地理了理发髻,“十多年前,玲珑月便被江湖人称为‘天下第一美女’,如果她有儿女应该差不多和我一个岁数了,万万不可做妻。”
醒之满眼惊奇,“她有那么大了吗?”
付清弦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方才说道:“那是,就算没有四十也差不了多少。十多年前她以三十五招之内一举击破玄鸣十二阵,打伤了潞州圣者,自那以后多年未逢敌手。直至两年多前静辉公子再次破了玄鸣十二阵后,与玲珑月昆仑山一战,两人打了个平手。”
“啊!那第一公子静辉,岂不是也已经三四十了……”
“胡说什么?静辉公子破阵时才十五岁!不过,有传言说……你仰慕已久的静辉公子和玲珑月很是暧昧啊。”付清弦故意拉长了声音。
醒之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拉了拉付清弦的衣袍,说道:“你回家,赶快把你那些个暖房的丑丫头都扔出去,把你侯府的传家宝都拿出来,过来给玲珑月下聘。”
付清弦无比嚣张地掸了掸衣袍,摇头晃脑地说道:“笑话!我堂堂一品侯爷,手握天下三分之一兵马,权倾朝野,岂能只娶一房妻室……”
醒之跳起身来,一巴掌拍在付清弦的脑袋上,“一品侯爷那是你爹!手握三分之一兵马的那也是你爹!权倾朝野的那还是你爹……不过,付小侯的志向倒是远大得很呢,不知道小侯爷打算娶上几房妻妾?”
付清弦摸了摸头,很是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娘亲和我说,媳妇越多越好。我虽不是很赞同娘亲的说法,可也不能只娶一个……爹爹若多有一房妾室,也不必每每被娘亲赶出来,只能睡那又冷又硬的书房了。”
醒之摸了摸脸庞的碎发,上上下下地将付清弦打量个遍,撇了撇嘴道:“你家娘亲倒是看得起你,就怕……”
一声低笑,自大堂传了出来,那笑声虽是极低,却也是极清晰的。“师兄既然已经到了,怎么也不出来和月儿打声招呼。”这声音虽不是想象中的娇媚如水,但平和的嗓音中别有一番慵懒的诱惑。
等了好半晌不见有回音,一时间大堂上静寂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便在此时,乾嘉酒楼的门口被一群江湖人团团围住。
砰!“玲珑月你什么意思!”店门一声巨响,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从门外冲了进来,怒声喝道。
“师兄稍等片刻,一会儿月儿再同你叙旧。”玲珑月话毕,浑身无骨般地依靠在檀木椅上,眼皮都未抬一下,仿若没听到对方的叫嚣般。
第二章 最是轻狂年少时(9)
大汉见玲珑月如此,脸上的怒容更甚,“玲珑月你无故打伤我寒教弟子,想就这么算了吗?!”
“吉挚!休要对玲珑宫主不敬!”大汉身后跟进来一个白面书生,一把抓住了正欲动手的大汉的胳膊,低声斥责道。只见那白衣书生面如冠玉,双眸炯炯有神,眉宇之间自成一股温文尔雅的风姿。
“他是谁?”趴在门边的醒之撞了撞身旁的付清弦,低声问道。
付清弦压低了声音附在醒之耳边道:“寒教修禅老祖的关门弟子——楚瑜,老祖在闭关,他是代教主。”
醒之打量了一眼楚瑜,感叹道:“好年轻啊……”
大汉万般不甘地站到了楚瑜的身后,愤愤不平地瞪着玲珑月。
面纱下的玲珑月,缓缓地伸出手,把玩了一会儿酒桌上的玉盏,轻笑了一声道:“修禅老头年轻的时候收了一群废物,如今人快进棺材了,倒是找了个人模人样的徒弟。”
楚瑜拱手一笑,执起一杯酒道:“多谢前辈夸奖,昨夜前辈突然造访寒教,楚瑜不及款待,如今薄酒一杯,先干为敬。”
玲珑月冷笑一声,“你也不必试探,本宫不过是认错人了,至于打伤了你的弟子,自然会赔你药费。”
付清弦用手指捅了捅醒之,故作神秘地附到醒之的耳边说道:“听说昨夜玲珑月单枪匹马挑了寒教,打伤了寒教众弟子。寒教与琼羽宫素来不和,这次琼羽宫的人贸然出现在寒教的地盘,已是不妥,如今又打伤了人家那么多弟子,这不摆明了是来挑衅的?”
“这不是你家的地盘吗?怎么成了寒教的地盘了?”醒之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下说道。
付清弦翻了翻白眼,“在官来说是我家的地盘,江湖自有江湖的划分。”
玲珑月话毕,一直躬身垂首站在其身后的怒尾走了出来,头也不抬地将一纸银票放到了对面的桌子上,“这是五千两,请楚教主拿好。”
“玲珑月!你莫要欺人太甚!”那大汉猛然起身,冲向玲珑月。在醒之还未看到玲珑月如何出手的时候,那大汉早已飞出门外,整个人砸到了街边的摊子上。
“五千两欸!……五千两……”醒之掰着手指头算着什么,付清弦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
楚瑜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冷笑道:“楚瑜敬重玲珑宫主为前辈……”
“怒尾送客。”玲珑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楚瑜微愣了一下,冷声道:“玲珑宫主莫要欺人太甚!”
玲珑月冷哼一声,笑道:“若还有什么事,让你家师父来说,你还没有那个资格,来给人讨公道。”
“老子和你拼了!”只见那方才被扔出去的大汉,手持流星锤,怒吼一声冲了进来,而寒教的一众弟子早已拔出了手中的武器,围了上来。
怒尾垂着眼眸,抽出腰间的佩剑,飞身挡在了玲珑月的身前,抬手朝寒教众人冲去。一时间,整个乾嘉酒楼乱作一团,惨叫声不绝于耳。
醒之一脸兴奋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报官?”脱口而出的问话也是满满的幸灾乐祸。半晌不见有人回应,醒之纳闷地看向身边,只见身边哪还有人,侧目找了一会儿,才在楼梯转角的最隐秘的角落看到付清弦拽着木通,在富贵、平安的遮护下正欲逃跑。
醒之嘴角露出一抹嘲笑,低声笑道:“真是英勇威武的付小侯。”
付清弦似是感受到了醒之的目光,回眸看向自己方才站的地方。当看到醒之一个人孤单站在原地的时候,付清弦愣了愣,连忙回头看向自己紧紧拽住的人,待看到木通的脸的时候,付清弦的模样仿佛吞了一只苍蝇一般,脸色异常的难看。他一手甩开木通的手,抬手朝醒之挥了挥让她过去。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