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想象,一个翩翩少年,风流倜傥,一身白衣素净,身姿从容优雅地拎着——巨大一捆鱼干。非常冲击的视觉效果。
庞奇咯咯笑得像下了蛋的母鸡,说你这样真像我家每到过年时都会上门来的乡下亲戚。
白玉堂翻一个白眼,说是吗?您不说我还不敢肯定,原来您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啊,难怪我看着一直觉得像!
庞奇没讨到便宜,气得牙痒。王朝粗神经,在旁边哈哈笑。
死要面子的白同学不得已一路躲藏得像在做贼。好不容易进了门,发现还有一个客人也在。
那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穿着件白色范哲伦,坐在沙发里,视线呈90度右转过来,红外线x光一样扫了白玉堂一眼,像在扫描一张图纸,又像火车站检查非典。白玉堂当时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他的眼光透视了一遍。像是菜场上给剖开了卖的鱼。
这时老师笑意盈盈地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出来,说:“玉堂啊,你难得来一次,吃了饭再走吧。你师母在炖八宝莲子鸡,待会儿还有我的拿手活儿西湖醋鱼……”
白玉堂在沙发上坐下。那个男生也很自然地视线右转90度看向白玉堂,划了一个曲线。白玉堂扫他一眼。
老师立刻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个是我老同学的弟弟,白玉堂,艺术学院的。这个是我这届要带的研究生,赵子彬,计算机学院的。”
赵子彬听老师说完了,冲着白玉堂,将下颌由上至下,以脖子为支点滑动30度再抬起,点了一个头。白玉堂呵呵笑着,看似很顺口很随意地说啊哈!原来是“计院”的啊!
老师尴尬着一张老脸,又不知道怎么叱责这放肆的小子。
赵子彬的头右侧30度,上仰5度,嘴角非常微妙地上扬15度。这种人,就是遇上一枪爆头,别人都是立刻伏地over了,他也会悠着悠着像小马哥一样潇洒地倒下。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精确的计算中。
学什么计算机,该去学机械自动化。
其实赵子彬本身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盛气凌人目空一切,他只是不擅表达,而且心情不好,因为他本来想去辽国留学,可他老子硬是留他在宋大;还有就是,他交往三年的女朋友去了辽国留学顺便和他分了手。
那个女生的话是:我很爱你,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过去的三年是一个错误,让我们都忘了它吧。
这个校党委书记的独生子,开封市长的外孙,外交部部长的外甥……英俊潇洒,聪敏睿智,多少女生追他争破头,却是给这么轻描淡写地甩了。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那一千多个日子里他们也曾手牵手走过开封的大街小巷,说过无数句甜言蜜语。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摆脱毕业既分手的诅咒。
每年六、七月,世界上会多出多少失意人,其实也并不多赵公子一个。
赵子彬一个人时发呆时看电视,对这边两人爱理不理,也不搭话。偶尔看一眼白玉堂,因为角度和生理构造的原因,眼神看上去凭地刻薄。笔者发誓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白玉堂的好斗血性却是给那一道又一道眼神激了出来,问:“赵前辈,你也是大一新生吗?”
赵子彬冷冰冰地回答:“不,是研究生。”
白玉堂又问:“你那名字是哪个彬字啊?冰山的冰?”
“不是。”老师在一边说,“彬彬有礼的彬。”
“呵呵,是这样的啊。加了个子字,不知道有什么含义?”
老师说,“这你就不懂了,春秋那时的王公贵族名字里都有个子字。这个子字有着德国贵族里的von、法国贵族的de一样的意义。”
“是吗是吗?”白玉堂笑得更欢了,“说起来我就认识一个人,叫子藤。这名字就挺文雅的。”
那两人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白玉堂笑呵呵继续说,“可惜他老爸姓杜……”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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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熄灯后,白玉堂今天情绪好得不得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展昭睡他下铺,就听到钢架床晃动不停,咯吱咯吱地响,简直不能睡觉,不住叫:“白玉堂,折腾什么呢?”
