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型的少年。穿着无领无袖的球衣,露出修长的颈项和线条优美的手臂。那是种属于勤于锻炼出来的优美,结实精瘦的肌肉给包裹在健康的麦色肌肤下。男生低着头,背微微弯着,头颈身拉出刚柔并济的轮廓线。女孩子最爱看他有些羞涩的笑容,觉得他像绿色植物一样无害。
白玉堂历来就嚣张俊美,高傲的表情和一身整洁雪白的衣服,在人群中非常扎眼。展昭挺佩服他对衣服颜色的执著,十多年都没有变。白玉堂爱穿白,一般这样的人都有洁癖,白玉堂就是。他的洁癖配合着展昭的勤劳,居然让111寝室四年连贯宿舍楼最佳卫生文明寝室——当然那已是后话了。
现在当务之急的问题是,白玉堂不会铺床。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被老妈子小丫鬟伺候长大他的,一双手只会拿画笔和打游戏。他在上铺扑腾了半晌,终于不顾面子懊恼地叫起来。展昭直起身子,看到白少爷被蚊帐缠成一团的样子,觉得铺个床都能弄出如此效果,不知道笑还是不笑的好。
王朝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进寝室的,就看到一个男生正在同上铺一只巨大蚕蛹在奋斗,吓个半死,以为遭遇外星生物。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那里裹的是一个人。他心无城府,当即扯开嗓门大笑:“给裹住了?要扯着一边用力拽,你在床上滚一圈。”
恼羞成怒的白玉堂从蚊帐里抬起乱蓬蓬的头,凶狠地瞪他一眼。如此没有形象的事,岂是他白少爷会做的?
展昭倒是很赞同王朝的话:“不如试试?不然你在上铺又直不起腰。”
“想都别想!”白玉堂气急败坏,“给我拿剪子来,这蚊帐老子不要了!”
展昭下来要找剪刀,这时一把银白色的薄刀递了过来。握着剪刀的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再往上看,手的主人是个神情清冷容貌俊秀的男生。他冷冷淡淡地说:“拿去用吧。利得很,小心割到人肉。我可没带针线来。”
三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里想:谁啊?酷成这样?
那男生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补充道:“李寻欢,临床医学院的。”
“这刀……”
“手术刀。”
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见人比自己更酷给急着了,白玉堂当即在床上一番乱拱,居然从蚊帐里钻了出来。
李寻欢冷笑一下,扬手把自己的包甩到一张下铺上。
这个后来和白玉堂并称111寝室双璧的少年,话不多,优雅斯文,混熟了会发现他其实温柔体贴。他身上始终有股梅花的淡香,招牌形象之一是修长柔韧的手握着一把手术刀削苹果。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这贫血的特征到了女生们的口里,却变成了白皙。这个理解也是让黝黑憨厚的王朝不解和向往的。
若说白玉堂是艺术家的潇洒和剑客的豪放,那李寻欢就是诗人的风雅和酒客的孤独。一个是外向型多血质,一个内向型冷血质。正因为有了李寻欢的爱酒,所以111寝室那隐蔽的柜子里,除了藏着热得快、电磁炉外等违章电器外,还藏着各类好酒。书香世家的李寻欢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愁,常独坐在月下独酌。这一场景在女生宿舍的卧谈会上传开时,已经变成李小生青梅竹马美女一名迫于封建势力媒妁之言,婚配他人,惹的寻欢哥哥从此无欢可寻,整日借酒消愁云云——这也是后话了。
接着的两天很繁忙。告别了父母的孩子们走进了一片更广阔的田地,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自由。而随着自由到来的生活自立多少让他们不是很应付得过来。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白玉堂很快向家里请求支援,讨来了一名小保姆。李寻欢读宋大附中时成立的鲜花亲卫队则带着朝阳般的热情、麻利的手脚和浓郁的芳香像扑火的蝶儿一样涌进111寝室,从铺床挂蚊帐到洗衣服打饭,从打听学院老师到领课本抄课表,全套服务,周到热情,就差晚上没有留下来站床边扇扇子。
111寝室在大学头两年里一直是整栋宿舍楼里的一块桃花源地。先是有文新学院系花丁月华天天上门,后又来了耶律皓兰这美得无处藏的辽国佳人,着实让左邻右舍的哥们儿羡慕得眼睛发炎。不过好花是不常开的,耶律兄妹走后丁月华也不大上门了——她同展昭约会后自然是展昭送到她的寝室里去了。夏紫菀倒经常来,帮白玉堂整理笔记收拾东西什么的,不过那时候的夏紫菀还不漂亮,至少比起耶律皓兰来说,简直就像银河系里一块小陨石那样渺小。
在这已经入秋的季节里,浓郁的春光就这么从111寝室流泻出来,引来周围兄弟寝室的三尺垂涎。姑娘们含羞的眼光望向一直靠在阳台门边安静看着这一切的展昭。秋日的阳光中,这个温文儒雅的男生眼睛里似有着浅浅的忧愁,风吹动他柔软的刘海。
这时有女生问:“你们还有个室友怎么不在?”