王朝笑:“五爷床上闹耗子吧?”
白玉堂啐他:“你床上闹蝗虫!”
庞奇讥讽说:“白老五的火气还真旺,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姑娘降降火。”
“你脑子里就装着这个,做了八辈子和尚投胎的?”白玉堂反驳。
庞奇又恼又羞:“好心给狗咬!”
李寻欢担心接下来会发展成为“狗咬狗”的无营养对白,岔开话题说:“今天宿舍管理员叫每个寝室选个室长。”
话一落,某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喊了起来:“展昭!”
展昭在黑暗里瞪着眼睛,谦虚也不是,一口气接下来也不是,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意见还真统一啊。既然这样,我就却之不恭了。好,既然都睡不着,我们来分配一下卫生值日吧。”
“啊哈,大家都睡了哈!明天要早起呢!”
“等等!”王朝忽然叫,“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黑暗中的寝室瞬间沉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靠阳台摆着桌子的地方隐约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角落里翻腾。
展昭微笑起来。庞奇得意地说:“隔壁的,你亲戚来串门了。”
王朝也随即大笑起来,“老五,快,叫你亲戚过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白玉堂恼羞地掀起蚊帐,冲着下面喊:“展室长,你管管。”
展昭翻个身闭上眼,偷着笑,“学校规定是可以让亲戚进寝室来探访的。”
“规定是同性吧?”李寻欢说。
“也是。”王朝说,“室长,你怎么知道那是只公耗子?”
“我不知道。”展昭哈地笑出来。
白玉堂终于忍不住,光着脚就从上铺噌地跳了下来,直扑向对面王朝的床,张开爪子就要掐他。111寝室顿时热闹成一片,喊好喊停的都有。这两人拉扯间,王朝的裤子给扯了下来,就听他干嚎起来:“非礼啊!耍流氓啊!老大救我!”
“砰砰”两声,安静了下来。宿舍管理员在外面质问:“嚎什么嚎?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让不让别的寝室的同学睡觉?”
庞奇说:“大叔,我们这闹耗子呢!”
“真要闹耗子,明天到楼下管理室来拿药。哼,我就不信还有进化到可以骚扰男生的耗子了。”
里面没有回声。一寝室的人,包括白玉堂,全都笑地出不了声了。
这样闹了一番,每个人都又是一身汗,轮着去厕所冲了个凉才又睡下。
那一晚的月光非常皎洁,正似小学语文课本里所描述的一轮圆盘嵌在夜幕中,撒下银色光芒。在它的照耀下,老实的新生们很快坠入梦想,而遥远的通宵供电的研究生宿舍里通宵打游戏的兄弟们则全面进入撕杀的状态。展昭半夜醒来过一次,看着窗外异乡的月亮,心里想着家里的母亲不知道今夜是不是在医院值班,那边的月亮是否也是这么又圆又亮。
展昭出身的确如同他对白玉堂说的那样,在大宋算是普通以下的水平。展父其实当年也是宋大毕业的,原本大好的前途却因为感情问题上牵扯到强权而报销了。在小县城里长大的展昭一直是个邻里称道的懂事又勤奋的孩子,从小看着父母的劳苦,讷于言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家里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只有努力读书考上好的大学,再读研究生,然后找一份好工作,找一个好老婆,活得有滋有味,不再让势力压在头上,这才算为展家扬眉吐气。
所以像展昭这样一个穷小子一来就当了班长也不是偶然。
展昭在苏大附中读高中的时候,同包家兴的堂妹包拯院长的侄女包娉婷在一个班,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的优等生。两人的感情很好,说得再详细一点,就是暧暧昧昧的恋爱了。
包娉婷容貌清秀,爱笑,一双眼睛盈满温暖亲切的光芒,再加上她的舅舅是宋###学院院长,学校里追求她的男生不在少数。但是她却看上了那个没背景的穷小子展昭。
展昭也说不清楚他们两人到底算没算恋爱过。他们一同自习,一同去食堂吃饭,他打球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他的脏衣服她都会拿回家去洗。同学间传得风风雨雨,展昭却只牵过包娉婷的手。他记得最深的,是他做错了题目,包娉婷会在他头上轻弹一下:“笨头!”那感觉久久不散。
展昭的位置在包娉婷斜后方,头不用转就可以看到她纤细窈窕的背影,黑黑长发用白色发绳扎成马尾辫。有时她会心有灵犀地回过头来,悄悄对他嫣然一笑。繁重的课业带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散。
高三第二次模拟考前传来消息,苏州大学正同遥远的英吉利帝国大学合作某某项目,欲培养一批学生出国深造。附中决定这次模拟考后从文理科两个班各选一个最优秀的学生。
包娉婷问展昭,你想出国吗?
长这么大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从常州到苏州的展昭愣住了。他听说那个遥远的地方阴冷潮湿,食物都是生的。但是学成归国身价就与旁人不同了。
包娉婷坚定地说,我想出国,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啊。
考最后一科的时候,展昭抬头看前方的包娉婷。少女正专心致志地答题,马尾辫搭在背上,她的背上似乎长出了一对翅膀,展开就要飞出这间小且闷的教室。
于是展昭空着卷子最后一页那道值25分的大题没有答,于是包娉婷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收拾行囊起程。
她说她会给他写信来。信也真的写来了,上面贴着陌生的花旗国王的头像,重重叠叠的邮戳昭示着它远度重洋大陆来到展找手里是多么不容易。只是,头几封诉尽了异国求学的痛苦,后来又说她交了新朋友,再后来信就断了。
展昭在宋大秋雨朦胧的校园里读着包娉婷的信,那感觉像小时候看着断了线的气球直飞上天,似乎觉得本来很遥远的英伦寒雨降临到了中原大地上。
包拯早就听侄女提过展昭,他也多少了解到包娉婷能顺利出国少不了这个男生的暗中牺牲。其实如果受益人不是自己唯一的侄女,他是很不屑展昭这种牺牲精神的。
包娉婷出国前得知展昭考上了宋大,就同伯父打过招呼,要他好好关照他。包拯后来见到展昭,一方面惊讶于这个男生的确很英俊挺拔,难怪包娉婷对他念念不舍;一方面觉得这个男生的眼睛深处藏着渴望出人头地的野心和毅力,难怪成绩如此优异,是法学院七年来录取的最高分。
包拯手下已经不知道培养出多少个研究生博士生,他现在走进汴京检察院或法院,随时都有人过来唤他一声教授,其中不少都是经常可以在电视上常见的面孔。如今他看到展昭,就像看到了那些人的曾经,都是有那么一双坚韧的眼睛。心想也许到底是包家的女儿,不会看错人。
展昭从没料到过自己一场无疾而终的初恋会给自己带来这样好的机遇。他早就从父母的遭遇里学到财富和权势远胜于爱情。父母为了爱情一生艰辛,他则一直在问自己,如果两样东西摆在自己面前,他会选择哪一个呢?可不可以兼得?
宋大教给了他无数东西,每一笔都是无价财富,即便是失去也是一种获得。
大学里的班长远不及中学和小学里的威风。普遍意义上,就是辅导员的私人助理,班上同学们的保姆。一个尽职的班长基本等于一个合格的后勤部长。更多的是,有活动的时候要带头,出了事要留下来擦屁股,收班费的时候像是旧社会催地租向农民催租,而女生只是电脑坏了就要一个电话叫到班长帮着搬去修理。
于是在开学的头一个月里,老实勤恳的展昭几乎为班里的事忙得脚不离地,瘦了一大圈。公孙策看着不忍,也怕耽误他的功课,急忙提拔了王朝马汉等四个人做了班里委员,给展昭当助手。
有了助手的展昭发现最大的好处就是在收交费用的时候,比以前快了很多。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当他一个人率领着四个牛高马大的男生表情肃穆地走进寝室里,掏出本子准备收钱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联想到了