“他还没来。”白玉堂说。
“可是明天就正式上课了啊。”
“嘿嘿!”白玉堂笑笑,“那位兄弟八成是知道这儿的姐姐们太漂亮了,自卑得不敢进门。”
女孩子们齐声笑道你好坏啊!
庞奇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门开的那一瞬间,屋里的莺声笑语和馥郁的芳香迎面扑了过来,女孩子们明媚的笑脸和轻薄鲜艳的衣裙顿时迷住了他的眼睛。视听嗅三方面的包围导致庞奇顿在原地动不了。
有个女生认得这位经济学院院长家的公子,一声娇笑:“庞公子怎么现在才来,姐妹们等你很久了!”
这句话吓得庞奇往后跳了跳,心想虽然老子叫院主任特别关照自己的录取,可应该没有叫他关照到给寝室里送姑娘啊。这弄得究竟是宿舍还是窑子啊?
王朝很热情地迎了上来,大声嚷嚷走过来:“你也是111的吧,就差你一个了。”
庞奇轻蔑地看着这个黑壮的小伙子,没理睬他,径自问道:“我的床呢?”
白玉堂掐了烟,指了指那堆满了行李球鞋和抹布的床铺。庞奇顿时黑了脸。
“什么脏东西全放我这里?有没搞错?”
白玉堂冷笑:“哪里脏了,我怎么没看到脏东西。”转过脸对李寻欢说,“要不我们烧点钱纸,刚入学的就有脏东西,多不吉利。”
“小白。”展昭温和地截断了他的话。他走过去对庞奇说:“我来帮你收拾一下,你是要睡上铺还是下铺?”
庞奇的公子脾气一点都不亚于白玉堂,鼻孔朝天道:“你们都挑完了,还有得我选吗?”
白玉堂冷哼,同他对上了:“选什么选?买菜还是挑老婆?”
庞奇眉毛竖了起来:“你小子什么意思?”
白玉堂继续冷哼:“不满意你就走啊,宋大寝室多着呢!”
展昭和李寻欢几乎是同时跳起来,一个去拦住要冲过来的庞奇,一个拉住要冲过去的白玉堂。热血方刚的小伙子个个都是好斗的公鸡,学校也历来怕学生起摩擦,一怒之下空手白刃,亲痛仇快,然后就上新闻头条了。
女孩子们看着不对,讪讪笑着纷纷告辞。
展昭揽住白玉堂的肩膀,半拖着他往外走,拍拍他,“走,小白,我们先出去喝点东西。开封秋天有点燥,降降火。”
白玉堂不甘心得很,但是展昭力气很大,半拖半拽把他拉走了。李寻欢使了个眼神,老好人王朝立刻开始帮庞家公子收拾床铺了。
“他什么人啊!”庞奇愤愤,“拽什么拽?不知道我爸是谁吗?”
李寻欢一脸鄙夷地看着满屋子的灰尘和站在灰尘中的庞奇,有洁癖的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寝室。
展昭拉着白玉堂一直走出南门外。
北宋大学建校有二百四十年了,现在的校长是赵德芳,皇亲国戚,正是不惑之年,奉行中庸之道,倡导以德服人。宋大的学生们可以经常看到赵校长下到基层,和食堂师傅握手,和学生一起看球。在那一声声“赵校长”中,在女孩子为着进球的男生欢呼中,他似乎找到了曾经的年轻。
校园外影院,餐馆,小酒馆,一应俱全,小吃一条街并不受经济危机和政治的动荡,生意红红火火。特别是老字号思佳酒楼,家常菜做得一流,年轻的老板娘也长得一流。
小小生活区的街道此刻到处都是挎着菜篮子的妇女,派发宣传单的人时不时就把手伸过来做拦路状,塞给他们莫名其妙的飞机票定票单或是超市打折单,甚至,是推销黄色光盘。
新疆大叔举着一大把滴着油的羊肉串大声叫卖。白玉堂家里从小就不让他吃路边摊,现在他没人管着,立刻兴高采烈地冲过去买。
展昭看他买了一大把,觉得自己不买似乎不好意思,也买了一串。白玉堂看他一眼,塞了几串到他手里。
展昭的脸立刻红了。白玉堂忙说:“这是谢谢你今天帮我抬行李的。”
展昭于是小声道谢。
白玉堂盯着他:“听说宋###学院的收分是全国最高的,你大老远考进来,不容易吧。”
“还好。我是保送的。”
白玉堂拍他肩,“我和你一样呢!”
展昭还真没想到看着像纨绔子弟的白玉堂还真有点本事,“听说艺术学院里,一个专业只收十多个人的。”
“那是以前。”白玉堂喝一口咖啡,“现在图赚钱,一个班里能多塞几个就多塞几个。就我们油画今年这届,就有三十个。你说这不是胡闹?对了,你家哪里的?”
“常州,小地方。”
“我家陷空岛。”
“你家境不错吧。”
“还行,家里世代做生意,我是老么。你呢?”
“我爸是药剂师,我妈是护士。我是独子。”
“那你怎么不学医?”
“我化学不好。”
“嘿!我父母都做生意,我却还来学艺术呢。”
阳光斜斜照射到小街上,午后的时光里,两个初相识的少年悠闲谈着,走在他们即将开展四年人生的土地上。
次日,白玉堂受大表哥所托去挨个拜访他那些老同学,拉拉关系,凑顿饱饭;李寻欢给人约出去看电影——据说是西域新出的魔幻大片,叫什么《灵戒历险记》。无所事事的展昭于是到球场转一转。
他们这批孩子比较幸运,一进校就用上了新修的体育馆。以前的老体育馆修建于先皇登基时期,虽然n年风雨屹立不倒,但是外表看上去和一块小街上卖的臭豆腐没有两样了。西夏国家领导人李元昊来国事访问的时候,一路对大宋高雅恢弘的现代建筑赞不绝口,欣赏羡慕到自卑惭愧,走到宋大体育馆前,更是对这座建筑崇拜得无以复加,用带着浓浓口音的大宋普通话说:“宋大滴厕所都修得如此包豪斯啊。”
虽然宋大的厕所的确是包豪斯式建筑,但是宋大的体育馆不是厕所。宋大当时的校长王安石一边在心里狠狠诅咒着这个称王的党项蛮子,一边在皇帝赵侦的灼灼目光下汗如雨下。于是宋大体育馆改建成了王校长退休前最后一项校建工程。
新体育馆建成后,上下亮晶晶地像一个五角星伫立在宋大校园正中心,里面有演出大厅、室内篮球场、羽毛球场,舞蹈教室健身房、咖啡吧、茶馆和银行等等,是一处非常小资的地方。大多数地方是展昭断然消费不起的,他能去的地方基本上就是室内篮球场。
那价格不菲、光洁可鉴的木地板对着展昭抛着媚眼,球鞋踏在地板上嗒嗒响,好似口渴的人拍着熟透了的西瓜。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是高年级的学生。恰巧有人扭到脚下场来,场上的人便冲展昭喊“同学,帮忙顶一下行吗?”
展昭爽快地点点头,脱下外套。
大家都很随和热情,汗洒在地上,球灌进篮里,彼此不认识,却配合得很好,也玩得很尽兴。展昭的加入让那个本来已经无望的队硬是打了个翻身仗。
起初分数只是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往上爬,在量上积累。眼看最后十秒,希望渺茫,展昭一个漂亮得可以入记录的三分球一分定乾坤,实现了质的突破,扳回了这局。
哨声吹响的时候激动的兄弟们流着眼泪冲过来把展昭抱住:主啊,你终于显灵了!一个队长模样的人一把抓住展昭的手:同学,加入校队吧!你的技术的哟西,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